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宮裏的人, 做什麽都可以慢,唯獨在面對聖旨這件事上,比誰都快。

大太監賢好送到聖旨沒多久, 就有侍衛宮女來幫忙收拾東西,恭恭敬敬的将人請上馬車,一溜出宮到城西,宅院裏有十個小厮十個丫鬟,畢竟不是宮裏, 犯不上弄得男子都是太監。

另有兩個廚子和一個管事的, 看着年紀也不算大,三、四十的樣子。

這二十三人跪在入口兩旁, 雙手撐在腦袋兩側,連擡頭偷偷看一眼都不敢, 他們不比宮裏的人,腦袋和身家性命都是系在宅院主人身上的,這時候要是因為宅院主人在宮裏不受寵就輕忽,那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齊聲問好之後,他們連忙幫着宮女侍衛安放物品整理內務, 沒過多久,就完全收拾完了。

福德笑呵呵的拉住管事的大宮女, 将一袋碎銀放進她的手裏,大宮女這才露出第一個笑容, 對荊缙躬身福禮, 而後手一揮,帶着宮女侍衛原路回返。

說不出的幹脆利落。

李嬷嬷一直緊繃着的神情稍微放松些許, 抓住荊缙雙手, 拍了拍他的手背:“殿下, 先去休息一下吧。”

荊缙點點頭:“那你呢?”

“老奴先認認人。”

福德看了一圈人,朝着管家模樣的人招招手:“過來。”

那人連忙小步跑過來,“見過公公,奴才名叫周福。”

“周福,名字倒是好名字。”福德上下打量他兩眼,哼哼兩聲,“六殿下心善,可咱家不是那麽好說話的,只要你們好好做事,好處少不了你們的;可若是有人敢做些陽奉陰違欺上瞞下的事,到時候別怪咱家手下無情。”

周福連連躬身:“不敢不敢,奴才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家,就是給十個八個膽子,也不敢做別的什麽事啊。”

福德下巴一揚,神情倨傲:“小翠啊,你教教他們,別讓他們沖撞了殿下。”

趙翠翠淺笑着,一福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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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荊缙連皇帝的面都沒見到,就完成了出宮建府這一任務。

他仰躺着,雙手拉着被子,兩眼直勾勾的看着陌生的房頂,覺得自己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幸好,他不算孤身一人。

前院,趙翠翠可是過了一把頭頭的瘾。

管家和那十個小厮被福德叫走,估計是要恩威并施一下,剩餘的十二個人乖乖的站在她面前,等着聽她的教導。

這場面她什麽時候見過,在宮裏的時候,她通常都是被訓的那個。

有個笑起來臉上有梨渦的丫鬟,湊到她的身邊,甜甜的喊了一聲“翠姐姐”,天天被人叫的小翠來小翠去的趙翠翠心花怒放,聽到她問荊缙的喜好,想着左右總要告訴她們,就仔仔細細的說了起來。

關于喜好她說的不多,更多的是強調李嬷嬷身子弱,需要照顧着,不能吃辛辣陰涼的東西,相比之下荊缙就好養活多了,吃什麽穿什麽都不挑。

這個有梨渦的丫鬟聽得最認真,趙翠翠看她的眼光就更欣賞幾分,熟不知其他丫鬟看着這個梨渦丫鬟,滿眼鄙夷,還閉着趙翠翠耳語幾句。

這種興奮的心情一直持續到當天晚上,趙翠翠聽到荊缙房間的方向傳來一聲尖叫,而且明顯是荊缙叫出來的。

剎那之間,趙翠翠腦海中連環閃過諸如刺殺、卧底等等字樣,邊跑邊喊白姐救命——她不知道白衣客此時不在京城,不過沒關系,有千面在——她就這麽一路沖到了荊缙的房間,和同樣跑過來的、帶着小厮的福德撞了個面對面。

李嬷嬷腿腳不好,落在了後面。

兩人一起将房門打開,看到了坐在床上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荊缙,以及狼狽跌在地上,哭起來也有梨渦的丫鬟。

趙翠翠心底登時暗罵一聲。

福德一蹦三尺高,連跑帶颠的沖了進去:“殿下,您沒事吧!”

李嬷嬷此時也跑了過來,看到荊缙沒事,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捂着心髒直喘氣,趙翠翠想要扶她,免得老太太着急摔跤,李嬷嬷卻一把甩開她,大步流星的走進去,啪啪給了那丫鬟兩耳光。

荊缙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耳尖直燒得慌,一半是氣的,一半是羞的。

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摸了進來,吓的他立即從睡夢中掙脫出來,并且下意識以為有人要暗害他,想都沒想的一腳踹了出去,誰知道竟然是一個想要爬床的丫鬟!

李嬷嬷此時的臉色格外的冷:“來人,将她關起來,明日一早送到宮裏去,這樣的丫鬟,我們可不敢要!”

原本還眼帶淚光的梨渦丫鬟傻了眼,連哭都顧不上,傻愣愣的眼神從臉上尤帶着後怕的趙翠翠身上劃過,似在問她:說好的脾氣好人心善呢?

她這就要求饒,福德卻早有準備,一個箭步上前堵了她的嘴,叫人将她拖了下去。

李嬷嬷看了眼坐在床上的荊缙,想了想,覺得很有必要就剛才的事提點幾句,甚至是通房的事……

荊缙忙叫趙翠翠将李嬷嬷送走,覺得自己很是需要靜靜。

房門咔噠關上了。

荊缙一直挺着的腹背瞬間松垮下來,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臉,卻聽到一聲輕笑。

剎那之間,他後脖頸上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誰!”

一道光聽聲音就叫人酥了半邊身子的女聲從窗口處傳了過來:“殿下,何必如此驚惶呢?”

燭燈火光亮起,一身紅衣的妖豔女子倚窗而立,火光照亮了她的下半張臉,更顯得豐潤光澤的唇瓣誘人心魂。

荊缙瞳孔微微放空,下一秒驟然緊縮,張嘴就要大喊,可人家絲毫不給他叫出聲的機會,紅影閃過,一股香風倏然襲到近前,柔軟的掌心按住他的嘴,距離極近的女子呵氣如蘭:“不要鬧。”

荊缙詭異的覺得這香氣他好像聞過。

可他顧不得想這個問題,開始掙紮起來。

現在是他要鬧嗎?分明是你們不叫他安穩吧!

女子疑惑:“你看到這麽美的臉,都不癡迷的嗎?”

荊缙大為疑惑,奈何嘴被捂住出不了聲,手也被人按住,只能瘋狂眨眼,想讓人看清裏面清清白白,什麽別的想法都沒有。

他現在只想保住自己小命。

“明明有那麽多人希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千金欲買美人一笑,怎麽殿下您就不開竅呢?”她說話的聲音從柔媚逐漸轉為清朗,“還是您不喜歡這樣風情成熟的美人,喜歡年齡相仿的?這小生還真認識一個。”

荊缙的雙眼瞪大,眼睜睜看着美人化作千面的樣子,一身紅衣也褪色似的變回熟悉的淺紫衣衫,還自說自話越說越離譜,他連忙拿下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制止他:“我現在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沒法保證,如何敢想成家的事,何況我現在還未及冠,成家的事還早着。”

“成家?”千面像是意識到什麽,忽地笑起來,“随意殿下,左右殿下不會被美人計打動,也算是好事一樁。”

荊缙:“對了,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千面走下床,慢悠悠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說道:“還不是翠翠那個丫頭死命的喊了一路救命,小生可是當即吓的差點沒從天上掉下來,誰知就看到您——哈哈,所以才想試試,沒想到您心志堅定,絲毫不為美色所迷呢。”

荊缙的臉逐漸黑如鍋底。如果他經歷過後世,就會意識到一個詞,叫做“黑歷史”。

恐怕很久以後他都沒法忘記今天的事了。

千面喝了兩杯涼茶,算是給自己壓驚——萬一荊缙出事,唐蔓蔓就得從剩下的皇子公主中選擇新的目标,或者直接開啓地獄模式,從民間選擇合适的新皇人選,甚至是最恐怖的她自己翻身做皇帝,那樣的話,她絕對能評選上時空管理局的最佳勞模。

一想到這,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絕對不要打工到死。

所以她得找個人來保護這小子,起碼不能讓他在面對刺殺的時候只能大叫救命。

可她的馬甲大都是身兼數職……

緩慢向京城前進的車隊之中,一直閉眼沉默的學者忽的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吃吃小菜喝喝小酒的老張身上,在他喝的酡紅的臉頰上一閃而過,在老張不自覺的放下手裏的酒壺時,問道:“你喝過禦酒嗎?”

老張不太自在的晃了晃脖子,嘿嘿笑着:“那、那哪是一般人能喝到的啊。”

“那你想喝嗎?”

老張一下來了興趣,身子越過半張小桌,湊近他:“你有辦法?”

學者:“看來是想喝。”

說完,他重新閉上了眼,任憑老張怎麽叫他也不回應。

老張戳戳他,見他跟木頭似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只好無趣的坐回去繼續喝酒吃小菜。

唐蔓蔓:蠱娘的話……

依舊漫天的黃沙之中,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然而對于身懷內力的人來說,夜間視物完全不是問題。

蠱娘揮舞着她的小笛子,站在沙坡上,大眼睛盯着每一個人,若是有人膽敢偷懶,她就随手一抓,抓到哪只蠱蟲就扔哪只過去。

蘇家、晟陽教還有彰野人,這幾日是受夠了她的“折磨”,千方百計的想跑,甚至連挖地道的想法都出來了,然而事實就是大晚上的,他們還在頂着又冷又刮的沙風在這裏種該死的沙漠樹種!

偏如果他們不想種樹,就要面對嚴酷的死刑。

蠱娘眉頭一皺,伸手一指:“那邊的小白臉,不許偷懶!”

小白臉·蘇志豪憤恨的将樹根怼進坑裏。

卻沒想到自己一個腳滑,瞬間栽到,吃了一嘴沙子。

蘇志豪:“呸!”

唐蔓蔓:……系統,我要抽卡。

作者有話說: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查百度是出自湯顯祖的《牡丹亭》和元代著名戲曲演員珠簾繡的《醉西施》兩種說法,我也不知道哪個是,就都說一下。

寶子們看看預收的《道長藍顏搏命》吧,現娛耽,清冷道長x瘋撩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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