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像是一朵矜持的白花在澀暗中黑化了。
當時她被叫過去一起唱歌,那個包房聲色昏暗,有人在幽光裏啞着嗓子吼盡心底火焰,其他人挨在一塊喝着酒水。
虞迎姿一件白色連衣裙,梳着公主發型,她媽媽給她左右兩邊系了仙仙的長蝴蝶絲帶。她踩着一雙瑪麗珍,肩上挎着一個珍珠單鏈包,被上方的燈光照過來,白裙泛出熒藍光。
包房的燈那麽暗,她的眼睛好難适應,不少人也不認識。
就在她對此感到拘束時,倚在沙發上的權矜向她伸了伸手,他那模樣不同往日,下巴微昂,冷貴中透着點厭世的慵懶。
虞迎姿看向他身邊。
對方身邊那塊空着,那群人在別的地方混着,卻不敢靠近他,怕惹他心煩。
虞迎姿猶豫了一會,手緊了緊單鏈包的鏈,只覺得自己不該在這裏,但劉海搭下來的權矜,在讓她過去,對方像一朵白花的頹廢美感,領口露出一片肌膚,又放蕩又充滿誘惑力。
前面的茶幾上放了一堆酒水、果盤。
她在昏暗的光線中慢吞吞靠近,權矜的黑眸看着她過去,對方一個人斜倚着身子,占了不少空間,她只能地坐在他空出的沙發邊緣。
等她小心翼翼落定後,對方的視線随着她的舉動變得溫和了一點。
其他人隔着一段距離,問權矜要不要唱歌,權矜頭也沒回,一手環在虞迎姿身邊,另一只直接懶洋洋擺手。他這個姿勢讓那些人一看就看明白了,那是他的人,他現在只對誰有興趣。
撕心裂肺的男生視角情歌又響了起來。
那些男生唱出另外一種情動,痛苦與心底藏愛淋漓盡致,氛圍感充斥在她與權矜之間,這塊區域只有權矜與她兩個,形成一個隐秘的空間。
權矜的手骨節分明,虞迎姿背微挺,他的手從剛剛就虛環在她的旁邊,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緊繃,對方喉嚨裏低低笑了一聲。
他的手撫上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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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屏幕的微光在權矜的眼睛閃着,放逐了以往溫柔氣息的他,輪廓誘惑,頸項迷蒙,臉頰在昏暗裏挂着一個淺窩。
權矜輕捏着她的手,揉捏了好一會,珍寶似的把玩着她的手。
他對她道:“做我女朋友吧。”
溫柔之神堕落了。
虞迎姿不會動了。
對方在晦澀光線裏又看了她好一會,像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麽,他臉上同時閃着堕落與溫柔的光,過了一會兒,對方才勉力恢複成她熟悉的溫柔學長。
她看着權矜額前發垂着,眸朝下,緩緩放開她的手。
她的手感到一陣空。
前方的酒水映出秘不可宣的微光。
“是我唐突了。”
“不能影響你學業。不應該早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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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迎姿沒想到自己還會回憶起那麽久遠的事情。
那一晚的權矜像一場細雨、一場模糊的海潮,有時她甚至會懷疑,那晚的權矜是否真實存在,是否真的向她說過那句話。
是一時真心,還是……
但她不想多想。
下班了,虞迎姿踏着熟悉的晚風從公司出來,淮海路上川流不息,黃昏裏有着一份下班人的疲憊與松懈。
大批的人等在十字交叉路口處,綠燈閃起,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人頭從四面八方在白色線上湧過。
虞父回來了,貢詩、虞迎姿非常高興,一家人沒讓阿姨燒菜,一家三口驅車去外面吃。
街景已經暗下來,主幹道兩邊是靓麗的高樓大廈,以及一閃一閃披着彩燈帶的樹木,燈光秀打在更遠的上海地标建築上,像流星一樣一整面一整面地刷着。
虞迎姿拿着手機拍照,拍出那種夜景下無數線條流動的美。
她想起她小學時候的事。
“爸,現在還有人說你和媽媽嗎?”
如今的她父親,儒雅翩翩,大律師的儀表,對青年律師和後輩耐心提攜,常被請去錄制一些法律視頻,因功底深厚,反響好,制作團隊很喜歡找虞父合作。
但九十年代伊始,她爸爸還未賺太多,媽媽做證券經理反而賺得更多,有人曾笑話爸爸吃軟飯。
當時虞健明也只是笑笑,說娶到了一位好妻子,自己有福氣。
等中美企業大量上市,她爸爸正好專攻這塊國際領域,一口英語在那個年代流利自如,業績量非常大,一下子成為行業楚翹。再後來國際資本并購,虞健明再次抓住時代機遇,完成高端化轉型,自己開了間律所,這時才有人感嘆他的前瞻性。
當時貢詩在家當貴婦太太,虞父事業成功,學術世家,有聲音羨慕,“您太太真幸福,找了您之後,什麽都不用做,不用思考。”
而她爸爸則回應:“我太太很厲害,她婚前就賺得比我多,她比我會思考,我不如她。”
男人的心胸來自于他自己,而外人對他妻子态度如何,則來自于男人本身對妻子的尊重。
“怎麽,忽然問這個?”虞健明在前方給母女倆當司機。
“就是好奇你們是怎麽走到一塊的。”
貢詩接過話茬,也逗着她老公,“對,怎麽走到一塊的?”
車子開到嘉裏中心,嘉裏中心水晶般輝煌,虞健明在車庫停好車,“這可是道送……分題。”虞父在外人眼中從容不迫,身上卻也有點幽默在。
一家人從車上下來,一邊進入電梯一邊聊,“當年你媽媽呀,港風美女,白領人士,裙子一天一個樣,人人都知道雄偉建築後有個最靓的女強人,很有腔調。”
貢詩臉色好極,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在男人回憶裏是最靓的。
虞迎姿聽得入迷:“然後呢,就心動了嗎?”
一家人坐着電梯,虞健明透過透明的設計望向夜幕,“見到你媽媽那一刻我就淪陷了。然後啊,就想方設法跑你媽媽單位,跟她偶遇,找你媽媽,約你媽媽。”
貢詩補充:“你爸爸很時髦的,把你媽從一衆女同事中約出去看滬上話劇、看英文電影、湖心劃船。”
虞迎姿聽着媽媽的語氣,感受到媽媽被爸爸約的面子。
一行人被侍從安排了夜景位坐下,虞迎姿心思全然不在外面夜景上,三人入座坐好,餐廳氛圍高級,燈光設計得好,虞迎姿繼續問媽媽:“然後媽媽就逐漸愛上了爸爸嗎?”
三人拿起厚重的餐單,一邊點餐,一邊閑聊。
貢詩點好自己愛吃的,将餐巾鋪在膝蓋上,弄完一切後,她嬌看了丈夫一眼,“當然是早就相中了你爸爸,我們的那個年代,可不比你們現在,要是相不中,誰要跟他出去,出去那麽多次,會被傳閑話的。”
虞父露出笑意。
他點了酒水,讓侍從為貢詩倒紅酒,自己則扣了扣桌子,只要茶,不喝酒,待會一家人回去他要開車。
虞父:“那時還吊我胃口,你媽媽哦,把我吊得蕩來蕩去,輾轉悱恻。”
他老婆有“壞”女人的魅力。
虞迎姿偷笑,女人不壞,男人不愛,看來她媽媽把這句話拿捏得死死的。
她要的冰飲到了,杯壁外挂着一層薄薄冰霧,漂亮的乳白色澤,杯口處串了兩顆剔透荔枝。
貢詩振振有詞,又富有女人味:“談戀愛,當然要談談嘛,哪能那麽快就讓你們男人得手?”她向女兒使了個眼色,“以後遇見心儀的男生,也不能一開始就讓他确定你的心意的哦。”
虞迎姿忽然臉上發熱。
“怎麽cue我?”
貢詩理所當然:“工作了,開始談戀愛不是很正常的情況?媽媽我又不催婚,開明的咧,多談幾個也沒什麽問題,女孩子,享受享受戀愛,這很自然主義的。”
虞迎姿聽得哪裏有點不對,她擡頭望向爸爸,爸爸一副“雖然我不認同,但是你媽媽說得都對,捍衛你媽媽說話的權利”的表情。
前菜端上來。
貢詩抹了下奶酪:“有沒有追你追得很勤的?哪天帶回來,讓媽媽給你把把關。”
虞迎姿擋住話題:“沒有沒有,我這才上幾天班。”
從小到大,她桃花太多了,最怕她媽媽問這些問題。
貢詩不同意,放下黃油刀,望向她先生:“說不定就有人早就暗戀我們女兒,我女兒這麽好看,怎麽可能沒有人喜歡,是不是?”
虞父擦了擦唇邊,認同:“你媽媽說得沒錯。”
虞迎姿撒嬌嘴硬:“真沒有,別瞎說。”
三人的主菜陸續上來。
貢詩用餐:“你高中時那個學長呢,高高白白,老拿第一,之前你還吵着不喜歡對方,後來說他好的那孩子,現在還有聯系嗎?對方不是上大學了還經常回來看你?”
突然權矜被cue,虞迎姿心一下子跳得猛快。
她眼神虛了一會:“哪個,誰老說他好,不記得、不記得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5-29 19:17:03~2022-05-30 21:04: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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