第29章 月是故鄉明
師隐等的是桑成林。
不過桑成林來的略慢了些,一直等到師隐寫完了一封信又裝封好了,才終于來了,身邊還跟着那位譚家小姐。
桑成林叩開門,看見是歸雲歸雨,便擡手行了禮,問道:“兩位小師父,大師可在嗎?”
歸雨回禮道:“在的。”
歸雲站在後面,說:“啊呀,你來的真巧!要是再晚上一會兒,那你就見不到我們師兄啦!”
桑成林聞言微怔:“大師……要走了嗎?”
歸雲點點頭,說:“是呀,師隐師兄說要回去他來的那個地方,不過很快就要……”
“桑施主,”歸雨攔住了歸雲的話,看向桑成林,道:“師隐師兄在等你。”
桑成林沒有說話,透過院門向內看了看,又看向站在他身邊的譚家小姐,猶豫道:“那……”
譚小姐倒是很通情,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說:“子淵,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桑成林想了想,就指了下譚家小姐,又對歸雲歸雨懇懇道:“兩位小師父,可否幫我照顧一下她?我很快便出來的。”
歸雲歸雨看看譚小姐,沒有明白意思。
倒是譚小姐噗嗤地笑了出聲,隔着空輕打了下桑成林,嬌嬌嗔道:“你快點去吧!我哪兒就需着叫人家小師父來照顧我了。”
桑成林只好說:“那,靈兒,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出來。”
譚小姐笑着颔首應下:“知道啦。”
桑成林這才往精舍裏去,一路上還要不停地回頭看,直到進了屋裏去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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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屋裏,桑成林就見師隐手邊正放着一只包袱,愣了下,才開口問道:“大師,您……真的要走了嗎?”
師隐回道:“是,今天就要走了。”
桑成林聽見這話,很是懊惱:“要是知道大師您現在就要走了,我該早幾日就過來的……”
師隐截住話,很直白地問道:“你已經得中了嗎?”
“啊……”桑成林聞言,不甚自在擡起手撓了撓臉,有些赧然:“這個,說來慚愧……我此次,也……并未中舉。”
師隐不解:“那你與那位檀越……”
桑成林放下手,解釋道:“我雖沒有中,但……譚家卻許婚了。”
“這些日子沒能早來拜會大師,就是因為在忙着操辦求親下聘的事情。今日還是靈兒說要還願,中丞大人讓我陪着靈兒一起,才能來的這裏。”
師隐點點頭,說:“那很好。”
不管如何,這也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能娶靈兒為妻,自然是很好的,不過……”桑成林停住話,頓了一瞬,但又收住了話頭,重新笑起來,說:“這樣已經很好了。”
“譚家的意思,我可先與靈兒完婚,而後在國子監裏做個監生,等着再開科時去應試便是了。”
師隐看出來桑成林有未盡之言,但并不打算深究,只是抽出先前的那根簽子遞給他,道:“既如此,那麽此簽也該物歸原主了。”
桑成林看見簽子,微微一怔,頃而便笑了笑,伸過手去接下來:“多謝大師。”
師隐做完了該做的事情,也不打算再與桑成林說更多,道:“我現在就要走了。”
桑成林有些驚訝:“這樣急?”
師隐颔首:“我師父病重,路程尚遠,不能不即刻啓程出發。”
“原是如此……”桑成林不再多話:“那我便不留了。”
“在下先行告辭,大師多多保重,來日再見。”
師隐終于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應下了桑成林的話,說:“好,來日再見。”
送走了桑成林,師隐又招了歸雲歸雨進來,将一封無名信函交給他們。
歸雨拿着信,問:“師隐師兄,這封信要交給誰?”
師隐一想到阿鸾,眼中便軟了下來,沉靜又溫和地說:“這封信,交給阿鸾。”
歸雲歸雨具是疑惑:“阿鸾是誰呀?”
師隐想了一下,說:“會來這裏找我的少年,那個人就是阿鸾。”
歸雲歸雨沒有聽明白:“他會來嗎?”
師隐點點頭,很肯定地說:“會的,他會來的。”
歸雲歸雨只好跟着懵懵懂懂地點頭。
交代好所有事情,師隐便不再多做停留,背上那只仍舊單薄的包袱就走了。
他走出了精舍的門,大興寺的門,還有京城的門。
沒有人阻攔他。
清泉寺離京城真的是很近。
但天還熱着,當空的烈日也并沒有半點收斂,仍是恣意地蒸着人間土地。
師隐在晌午日頭最曬的時候避了一陣,故而等到入夜時分,才終于回到了清泉寺。
時隔一年,清泉寺卻似乎還是清泉寺。
并沒有什麽變化。
人好像也是。
于是,師隐就遠遠地先看見了那個在信中自稱性命垂危的大師父,正站在寺門前,沖他招着手,中氣十足地叫道:“師隐!快點!磨蹭什麽呢!等你一天了!”
“知道為師病重,竟還這樣漫不經心,逆徒,逆徒啊。”
師隐笑了一下,這和在京城時的不一樣,甚至和在阿鸾那裏的也不一樣,這是全然的放松,他走上近前,看着大師父,說:“我就知是如此的。”
大師父故作驚奇地咦了一聲,問道:“你怎麽知道呢?”
師隐神情不變,笑着反問道:“難道這不是師父與我,一早便約定好的事情嗎。”
大師父也笑了起來:“我等你一天,見你如此磨蹭,還以為你是忘了呢。”
“行啦,不為難你了。趕了一天的路,還沒吃飯吧?為師給你留好了飯菜,趕緊進來吃吧。”
師隐笑道:“多謝師父。”
齋堂裏,師隐一人獨自用飯,大師父就坐在旁邊看着。
等師隐吃完了飯,住持也來了。
師隐仍坐着,擡眼看向住持,收斂了輕松神色,依禮叫道:“住持……”
住持應了他,又似乎關心一般地問詢道:“師隐,這一年在京城,你過的如何?”
師隐只是秉持禮節,回話道:“很好。”
住持又問:“那,你可新認識了什麽人沒有?”
師隐就笑了一下,但那笑卻隐隐有些刺人,他說:“我在大興寺裏,如同在清泉寺時一樣,弟子一人一間精舍,我出不去,誰也進不來。”
“這樣,弟子能新認識什麽人呢?”
住持沉了沉聲音,目光也變得銳利了起來,叫道:“師隐。”
師隐不避不讓,迎着住持視線望回去。
“行了,”大師父趕緊出聲打岔道:“師兄,今天也晚了,師隐一路從京城趕回了也累的夠嗆了,有什麽事情,就明天再說吧,明天再說……”
住持挪開目光去看了一眼大師父,便沒有再說話,轉身就出去了。
師隐垂下眼,默默然,也不作聲。
大師父嘆了口氣,說:“行了,你精舍……房裏都收拾好了,趕緊洗漱一下,回房去歇下吧。我也先走了。”
師隐點頭應了:“好。”
送走大師父,師隐就站在廊下,仰頭去看夜空。
天上正挂着一輪皎皎明月。
師隐想,月亮和月亮,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在大興寺裏看一輪月,在清泉寺裏看,又是另一輪月。
作者有話要說:
大師父和住持:終于能上線了,累哦
小沙彌:我呢我呢!
大師父:乖,做助攻就要有助攻的樣子,不要強行刷存在感給自己加戲份啦(摸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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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鸾:看來我說的話一點用也沒有啊。
師隐:只要能在約定時間之前回來就行了吧?(更何況從頭到尾我也沒明确答應過吧強買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