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千年情

清涼的月色落在無燼身上，他側眸，就看到沈逸正在幫白易處理背上的傷口。修長的身形，側臉雖然還算可以，但完全比不上阿堯。思及此，無燼緩緩握緊手指，他不明白阿堯為何選擇這樣一個凡人，将唯一剩下的一縷仙魂附在他身上。

沈逸感覺到無燼的目光，回首時，無燼已經離開了那裏，到院裏去。沈逸替白易蓋上被子後，也随之來到門口。無燼坐在石凳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石桌上，即使光線不好，卻還是能夠模糊看出無燼俊美毫無缺陷的側臉。

沈逸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就像是他剛開始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成為被選中的人。沏了一壺茶，沈逸放到石桌上，就準備離開。這兩天，他看這個魔族滴水不進，就算是陌生人，他也該關心一下。

無燼看到沈逸的行為，掩于袖下的手指微微捏緊，但終究沒有說話。

沈逸放下後，也就回去了。白易一日不醒，沈逸提着的心就放不下。

靠着床邊，沈逸睡得模模糊糊，他似乎看到那個魔族朝他走過來，但是體內似乎有股力量讓他睡得更沉。憑空而出紅色的身影擋在沈逸面前，阻止了無燼進一步靠前。

無燼擡眸，血紅色的眼眸深處壓抑着瘋狂，冷聲道：“滾開！”

鳳塵微微一笑，他擡手，低聲道：“無燼，你如今可不是以前的魔尊，我沒必要讓着你。”

血紅色的花瓣從空中緩緩墜落，無燼眼前紅了一片，血液順着他半張俊美絕倫的側臉流下，滴滴落在地上。鳳塵輕笑了一聲，修長纖細的手指緩緩在空中劃過，落在無燼額頭上，“無燼，不記得，叔叔我了嗎？”

無燼雙目怒瞪，“你……”

手指抵在無燼嘴上，鳳塵彎腰，低聲道：“小點聲。”

無燼冷哼了一聲，壓低了聲音，“你是……”

“是，所以，我不希望你以後再動沈逸，明白嗎？”鳳塵眼眸紫的深沉，卻又玲珑剔透。

無燼頓了一下，随後緩緩點了點頭。鳳塵眼眸微彎，随後便化作花瓣消失在空氣中。無燼記得自己這個叔叔，似乎是很久之前就沒了消息。沒想到如今，又出現在這個凡人身邊。

無燼緩緩起身，轉身又回到了院裏，擡首，看着烏雲半遮的彎月。他記得，那時阿堯最喜歡望着月亮，他每次問時，阿堯總會說，沒什麽。

他現在也望着月亮，如果沒了那兩件寶器，無燼會一睡不醒，永遠沉睡下去。那時，阿堯還會記得他嗎？就像這月亮，任時光變換，卻依舊獨守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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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無燼眼前漸漸有些模糊，恍惚間，他又看到了阿堯。金白繡着精致九爪龍花紋的錦袍，黑如墨的發絲束在玉冠裏，韻白的玉佩随風輕輕飄起，腿微微彎起，搭在欄杆上。

無燼剛想喊出聲，阿堯便回頭，看向他這邊，眼神卻是充滿厭惡。

一縷血絲順着無燼嘴角流下，腹腔內的劇痛将他拉了回來。無燼垂眸，張揚的紅發部分滑落，遮住了他半張臉龐，以及悲傷的神情。無燼越來越多回憶起，之前的事。阿堯，最後隕落，還有他的份。

他要不是沒和九天聯手，逼阿堯無路可退，他最後又如何會自殺。

就算是阿堯在厭惡他，無燼也無話可說。畢竟，從一開始，就是無燼先動了情，先犯了錯。那些曾經傷害過阿堯的魔族，已經被無燼清理地幹淨，唯獨剩下他，還沒有。可，無燼，還想再見阿堯一面，親口向他道歉。

如今，連這個願望都成了奢侈。

隔天一大早，沈逸還沒徹底清醒，無燼已經開口說要幫他。沈逸愣了愣，懷疑自己還沒睡醒，可後來無燼真的将雲璃從他體內取了出來。

雲璃果然是個神奇的寶貝，白易背上的傷很快便好了，沈逸覺得這東西可真是神奇。白易也有要蘇醒的痕跡，沈逸待在床頭一直沒動，看着白易。

無燼擡眸看了一眼沈逸，随後很快移開，将雲璃又送回他的體內，便出了裏屋。俊美絕倫的側臉，透着病态的蒼白，無燼閉眸，輕輕緩了口氣。

突然，他擡眸，看着那個蹦到自己面前的狐妖，眼神驟然變得陰冷，“滾開。”

狐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黑琉璃般的雙眸倒映出此刻備顯狼狽的無燼，嬌小可愛的身軀內，卻冒出妩媚動聽的男聲，“魔尊無燼，放心，我是好意。你被那變——，不，妹妹，下了妖毒。我可以提供解這種妖毒的方法，但你要将我變回人形。”

狐月看無燼轉身離開，神色有些黯淡，他伸手，不對，伸出自己的前爪來，看着肉墊墊的爪子，心裏嘆了一口氣，又回到屋內，趴在門欄上。

屋內，白易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眸，渙散的瞳孔慢慢聚神，“沈……”

“你感覺如何？”

白易起身，從床上坐了起來，眉尖微蹙，“我身上的傷……，你又用雲璃了？”

沈逸點了點頭。

白易立刻，将手搭在沈逸額頭上，俊美清秀的眉目離沈逸很近，狹長漂亮的眼眸帶着擔憂。就在沈逸感覺到一股熱流後，白易松開了手，“以後別再用雲璃了，這個寶物，每次啓用，都會有副作用，但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

沈逸被白易盯着，不自覺移開視線，低聲道：“我沒感覺。”

“等你有感覺的時候，就晚了，你還不擡起頭來，我好替你仔細檢查。”

“……，你剛剛不是檢查過了嗎？“

“我剛剛只是替你查看體內的雲璃，你快點擡起頭來。”

“……”沈逸似乎覺得自己臉在發燙，他心裏雖然想着兩個大男人有什麽好害羞的，但是白易離他如此之近，甚至能感受到來自于他身上的氣息，讓沈逸竟然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白易說話語氣雖然有些暗淡，但是眼眸深處卻閃閃發亮。

“沒有。”

沈逸猛然擡頭，卻不小心磕到白易的下巴。

白易嘶了一聲，沈逸連忙道歉，伸手摸着白易的下巴，但是好的出奇的手感，讓沈逸愣了一下。

白易看到沈逸再發呆，問道：“怎麽了？我沒事，你怎麽可能撞傷我？”

沈逸搖了搖頭，他總不能說自己被美色所誤。白易他拉起沈逸的手，眼簾微垂，眉眼間帶着笑意，“想起來，以前在你們那個世界的時候，似乎有不少女子就想你那樣盯着我看。”

“……，錯覺。”

“咳咳……”

冷咳聲，讓沈逸和白易兩人均向門外望去。無燼手扶在門框上，血紅的雙眸望着沈逸，眼底的風暴不斷翻滾，他腳下再難往前一步。

“咳……”

無燼突然吐血，在看到沈逸擔憂的表情後，他的嘴角流血更多的血。沈逸急忙來到他身邊，扶着他，問道：“你怎麽吐血了？白易，快點過來看看。”

無燼始終看着沈逸，雙眸隐隐有些泛紅，放在沈逸肩上的手，微微顫抖。阿堯，他真的很想念他。

随後，在沈逸手忙腳亂中，無燼暈睡了過去。

恍惚間，無燼的記憶又回到了大戰時。阿堯一身雪白的戰袍，墨發随風飄舞，少了神龍護體，臉色比以往蒼白不少。無燼遲疑了一下，他知道這是渡生者帶來的後患，他早就後悔從霧生那裏替九天尋來了渡生者。

他想告訴阿堯，只要他肯示弱，無燼可以不要這魔尊的位置，這魔界任由他去。阿堯想要如何，都可以。

無燼這一下遲疑，代價便是他一條手臂，阿堯帶來的天雷将他的一條手臂擊的粉碎。手臂所帶來的疼痛，遠遠不必上心上的，無燼曾經，也是唯一一個低頭的人，便是阿堯。

無燼緩緩垂眸，新生的手臂，帶來了更強的力量，他知道如今的阿堯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或許不用他出手，阿堯已經兵敗如山倒。

九天比他更為狠絕，果斷，他要逼的阿堯無路可走，退下帝位。但不論是九天，還是無燼都沒想到，阿堯寧願自斷，也不願意放棄天帝這個稱號。

以往靜谧的仙境，如今遍布殘破兵器，星星點點的記憶碎片彙聚成金色的海洋，流向它最終的歸地。

阿堯倒在斷天石下面，身下的血液如同豔麗的花瓣，無燼多麽想上前扶起阿堯，但是還沒等他邁出一步。九天已經上前，踩住阿堯的手，甚至更為過分的是，嘲笑、調侃的語言，不絕于耳。

無燼皺眉，他上前阻止了九天。但九天卻輕笑了一聲，細長的眉目裏夾雜着諷意，他拍了拍阿堯蒼白的臉蛋，低聲道：“瞧，你多會勾引人，若不是我在這，無燼怕早就被你迷的忘了自己是誰了。”

無燼眉頭皺的更深，沉聲道：“九天。”

九天笑了一聲，眼神裏帶着透骨的涼意，“別怕，我怎麽會像他那麽狠心，對嗎。天帝？”

阿堯垂首，并沒有理會九天。後來，無燼是想替阿堯治療身上流血的傷口，但是再度被九天制止。九天俯身，不知道在阿堯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阿堯本來毫無生氣的眼眸，瞳孔突然皺縮。

身體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無燼遮了下眼，再次便看到阿堯顫顫巍巍站起來，看他的眼神裏，全然是厭惡。無燼心下一窒。移開了目光，九天還想上前，但是無燼攔住了他。

“夠了。”

九天低笑了一聲，清秀俊美的眉目就算帶着嘲諷，也是賞心悅目，“好。”

他們兩個那時都沒想到，阿堯會選擇自毀。

璀璨的白光幾乎要刺瞎無燼的雙眸，強大的力量沖擊無燼難以移動一步，但他還是無法接受。

“無燼，無燼……”

熟悉的聲音慢慢進入無燼的耳朵裏，他似乎聽到有人在他身邊說話。

“白易，他沒事吧？”

“應該是做噩夢了，喊醒他，我們離開這裏。”

“……”

無燼猛然從床上坐起來，睜開雙眸，倒映在他眼內是沈逸有些拘謹，害怕的神色，而白易就在沈逸身邊，警惕地看着他。無燼扶額，讓自己的思緒稍微回歸了一些。

他擡眸看着眼神有些閃躲的沈逸，以及站在他身邊正望着他的小神族，手指握緊又放開，随後從床上下來。沒理會沈逸和白易兩人，直到門口，望着風雲突變的天空，“我們去九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