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寒盡不知年
阿鸾再沒有提過那日的事情。
師隐便也不提。
但事情并不是不提就不存在了的。
那日的一切,就像一根刺,紮在心上,動一下痛,不動也是痛。
阿鸾不敢去拔,只怕會一無所有。
倒不如隐隐作痛。
師隐則在等。
皇後生了一個女兒,有人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便牽拖到師隐身上,更加催脅着皇帝作出決斷。
師隐并不知道這些。
他所能知曉的,就只有阿鸾的情況。
阿鸾夜間醒來的次數越發多了,整個人也跟着消瘦,卻還是硬撐着精神,只在時而不時呆坐在那裏怔愣的時候暴露出頹靡。
師隐看着,并不發一言。
總該有這一天的。
師隐閉上眼,還是默聲誦念着佛經文字,習慣了。
他的那一串戴珠挂在了阿鸾的腕上。
阿鸾的腕太細,空蕩蕩的,并不能挂住,好幾次都甩脫了。
但阿鸾就是要戴着。
天漸漸熱起來,日落都推遲了許多。
小室裏卻并不熱。
師隐拖着一身鎖鏈,立在門空那裏,院子裏花草繁茂,只有那兩株梅樹,枯楞楞的被圍在叢叢綠意裏頭,顯得突兀又可憐。
身後的另一扇門被推開。
有腳步聲輕悄進來又退出去。
最後裹進來一縷酒氣,那扇門就被關上了。
師隐回首去看,阿鸾就斜斜地挨靠着坐在那裏,一只手撐在矮桌上托着腮,揚聲去叫師隐道:“師隐,你看見了嗎?”
說着話,阿鸾指向小桌上的兩摞奏本。
方才并沒有。
應當是啞奴才送進來的。
阿鸾眯起眼睛,說:“師隐,你看看,這麽多人——這些人,全都想要我和你的命呢。”
師隐瞥過那兩摞的奏本,視線最後在阿鸾身上停下來。
阿鸾像是醉了,身上分明酒氣濃郁。
可說話間的動作神态,卻又清明的很。
他太熟悉阿鸾了。
目光再向下去那麽一點,師隐便看見了那一截被衣領遮住的脖子,正透着粉色,這該是情|動時的樣子。
師隐微微皺眉。
阿鸾用托腮的那只手的小指劃過唇,潤潤的陷下去一些,笑吟吟地望着師隐,說:“晚膳我在皇後那裏,喝了一杯酒。”
“一壺的酒,我就喝了那一杯,餘下的,全灑到衣服上了。”
說罷,阿鸾将自己的袖子撩起來,果然是濕了一片的。
師隐嘴角稍抿,看着那水漬,心中劃過去絲絲異樣情緒。
不舒服。
還是不高興?
又或者是全都有。
阿鸾托腮的那只手滑下來,揉抹着唇,将原本就嫣紅的唇弄的色更豔了些。
像是想揩去什麽東西。
阿鸾忽而問道:“師隐,我若放你走,你會走嗎?”
師隐将束着他的鎖鏈歸攏,淡淡道:“會。”
阿鸾便笑了一下,說:“本該如此。”
嘴上的話是這樣說的,可纏上來的身體卻是在說着另一個意思的話。
師隐偏過頭,避開了阿鸾的吻,問:“是藥?”
阿鸾追着,還是要吻上去:“是……”
師隐再避讓,去看阿鸾的眼睛:“為了皇子嗎?”
阿鸾便停住了,用從袖中脫出來的胳膊勾着師隐的脖頸,回望進師隐眼中,笑着說:“我已經有一個皇子了。”
“師隐,你懂了嗎?”
師隐垂下眼,終于接納了這個吻。
鳴蜩聲音漸大,将小室裏的動靜都蓋過。
一夜過去,便入暑月。
小室中也熱了起來。
但白日裏天再熱,到了夜間也是涼的。
師隐睡着,身旁是阿鸾。
忽而一陣窸窣聲音——師隐很熟悉這動靜,每夜每夜間,他都曾聽到。
月光皎然,從窗紙透進來,更顯有幾分冷意。
阿鸾坐了起來,摸到了師隐還在,便坐住不動了,過了一陣緩緩俯身下去,師隐能感覺到阿鸾刻意放輕了的呼吸。
阿鸾在師隐額上落下一個吻。
師隐感覺到有一滴淚落了下來,就滴在他的眼角處。
師隐便睡的昏沉了。
想要清醒過來卻不能,仿佛有什麽直拽着他。
等到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師隐已經不在宮裏的那間小室裏了。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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