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改)

小方桌旁, 學者向輪藍淺鶴等五人圍坐一圈,藍淺鶴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忍不住對學者說:“在下知你身為浮雲山莊一員, 不喜蘇二叔的話,可也實在不應該——”

老張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另一手撈了個花生粒吃進嘴裏,嘿嘿兩聲:“藍小娃娃,你就那麽喜歡那個蘇家?”

向輪擺手:“張老這話說得嚴重, 實在是現在蘇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非比尋常, 他那一番話出去,可算是得罪了大半個江湖的人。”

這話終于讓學者擡起了頭, 他擦擦嘴巴,複述似的:“大半個江湖?”

這話裏無端透着一股嘲諷的味道, 藍淺鶴嘆一口氣,推開老張的手,難得擺出了一副長篇大論的樣子來。

他自認與白衣客相識,又得她于數次刺殺中救命,後來在小醫館結識到更多浮雲山莊的人, 雖然時間不長,也能覺出他們與大多數罔視人命的江湖人不同, 這種情況下,就更不能讓他出口不慎得罪人。

藍淺鶴瞄了眼坐在他邊上津津有味喝酒吃花生的老張, 知道他是張老怪之後, 心底對他就沒幾分信任了。

現在難得碰到一個浮雲山莊的小孩子,他就算是單純為了報答救命之恩, 也不能看他無端得罪蘇家。

何況他确實覺得, 學者對蘇二叔說的話有些嚴重。四大家本就多有聯系, 他幼時還去蘇家玩過,之前若不是遇到夢想家,他說不定會跑去蘇家求助。

藍淺鶴開始對學者擺事實講道理,從蘇家的高手說到蘇家的江湖地位,再論及其弟子無數,全身上下仿佛綻放着知識的光芒。

等他講完,才發現一桌人裏,習修竹在閉目靜坐,原本還給他幫腔的向輪不知道什麽時候溜走,估計是去後院研究那具屍體去了,而老張面前的花生盤子壘了好幾個,拿他的話來就花生似的。

唯有學者這小少年,仰着一張小臉,睜大眼睛看着他,別提有多認真了。

藍淺鶴心底忽然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苦澀和欣慰的雙重沖擊之下,他抓住學者的手,叮囑道:“之後你不要再說什麽了,蘇家若是為難你,我來說情。”

學者眨眨眼,反握住他的手,黑沉沉的眼底倒映着他的臉。

還未經歷過變聲期的少年嗓音清清爽爽可可愛愛,卻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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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哥哥,你能長這麽大,不容易。”

藍淺鶴:“……”

合着也沒把他剛才的苦口婆心聽進去。

學者:“這樣,我們打個賭。”

藍淺鶴:“什麽?”

學者聲音輕輕:“我幫你報仇,你答應我一件事。”

藍淺鶴呼吸一滞,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們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學者疑惑:“這不是一眼就知道的事情?”

習修竹睜眼,看了一眼學者,又看了看什麽都沒聽到似的老張。

藍淺鶴重新打量了一遍學者,這時候才察覺出那點違和感從何而來。

他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在一群手裏沾滿了鮮血的江湖人中,竟然絲毫不顯懼色,更甚至談笑自如舉止随意,若說是仗着老張在就敢如此,藍淺鶴自認在同樣的年紀,是做不到的。

難道說,這浮雲山莊裏就連小孩子也是能人異士不成?

然而他還是拒絕了。

“報仇是我的事,我不能讓你一個小孩子因為我陷入險境。”

何況他現在都沒有頭緒。

學者松開他的手,留下一個小藥瓶:“這藥名叫速效救心丸,我覺得你能用上。”

藍淺鶴:“……”

他站起身,喊了一聲老張:“張爺爺,今晚說不定會有驚喜,咱們先上去再睡一覺吧。”

老張哎哎兩聲,将剩下的花生揣進懷裏,跟在他後面上了樓。這一桌五人,就剩下了藍淺鶴和習修竹。

藍淺鶴與習修竹之間除了這一陣的相處,別的時候僅止于耳聞,只好說:“咱們去找向輪吧,說不定他會有新的發現。”

向輪确實有新的發現。

早上的時候被人看着,他不好對狂刀的屍體動手動腳,現在搬到後院來,沒什麽人看着,他就拿了銀針在狂刀身上戳了一遍,果然發現銀針尖端微黑。

假如最開始想要殺的人是藍淺鶴,這毒足以使他不能動彈,而後再補上幾刀,确實穩妥;可狂刀與藍淺鶴不同,他內力武功比藍淺鶴強上許多,這毒他只要花上一些功夫就能逼出來,然而就是這樣,他仍被砍殺數刀致死,其中一刀正中後心,一刀割喉,正是彰野的雙刀使法……難道說殺他的人是狂刀認識的人?

可在他的印象裏,傳言中狂刀喜歡獨來獨往,沒什麽朋友,更不可能認識彰野人啊。

在客棧之外,臨近正午時黃沙間歇,蠱娘百無聊賴的坐在擡轎的橫杆上,毫不避諱的脫下繡鞋倒進去的黃沙。

教主則借着沙丘的遮掩,一直在觀察那夥外邦人。

現在風小了,那旗幟也就靜了下來,他們終于看清了上面是什麽字。

“彰……這竟是彰野人的隊伍?”他的想法意外的與向輪的想法重合,“他們不好好在南邊待着,來荒漠幹什麽?”

他還沒想個頭緒出來,就聽身後蠱娘在叫嚷:“好曬啊!我要被烤熟了!”

其實現在深秋,根本就不熱。

教主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內心告誡自己要忍耐,這才轉過身問她:“你想怎樣?”

蠱娘用手擋着太陽,滿臉莫名其妙:“你不久前不是還說‘那是大荊自己的事,現在外邦人不聲不響的出現在這,必然沒有好事’,你應該大膽又勇猛的打上去,抓住他們,然後拷問為什麽要來大荊搞事,為什麽要問我想怎麽樣?”

蠱娘拍開一只爬上她裙擺的小蟲,站起身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教主的面前,一點沒在意身高差,站的極近,叉起腰仰起頭:“你之前的話不是在唬我吧,如果等我到了的時候,武林大會都辦完了的話,要你們好看哦。”

明明看起來男人一拳能給少女打的埋在黃沙裏只剩腦袋,可實際上卻是少女笑的陽光明媚,而男人額角出了一層的冷汗。

對視之中,少女的神色逐漸冷了下來。

就在她的嘴角完全拉平的剎那,男人忽的舉起一只手,後退一步,大聲道:“教衆聽令,随吾抓住那群外邦人,佑我大荊國威!”

這號令前半段教衆熟,但後半段還是第一次聽,上百教衆對視一眼,下意識站起來響應教主,紛紛舉起手裏的長刀,高聲喊道:“殺!”

蠱娘重新露出笑容,拍着小手:“沖沖沖!”

屬實是趕鴨子上架。

然而別看他們在蠱娘面前這麽憋屈,在遇到蠱娘之前,他們也是威霸一方的名門教派——昇陽教。

或者說是江湖人俗稱的——魔教。

現今江湖中以四大家為首、現在是三大家了,其中之一的藍家只剩下三不五時就要遭一次刺殺的獨苗藍淺鶴,他們看似不尊大荊皇室律法,愛好俠以武犯禁,整個江湖都以此為志向——被官府抓住的,實在是令人不齒。

在此基礎上,劫富濟貧、吃霸王餐、當街打架破壞都是尋常戲碼。

按照他們的說法是:雖然手裏沾滿了血腥,但都是該死之人的血。

雖然真實性有待考證,但大部分江湖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而昇陽教則截然不同。

他們教名看起來既光明又正派,然而實際上做的事,應該讓他們改名落陰教才對。

蠱娘跟在他們身後,雖然看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踩着奇奇怪怪的步子,但是速度絲毫不慢,始終墜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她咧着嘴角,雙眼卻牢牢盯着那些彰野人的舉動。

昇陽教教主跑在前面,回頭瞥了一眼緊緊跟着的蠱娘,眉心微皺,眼底劃過一絲恨意。

兩撥人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蠱娘口中發出一聲興奮的呼哨,随即手腕一轉,也沖了進去。

而客棧之中,傍晚的時候有人來敲響了門,老張瞄一眼學者,見他沒什麽反應,便興致缺缺的走到門邊開門,看到了掌櫃的臉。

掌櫃手裏端了個托盤,是簡單的炒菜和一壺酒,據他所說,是他們的朋友見他們一直沒下來,特意給他們點的。

老張接過托盤,笑了兩聲,回頭跟學者說:“沒想到他們還能記着咱們沒吃飯呢。”

習武之人幾頓飯不吃沒關系,可學者不行,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頓飯也不能缺。

誰知他剛把飯菜擺好在桌上,就聽少年淡淡道:“吃完記得運功逼毒。”

老張:“?”

他有些狐疑的看了眼手裏的酒壺,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老張本就會釀酒,這一聞,還真讓他聞出了問題。

“真的有毒。”

學者點點頭,對老張伸出一根手指:“晚上會有人來殺我,麻煩您留他一條命,把人嘴堵上。”

說完,他走到床邊,脫鞋脫衣服。

老張放下酒壺,見狀問他:“你要做什麽?”

學者蓋好被子,平躺向上,雙手交疊放在腹部。

“藍淺鶴睡覺打呼,太響了。”

作者有話說:

不改确實比較好記,那就暫時先不改了hhh。

另外關于加更機制還沒有想好,我先把欠的幾章補上(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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