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即便怕, 但是敢

在距高考還有一個月時, 池鹿不見了,老師家長都找不到他,

這是在他高三好好學習以來第一次翹課。

夏日将近教室窗外的柳樹發了芽, 枝葉撐起蔭涼, 上課時間籃球場上空無一人, 只有一名剛從食堂出來的老師路過...

“班長”

“時酥”

連續兩聲把溜號的時酥換回神兒來, 時酥看向講臺, 下意識的應:“嗯?”

大題講到關鍵處, 老師并沒讓她回答任何問題, 直接道:“聽課”

時酥心虛了,“噢”了一聲後立刻垂下頭。

窗外的操場上依舊安靜空蕩, 并未出現她想找的人。

下課鈴聲響起後老師壓了一會兒堂把卷子講完,學生們在下課後立刻跑去廁所,生怕下節課會來不及, 時酥卻是從後門匆忙離開,跑去六樓。

來到高三九班門外朝裏看,熟悉的座位空着, 時酥抓到熟悉的學長, 問:“我哥來了嗎?”

江陽:“今天也沒來”

“怎麽了”, 江陽不清楚怎麽回事,但臨近高考了人卻不見了:“他去哪兒?”

時酥抿了下嘴角,搖搖頭, 她也不知道。

離開高三九班後下課時間就要結束, 時酥逆着人流往高二跑, 跑到七班門口時上課鈴聲剛好響起,但老師還沒來,時酥站在門口讓人幫她叫趴着桌上睡覺的秦燃。

秦燃被叫醒時一臉煩躁, 叫他的人趕緊說門口有人找,他轉頭看見時酥,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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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酥立刻問他:“我哥聯系你了嗎?”

“沒有”,秦燃蹙眉:“他怎麽兩天沒來了,出什麽事兒了?”

池鹿也沒聯系秦燃,時酥更着急了。

秦燃猜測:“他和別人打架,惹事了?”

時酥:“不是”

她解釋說:“沒打架,不過...和家裏鬧了點矛盾”,

“他要是聯系你了你能立刻告訴我嗎?”

兄弟的事兒就是自己的事兒,秦燃:“我知道了,我也打聽看看”

時酥:“嗯,謝謝”

老師抱着教科書從樓道那頭走過來,看見時酥有點兒意外,時酥轉頭也看見了她,慶幸這節還好不是媽媽的課,她朝老師點點頭,跑回樓下自己班級。

回到班級時遲到了兩分鐘,但她向來聽話,老師也沒說什麽,讓她趕緊回座位坐下。

時酥說好,但坐下後仍有點兒心神不寧。

三個星期前,

池鹿發現爸媽經常早出晚歸,他問池垣最近在忙什麽,池垣說公司業務,需要加班應酬。

以前就有過類似情況,業務拓展池垣忙的腳不沾地的很正常,可許荨也這樣這就很不對勁兒了。

但她解釋說報了一個瑜伽班減肥,課程剛好開在了一大早和晚上,她得去上課。

一周時間過去許荨果真瘦了不少,池鹿說她瑜伽課上的還挺有效果。

但沒多久池垣和許荨越來越忙,甚至連早晚飯都開始沒時間準備,許荨給池鹿發信息讓他去時酥家吃晚飯。

而他們常常在池鹿做完功課已經要睡覺了才回到家。

不過兩周時間許荨人瘦了一圈,池鹿讓她別練瑜伽了,本來也不胖減什麽肥,許荨不太有精神,但說這個得堅持,不然就該反彈了。

她的黑眼圈很嚴重,看起來并不像每天運動人的精神狀态,池鹿開始察覺不對勁,這天他故意晚睡直到等爸媽回答。

但回來的只有許荨一人,池垣要通宵加班。

許荨臉色有點白,見池鹿還沒睡有點意外,打起精神問他:“怎麽還沒睡?”

池鹿:“不困,等你們回來再睡,感覺都好幾天不見了”

許荨說:“你現在學業緊,早點睡,別等我們”

池鹿見她手裏就拿了一個小包問:“你沒帶瑜伽服嗎?”

“嗯?”,許荨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說:“放在瑜伽館了,來回拿麻煩”

池鹿:“哦”

許荨往房間的方向走,囑咐:“早點睡吧,明天你還得早起”

池鹿沒說話。

許荨剛走兩步,池鹿問:“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許荨頓了下,攥了下手裏的包,又轉身回來,笑了:“能有什麽事瞞着你”

池鹿看眼牆上的時間說:“什麽瑜伽課這麽晚結束”

許荨:“人家老師是兼職,白天還有工作,她就早晚有時間”

池鹿:“那就換個班”

許荨笑:“錢都交了,那不是浪費麽”

池鹿還要再說什麽,許荨說:“反正也沒幾天的課了,課都上完就完事兒了”

“再過幾天,媽給你做好吃的”

池鹿沒說話,因為他忽然聞到了一股不屬于這個房間的味道,

被香水掩蓋着,但還是很容易分辨。

許荨:“這周再去你小妹家吃幾天,行不?”

池鹿看着她,沒再說什麽,應了聲囑咐她早點休息。

許荨回了房間,關上卧室的門,池鹿卻依舊站在客廳,他本來是懷疑過池垣的公司出了什麽問題或者他們兩個吵架了,但是剛剛,

他聞到了很明顯的醫院消毒水味兒。

她不是去練瑜伽了,而是去了醫院。

池鹿擔心是許荨生病,第二天早上沒去上課,打了車偷偷跟着他們。

然後他得知了真實狀況,他們确實來了醫院,但生病的不是許荨,是姥姥。

姥姥突發心梗,做了一場大手術,險些沒挺過來。

許荨和池垣故意隐瞞了他。

看過清醒的姥姥,得知她手術順利後池鹿離開病房,他的突然出現讓許荨和池垣都非常意外,樓道裏兩個人手裏拿着藥和病歷本有些慌張。

池鹿臉色非常冷,一米八三的個子比池垣還要高些,他的眼皮很薄,眼底蓋着冷漠和剛剛在病房看着消瘦的姥姥時忍下的紅。

許荨趕緊跑過來解釋說:“你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我們是怕你分心”

池鹿問過醫生,提醒他們:“手術有百分之三十的失敗率”

許荨說不出話,眼眶也紅了,是她親手簽了手術通知單。

不穿校服的池鹿身上并沒多少的學生氣,他說:“所有存在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我連最後一句話都沒能和她講,是嗎?”

許荨流了眼淚,突然不敢看兒子的眼睛。

池垣走過來摟住許荨肩膀,問池鹿:“怎麽和你媽說話呢,我們也都是為你好”

“為我好?”,池鹿反問:“讓我可能擁有一輩子都沒法彌補的遺憾是為我好”

即便是以前池鹿最不聽話,和人打架闖禍池垣氣極揍過他那麽一兩次時他都沒生過氣,完全沒當回事兒的鬧着躲着還會說幾句話讓他們又氣又笑。

這是池鹿長這麽大第一次和他們發脾氣,冷漠的神情竟然讓他們有些慌張,他沒有鬧,只是在許荨試圖拽他的袖子時甩開。

他看着許荨瘦了一圈的臉:

“用親情換成績”,

“什麽更重要你們分不清嗎?”

他不再聽他們強調是為他好,也不再看許荨哭泣的臉,越過他們離開醫院。

那之後池鹿沒回家也沒再去學校,他們為了他的學習而隐瞞姥姥的手術,他就用最強硬的行為告訴他們,他可以讓他們所保護的成績變得多不重要。

時酥每天都給池鹿電話,但他關機了,年紀相仿,同樣扮演子女的角色,她想她能理解他的感受。

時酥每天都給他發微信,最早的從自習時的七點二十開始:

【哥,你今天來學校了嗎?】

【我買了兩份早飯,給你帶了一份,你來了嗎?】

八點四十下課時時酥準時查看手機,她沒收到他的回複,焦急的心情會轉換為擔心和猜想,池鹿現在會不會特別傷心,委屈,他沒有回家,是不是一個人獨自待着在街上游蕩,孤零零的。

時酥:

【哥,我知道你不開心,感覺自己沒有得到平等的尊重,大人們常常認為我們還小,可其實我們已經長大了】

【他們以為我們的感情很輕易的出現又很容易的被遺忘,其實沒有,我知道你對姥姥的感情一定不比他們的少】

時酥完全把女生的細膩感受假想到池鹿身上,甚至更加敏感:

【哥,你如果心情不好不要一個人待着,你可以和最好的朋友說說心事,和他們聊天會好很多】

上課鈴聲響起時酥放下手機,但腦中浮現又壓抑的另一個想法一直在作祟,最終還是沒能抑制住本心:

【如果他們沒時間,你可以找我,我随時都可以】

【上課時也行的】

....

【我想去找你】

可即便時酥說了什麽時候都可以讓他來找她,她還是沒收到他的任何回複。

類似的信息不知發了多少,擔心也在日益增長,仔細想想這似乎是他們這一年多來分開最久的一次。

這種擔心讓時酥想離開學校去找池鹿,假想中他可能在某個角落獨自傷心,如果是那樣她想他會需要一個安慰的擁抱。

晚自習前時酥沒去吃飯,坐在教室裏用手機搜索‘傷心時會去的地方’,‘學生不回家會去哪裏住’,即便漫無目的的檢索也讓她倍感希望。

最後時酥搜到一個感覺很有可能的回答:大部分翹課和不回寝室的學生會去的地方是網吧。

得知這個可能性後時酥等不及明天了,她不想讓心情不好的池鹿再獨處一秒。

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翹課,去網吧找池鹿。

逆着人流從教室離開去校門口時時酥心跳特別快,偶遇同班同學問她去哪兒,她匆忙的搪塞說有點兒事出去下。

原來這就是翹課的感受。

緊張,有一點負罪感但又被青春的沖動蠱惑着。

但是時酥想她做不到池鹿那麽明目張膽,做不到像他那樣每次手插在兜兒裏慢悠悠的出去有時還和誰聊個天兒。

...她不行。

她有點兒慫。

不過因為要去見的是池鹿,

所以即便怕,但是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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