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改)
只見前方滾滾黃沙中, 立着幾個旗幟,在大風裏不住飄揚,幾乎要和黃沙混在一起, 完全看不清旗幟上是什麽字。蠱娘支起上半身,手掌搭在額前,看了好一番才道:“他們好像不是大荊朝的人啊。”
男人眉目間神色有些凝重,示意擡着蠱娘的幾個男子将擡轎放下,蠱娘的一雙小繡鞋落在黃沙上, 不太适應的踩了踩。
比起捂得嚴實的其他人, 穿着彩裙露着手臂的蠱娘一點也沒有身處荒漠的自覺。
她叉着腰,滿臉嘲諷的看向觀察那群人的男子:“教主大人啊, 您不是號稱天下間誰也不懼嘛,怎麽現在出現群外邦人就這麽緊張啊, 之前看您領着教衆胡作非為的時候,可沒見您這樣謹慎呦。”
她說話習慣古怪的抑揚頓挫,很多時候甚至變了聲調,平常的時候顯得古靈精怪,可嘲諷起人來, 也格外的招人氣憤。
被她稱作教主的男人瞥她一眼,垂在另一側的手不自覺的握成拳, 面上卻不見什麽反應,只淡淡回答:“不管吾先前所作所為如何, 那是大荊自己的事, 現在外邦人不聲不響的出現在這,必然沒有好事。”
蠱娘聽了, 頓時笑的直不起腰, 她一手抱着肚子, 一手擦眼角的淚珠:“哎呦呦,這話從教主大人嘴裏說出來,真是叫小女子刮目相看哦!”
教主明顯還想說什麽,可聯想到近日種種,他終歸是隐忍的閉了嘴,暗暗決定等把這祖宗送到荒漠客棧就撤,還參加什麽武林大會,回去就令教衆三年內不許外出,等這嘴賤的丫頭死在外面了,他再繼續自己的宏圖霸業!
他絲毫不懷疑就憑她的這張破嘴,多活幾年都算死的晚了。
短短幾天,他可是把這輩子的氣都受夠了。
他們兩個人說話,別的人是大氣不敢出,都蹲在地上,等着兩人能讨論出個結果來。
不過有一人倒是不太一樣,他生的莽撞,眼神也直來直去,一路上被蠱娘氣的不清,見教主面色陰沉,就走到他身邊,暗示的抽出了刀鞘。
下一秒就差點被捶進黃沙裏。
教主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那群外邦人,心底盤算着他們來此的意圖。
而此時的荒漠客棧之內,向輪指着屍體,游移不定:“看這傷口,像是彰野之人……可他們不是在大荊南邊嗎?怎麽跑荒漠裏來了?”
此時裴家與蘇家也都走了下來,聞言神色嚴肅,蘇志豪先是對裴慶和龔氏以及他們身邊的裴素雲微一拱手,接着走到向輪身邊:“向兄可是确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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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問,向輪倒是有些卡殼,雙眼盯着傷口,略有些遲疑的道:“但是不排除有人刻意模仿……不如大家都說說,昨夜在做什麽,可有人能證?”
然而他這樣一問,立即引起了圍觀的江湖人的不滿。他向輪雖然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可他們也不是沒身份的人,自認不是兇手,憑什麽就要一五一十的交代自己的行蹤啊?
藍淺鶴平時見慣了這群人落井下石的行徑,現在若不是蘇家裴家與習修竹在他身邊,只怕早就欺上來要他說出秘籍所在了,是以現在看他們對向輪指指點點,登時冷笑一聲:“死的是兵器譜排名第三的狂刀,就他們的身手,不說模仿彰野國的武學,便是拼了命,只怕也打不過狂刀。”
果然有人不滿——
“喂,你憑什麽如此貶低我等!”
“不過是條藍家敗犬,有什麽好張狂的!”
“若不是看在蘇裴兩家的面子,老子早砍了你!”
藍淺鶴依舊冷笑着環視衆人,最後道:“在場之中,除了蘇伯父與裴伯父,便只有習兄與……”他瞄了眼戴着鬥笠的老張,見後者正仗着鬥笠的遮擋偷抓了只雞腿在吃,口中一頓,“只有這三人有實力模拟彰野武學殺死狂刀,然而昨夜習兄想來一直和向兄在一起,而蘇、裴兩位伯父更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他這樣一說,把三家都擡了出來,方才還叫嚣着要他好看的人反倒沒了聲音。
他們又不傻,自己打不過人家,自然不會這時候傻愣愣的上去給自己找不自在。藍家小子現在就他自己一個人,欺負欺負也就算了,剩餘的三家,還是惹不起的。
向輪:“你說的沒錯,修竹昨夜确實與我在一起——那如此一來,除非有人藏在客棧內不現身,就必然是彰野人所為,只是這荒漠之中,彰野人來做什麽?他們現在又在哪?”
“他們就在這。”
人群之中,一道清脆少年聲音響起,衆人紛紛回頭尋找,終于發現了站在樓梯口被衆人堵着下不來的小少年。
他冷着一張臉,無神的大眼睛此時顯得格外無精打采,像是昨夜沒睡好似的,眼底有一層薄薄的黑眼圈。
他身上的低氣壓就算是這群習武之人見了,都要為之精神一振。
有人問他:“你說的‘他們就在這’什麽意思?”
學者撩起眼皮,聲音涼涼:“當然是字面意思,彰野人不可能一夜之間從荊南趕到西北的荒漠中來,自然是提早到了這裏。昨夜風沙格外的大,今早就連窗外都糊了一層黃沙,彰野人就算是再厲害,也不至于頂着大黃沙連夜趕到這就為了殺狂刀——興許他想殺的也不是狂刀——到現在外面的黃沙才将将停歇,他若是不想被發現,此時定然還藏在客棧之中,說不定,就站在你們身邊呢。”
他這話一出,近半數的人都下意識遠離了身邊的人,然而反應過來自己竟被一個黃毛小兒說的話唬到,頓時有些下不來臺。
“你一個小孩子,大人還沒說話,你在這瞎猜什麽!”
“就是,你家大人在哪,叫他們來說話!”
然而也有昨天偷聽成功的人小聲的咬耳朵:“聽聞他自稱來自浮雲山莊。”
“浮雲山莊,可是最近傳的那個?”
“對,就是他們救下了藍淺鶴,還攔住了殺手樓的刺殺。”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然而亦有人不屑嗤笑:“江湖中傳浮雲山莊之人不論男女皆武藝非凡,就他,我一指頭就能給他按地上。”
其餘人聞言轉頭去打量細胳膊細腿,站在樓梯臺階上卻還沒有站在他前面的丫鬟高的小少年,頓時笑了出來,紛紛誇他所言有理。
學者也不惱,就如之前在流民之中,有人嬉笑怒罵他小傻子,或者在馬車上時,音娥笑他自以為是,此時他甚至有閑心再次扯住性格沖動的音娥,在後者看過來的時候,對她緩緩搖了搖頭。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信者,則——”他看了眼音娥懵懂的樣子,意識到她聽不明白,語調一轉,神色略顯古怪,“人有自信,是好事。”
自信者,則無往不勝;自傲者,必跋前疐後。
人若是自信過了頭,就成了自傲了。
偷偷啃完雞腿的老張将油水蹭在桌子上,嘿嘿笑了兩聲:“小娃娃,你又在說這些叫人聽不懂的話,昨夜叫這風沙吵的沒睡好,怕不是半夜就餓了吧。”說着,他一仰頭,高聲喊,“掌櫃的,再不上菜餓死了要!”
他這話一出,大堂內冷凝的氣氛像是泡沫一樣被戳破,而說來也是,除了向輪這種好奇心和求知欲旺盛的人,誰管狂刀的死活,只要不殺到他們的頭上來,這客棧死幾個人他們都不在乎。
便散了些人,口中說着無趣,三三兩兩坐到桌子邊上,也叫起掌櫃的來。
還有人催促向輪,找不出來就別找了,他們還餓着肚子呢。
蘇家除了蘇志豪這幾個年輕一輩,昨天都待在樓上沒下來,此時是第一次見到學者,其中一個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眼中盡是滿意:“小子,你可願入蘇家,學我蘇家武學?”
蘇志豪走過來,笑了兩聲:“二叔,他可是浮雲山莊的人,怎麽會輕易來咱們蘇家?”
蘇家二叔哎了一聲:“話不能這麽說,浮雲山莊高手是多,可他們卻不願意教你小子武功,分明是看不上你,可我不一樣,一眼見你就覺得心生喜愛,況且我還未收徒,你若是願意入我門下,便是我唯一的親傳弟子,如何?”
大堂內霎時一靜。
呼呼拍打着門窗的風沙聲中,少年聲音不大,卻清晰可聞:“蘇家武學在當世算是少有,然而既比不過習家,也比不過江湖上幾位獨行俠。”他下巴微揚,雖身高上差了不少,可氣勢是半點不弱,“浮雲山莊出後,此世上,再無絕世武學。”
這意思便是他蘇家的功夫比起浮雲山莊的,連個屁都算不上。
不僅蘇家二叔氣的胡子差點炸開,其他蘇家人也是面露怒色。蘇家二叔一指學者,氣道:“你口口聲聲說浮雲山莊武學蓋世,怎麽不見人來參加這武林大會,只派你這信口雌黃的垂髫小兒來,是看不起我們江湖中人不成!”
他這話可是給浮雲山莊扣了個大帽子,一時間就連其他等着掌櫃上菜的人都放下了筷子,目光似有若無的朝這邊看了過來。
“您母親的編織手藝一定很好。”學者,“否則您怎麽會這麽快就編織一頂大帽子扣在我浮雲山莊的頭上?”
“何況您也認為我是一介垂髫小兒,您好歹是四大家之一的蘇家人,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你就收徒不成惱羞成怒,還當衆指我污蔑我,難道——你蘇家面對其他人時,也是這樣,說不過就找個由頭,叫人千夫所指有口難辯不成?”
他語調平緩表情淡淡,卻叫站在他面前的一幹蘇家人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話說:
今天作話可能有點長。
先說一下馬甲的名字問題。
我真的是一個起名苦手,人物名和地名全靠起名助手。蔓蔓現在已經有了八個馬甲,如果再毎人代號加名字那就是十六個,後面再加馬甲,那又是很多,真心覺得挺難記的。如果大家真覺得違和感很重的話,也能改。
這裏不得不提一下,我覺得馬甲裏起名巅峰是白衣客和玄衣客兄妹倆,最難的是夢想家,一開始想幹脆叫小說家,然而他又不是只會寫小說,想來想去定了夢想家這個充滿違和的名字。
然後說一下這幾天,我看牙不是一次兩次了,幾乎治牙的方式都用了個遍,寶子們要是有牙齒苦惱也能評論(最好在最新章,不然可能看不到)。
像是拔牙、根管、戴牙冠……我幾乎是過了個遍(QAQ)。
(*是《道德經》)
最後,留下本章問題:
學者的話,是他知道了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