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此過了幾日, 壽宴終于到來。

一大早,太陽才剛剛升起來,門口就傳來篤篤敲門聲, 守門的侍衛打開門詢問兩句,就連忙跑回來對小厮道是二皇子來接殿下一同進宮去的。

幸好荊缙早就起來收拾,不至于叫荊纭久等,他順手拿過千面送他的扇子,獨自上了馬車。

福德抱着一個長條錦盒, 笑着道:“殿下慢走, 稍後奴才會與小翠進宮尋殿下。”

畢竟荊纭完全沒考慮除了荊缙之外的人。

馬車上,荊纭在荊缙上馬車的時候拉了他一把, 注意到扇子,咦了一聲:“皇弟這扇子是在哪裏買的, 做工看起來不錯。”

荊缙擺手:“皇兄就別說笑了,這不過是個地攤貨,哪能比得上皇兄手裏的。”

聽他這麽說,荊纭興趣大減,轉而道:“皇弟還沒騎過馬吧, 待壽宴過後落雪,還有冬狩春搜, 你不會騎馬可不行。”

荊缙面露為難之色:“皇兄,缙的情況你也知道, 要缙騎馬, 實在是難為缙了。”

荊纭哈哈大笑,使勁拍着他的肩膀:“無妨無妨, 後幾日再去國子監, 吾與夫子說說, 給你選一匹好馬,有吾教你,定然叫你能在冬狩上大放異彩。”

荊缙苦笑:“那就先多謝皇兄了。”

“你我兄弟之間,不必言謝。”荊纭順勢坐在了他的身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不知皇弟準備了什麽壽禮,可能與皇兄提前說說?”

“皇兄也知道,缙沒什麽東西,更沒什麽錢財,恰好這段時間在練字,就寫了一幅字送給父皇。”

荊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可……之前你回京的時候,不是有個什麽浮雲山莊的人跟在你身邊,他們沒幫幫你?”

荊缙心下一跳,面上卻露出嘲諷之意:“他們不過是江湖草莽,搭了車進了京城,自然就斷了聯系。”

荊纭搖搖頭,撩起車簾看了看外面,意味不明的道:“雖說都是江湖草莽,可這些江湖人手裏,寶貝卻不少,當初父皇派人‘剿匪’,大箱大箱的金銀珠寶送進宮中,車轍深陷地底,只是可惜現在父皇對他們沒什麽興趣,不然……呵。”

Advertisement

荊缙附和,心下卻不解,這“剿匪”應說的是江湖門派,可想到那日在康城時經歷刺殺,康知州的府衛拿刺客沒有半點辦法,而京城之中,千面等浮雲山莊之人更是在皇宮內來去自如……

但那些金銀珠寶無法作假,“剿匪”自然也是真的,是什麽叫現在的江湖人愛以武犯禁,而朝堂對此不聞不問?

然而荊纭已經自然而然的換了話題,說起晚上的事項,顯然是不想日常跟在他身邊的荊缙出錯反倒丢了他的臉。

荊缙只好将此記在心裏,打算回去後問問嬷嬷,說不定她會知道。

出示皇子令牌進入宮門,荊纭直接領着荊缙去拜見皇後,後者見到荊缙倒是沒什麽意外,招手讓他們先吃些東西,言道壽宴時間晚着,這段時間就叫荊纭帶他在宮中逛一逛,想吃什麽,也可以與小廚房的人說。

她一言一笑,溫柔十足,倒是足夠一國之母的風範。

她像是真正的親母那樣,拉着荊缙的手叮囑了一番後,才領着丫鬟嬷嬷離開,去安排壽宴事宜去了。

荊纭抓了一把花生,另一手拉起他手腕,沖着荊缙擠擠眼睛:“人上了年紀就是愛唠叨,走,領你去後花園逛逛,今天來的人多,說不定能碰到哪家的女兒。”

哪家的女兒沒看到,坐在岸邊撩撥着冰涼湖水的紅衣女子倒是見到一個。

此時天冷,湖水也格外的清澈,岸邊的柳樹已經快掉光了葉子,卻仍然輕慢的随風晃動着灰暗的枝條,樹下女子紅衣如火,像是在枯敗之中盛開的妖豔花朵,畫一般的呈現在二人面前。

荊缙曾與荊纭在靈秀樓內見過起舞的紅胭,在前幾天,他還見過千面易容版的。

荊纭自然也還記得她,當下問道:“姑娘怎麽在這?”

語氣親昵,仿佛他們很是熟識。

紅胭悠悠擡起傘,從傘沿下看着他們,眉目流轉,如她身前的湖水輕柔。

“奴家見過二殿下、六殿下,請贖奴家不便,不能起身行禮。”

她光着雙腳與小腿,踩在湖水中,幾條金色的錦鯉游蕩在她的腿邊,在碧藍的湖水中,金與白交相輝映,猶如天邊亮起的教養與朝霞,見之便難以移開目光。

仿佛知道他目光所在,紅胭輕輕挑動湖水,驚得錦鯉四散逃開,等她安靜了,再悄悄的游回來,惹的美人掩嘴輕笑。

荊纭不自覺的、毫無儀态的蹲在了她的身邊,忘記她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獨留荊缙站在原地。

荊纭伸手試了試湖水,禁不住被冰的一個冷戰,紅胭唇角微勾,拿了紅帕将他手指擦淨,“殿下,臨冬的湖水寒涼,千萬不要冷到,若是傷了殿下身體,要叫奴家心中難安。”

荊纭低下頭,看着被抓握着紅帕的蔥白手指,比之大得多的手掌一合,想要握住,卻被她游魚一般輕易地溜走,連一點溫度都沒有碰到。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的紅胭收好紅帕,再輕輕将紅傘合起,看了湖中的錦鯉一眼,略顯俏皮的伸出掌心:“不知道二殿下可有什麽它們能吃的東西,奴家在這裏逗弄它們許久,若是走了連一點吃的都不給它們,那就成了十足的壞人了。”

“哈哈哈,你若是壞人,那也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壞人。”爽朗的笑聲從身後傳來,三人回頭,發現是宏王,也就是大皇子荊纮。

他背着手,身後跟了幾個随侍,其中一個手中端着托盤,頂上放了一雙精致的紅色繡鞋。

荊纮将紅繡鞋拿起,彎腰放在紅胭身邊:“這雙鞋紅胭姑娘瞧着可還滿意?”

紅胭順手接過,一只放在身邊草地上,一只拿在手中仔細查看:“繡紋平整細密,絲線柔而堅韌,色澤純正,這雙鞋可比奴家先前那雙好上太多,宏王殿下就這般贈與奴家,真是好生舍得。”

荊纮擺手,招來身後宮女扶她換鞋,邊道:“都說鮮花配美人,這雙鞋當然也要贈與同樣美麗的女子——本王瞧着,你穿剛剛好。”

紅胭唇角含笑,目中滿是柔光:“多謝王爺,奴家很是喜歡。”

自荊纮出現起臉色就不太好的荊纭緩緩站起身,拱手道:“大哥。”

站在邊上背景板似的荊缙跟着叫了一聲“大哥”。

荊纮果然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只看向荊纭所在:“皇弟怎麽這麽早就進了宮,還在這湖邊無所事事?”

荊纭不急不緩的刺了回去:“皇兄身在禮部,想來更應該在繡星宮處準備宴席,怎麽還有閑心在這裏陪伴美人?皇兄還是快些去忙,其餘雜事,就由纭來代勞好了。”

荊纮冷笑:“朝中有諸多大臣,皆為股肱之臣,還用不到本王去出這個風頭。何況紅胭姑娘乃是本王請來為父皇獻舞,本王不在身邊照顧着,難道找你來照顧不成?”

紅胭穿好了鞋,踩了踩地,動作輕巧又靈動,走到荊纮身邊,轉首看向面色漸冷的荊纭,微微福身:“二殿下,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前幾日宏王殿下請到奴家,奴家無法拒絕;二殿下若是有意,下次可要趕在宏王殿下之前,奴家對您,也是無法拒絕的。”

荊纭看向她,面色稍緩和一些:“這算是紅胭姑娘的承諾了?那吾可就記下了,下次定然趕在大哥前頭。”

紅胭笑着,雙眼彎彎:“好。”

荊缙看的目瞪口呆。

這湖邊仿佛是什麽聖地一般,接二連三的來了人。

“這不是二弟和六弟麽,怎麽都站在這湖邊吹冷風啊,還不去那亭邊烤烤火爐,凍着了可怎麽辦。”宏王妃由一個丫鬟扶着,披着絨毛披風,巴掌大的小臉掩藏在雪白的絨毛之中,手裏揣着湯婆子,看起來極為矜貴,她仿佛是第一次見到紅胭似的,目露驚訝,“這……不知是哪家的小姐,還從未見過。”

“見過三位殿下。”跟在宏王妃身後的一位小姐有些羞怯的福禮,眼神如小鹿一般,随着宏王妃的話落在衣衫單薄、懷中沒抱着湯婆子或是手爐,而抱着一把紅傘的女子身上。

荊纭不動聲色的橫邁一步,無形中更靠近身後的荊缙,而遠離了些紅胭。

他手握成拳,放在唇邊幹咳一聲,道:“這位想來就是丞相府上的千金——衛姲衛小姐了。”

宏王妃親密的拉住衛姲的手,看向荊纭,笑道:“正是衛姲,我們幼時相識,可有好一段時間沒見着,今日見了,正好敘敘舊呢。”

她說完,重新看向荊纮,用眼神示意站在他身邊的紅衣女子,語氣格外溫柔:“王爺,還不介紹一下?”

荊纮有些為難,錢媽媽曾告訴他,王妃去找過紅胭的麻煩,只是不知道紅胭想了什麽法子将人打發了,才沒打起來。

他今日請紅胭進宮也算是賠罪,誰知道被王妃撞個正着,看她現在表情,若是說出他請來的,怕不一定會怎麽鬧,可難道要他說是荊纭請進宮的?

荊纮瞄了眼目光大部分時間都落在衛姲身上的荊纭。後者現在還未有正室,父皇歷來寵他,若是一時興起真叫衛姲嫁給了他,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然而荊纭雖大半注意力放在衛姲身上,卻也在暗中防着荊纮,看他眼神就知不好,一把将荊缙扯了過來:“這可就要問問六弟了。”

原本連個背景板都算不上的荊缙一下子站在了正中間。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