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帝說：今天吃面！
眼見高教授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樣子，江漁識趣地跑去陽臺，天色已晚，暮色四合。看來告辭的理由非常充分。江漁剛想回客廳跟高教授告別，腳步卻突然一滞。
突然有點不想走是怎麽回事兒？
寬敞明亮的房間，正在沙發上北京癱的高教授，廚房裏飄來的香味時有時無。江漁看着眼前歲月靜好的一切，深呼吸，感覺每一個湧入胸腔的空氣分子都在和她說同一句話：走什麽走？
是哦，好希望時間瞬間凝固。
她磨磨蹭蹭走到沙發邊，不去看深深閑在沙發裏的高教授，下決心說：“高教授，沒事的話，我先把報告拿去學校哦。”
“幾點了？”微不可聞的聲音從沙發深處飄來。
“六點多，怎麽了？”
“這麽晚了啊……那留下來吃飯吧。”
江漁脖子一僵，像是剛被喪屍咬了口的新晉喪屍。
留下來吃飯吧。
留下來吃飯吧。
留下來吃飯吧。
幸福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然而，“我不會做啊……高教授。”
說完就想自打臉。世界上還有比自己更會把天聊死的女孩嗎？
不會也不要直接說出來啊！能留下來的機會眼睜睜溜走了。聰明女孩都知道這時候要不懂裝懂，趕鴨子上架啊。
江漁在父母家是飯來張口模式，自己住就是外賣大人，廚房裏的廚具從來光潔如新。真後悔當初偷懶，沒學做菜。現在好了，連裝個賢妻良母的機會都沒。
“沒要你做，”高教授從沙發深處彈起，“我來。”
說完，他邁開長腿繞開僵硬如蠟像的江漁，走到冰箱前打開了門。
高教授個子太高，不得不屈背站在冰箱前的樣子，透着那麽幾許溫馨。江漁看得眼發熱。
“只有雞蛋和番茄了。”高教授轉過身望着江漁，左手雞蛋，右手一盒聖女果。
江漁怔住。
“那就下面條吧。”高教授用腳關上了冰箱門，轉身進了廚房。
高教授去廚房給自己下面條？！？！他真的是高教授嗎？
江漁看着他在廚房裏忙活着的高大背影，顫抖着手拿出手機。
當然是要偷拍——濾鏡美圖——發朋友圈。
她喜滋滋地編輯文案：今天去高教授家，他現在要下面給我吃。
發送。
然後偷窺了高教授一眼，暗爽：他不會發現的。
他的微信從來就是聯絡工作，連朋友圈功能都沒開放呢。
沒多久，就看到連小泡的評論：感覺有哪裏不對。
江漁又重讀了一遍：下面給我吃。并沒有哪裏不對啊！
只是……高教授今天為什麽這麽好？江漁恍然大悟：難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您是不是打算開除我？”
江漁磨蹭到高教授身邊，他正撸起袖子洗聖女果。
“你又在開什麽腦洞？”依然專心盯着聖女果，摩挲。
“因為我撞破了你前女友的事情，所以你親手送我一頓最後的晚餐。”江漁說着，莫名有些傷感。
高教授轉過頭看着她，廚房的燈光太明亮，他眼裏的匪夷所思一覽無餘。
“想太多。”
聖女果終于洗好了，水也剛剛燒開。高教授抓起一把面條，似乎在思忖放多少合适。
江漁看出端倪：“高教授平日裏也不做飯的吧？”
“……反正毒不死你。”某人似乎并不想被揭穿。他呵斥江漁去客廳裏看電視，等開飯。
“你在旁邊只能礙事。”
江漁悻悻地回了客廳，不死心地是不是向廚房張望。
面終于端上來了，面湯中泡着一坨面條，整顆聖女果完好地被面條束縛着。
“聖女果不去皮，切片，真的可以嗎？”江漁聞所未聞。
聖女果說白了就是番茄，你見過誰用番茄做菜，是整顆番茄丢下鍋的麽？
高教授便是如此。怪不得剛才不讓江漁在一旁圍觀。
“能吃就行，廢話那麽多。”高教授埋頭低聲說，耳朵根卻很放肆地紅透了。
江漁第一次注意到，高教授的耳朵比臉還白，近乎透明。現在白耳朵變成了紅耳朵，她很想伸手揪一下，會不會很燙？
當然不敢付諸行動。
兩人默默不語地安靜吃着面。江漁不敢發表什麽看法，畢竟，面是真的熟了，可以吃的。
高教授吃完，将碗往前一推，微微嘆了口氣。看來對自己的廚藝，有了更深刻清醒的認知。
江漁連忙說：“高教授，我來洗碗吧。”
生怕他拒絕，她剛說完，就一手拿起一副碗筷，屁颠颠往廚房跑。高教授做了飯已實屬不易，至少洗碗這件事上，她要表現得積極點。否則顯得自己百無一用。
廚房門只開了一半，江漁整個人沖過去時，張開的兩手狠狠撞在兩邊門框上，痛得她龇牙咧嘴不說，手中的碗也應聲碎了一地。
她窘迫至極，顧不上疼痛，趕緊蹲下身，去撿地上的碎片。
高教授的嘆息聲從背後傳來，他悄無聲息地半蹲在她背後，說：“我來吧。”
高教授的紅耳朵傳染了江漁的紅臉。她根本不敢轉頭看他，只感覺到高教授的呼吸，時有時無地輕輕灑在自己的後頸。
直到他收拾好碎片，起身從自己身邊走過去，江漁都僵硬地保持着一顆蘑菇的姿勢。
一顆紅臉蘑菇，大概是有毒的吧。
“正好我也不喜歡洗碗。”高教授平靜地說。他的畫風一向清奇，江漁不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呢，還是在諷刺她。
摩羯男的心真乃海底針也！
“高教授，謝謝款待！我必須回去了。”江漁低着頭，不好意思地說。
再不走真是沒臉留下來了。
高教授将她送到樓梯口，幫她按電梯，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身邊陪她等。
站在吹進走廊的夜風裏，江漁一下清醒過來。啊，這就要走了？！歡樂（确定是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如此快！她還沒好好感受下高教授的居家版本，就要走了呢。
垂頭喪氣在所難免，眼睛的餘光還在不死心地瞟向一旁亭亭玉立的高教授。
他雙手閑閑插在口袋中，心無旁骛的目光落在電梯不斷變化的數字上。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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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
真的要告別了啊。
江漁看着數字，手心莫名其妙捏了一把汗：傻瓜，又不是明天見不到了。
可是明天見到的高教授，和現在這個，真的感覺不是一個人啊……
上帝如果真的存在，會讓我能多待一會兒嗎？江漁的心砰砰直跳。
一瞬間，電梯的燈熄滅了。
她傻眼了。
上帝發出科科的笑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