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舒荔亦步亦趨的跟在少年身後上樓, 固執的要看他吹完蠟燭才肯回家。

林朝禾拿她無法,便只好同意。

小姑娘在他家裏翻了一圈,都沒見到打火機, 最後只好開了煤氣竈點了蠟燭。

十七歲的數字蠟燭插在蛋糕上可可愛愛,旁邊還伴着小姑娘唱着生日歌的甜糯嗓音, 就像是盛夏時節玻璃碗裏盛着的冰涼荔枝。

為了儀式感,她關上了客廳的燈,隔着兩個微弱的燭火, 四目相對。

暖黃色的燭火盈盈, 映襯面容越發柔和, 他在她的目光下閉上眼睛,雙手交叉虔誠的放在身前,默默的許願。

過了一陣,他睜開眼睛吹滅了蠟燭, 閃爍的燭光映襯了最後一瞬的烏黑眸子,清清亮亮的。

“我許完願了,你快回家吧。”

“好。”按照承諾她看完他吹蠟燭就應該回家了, 她十分不舍的邁着步子,慢慢的向門口挪過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腳步一頓,按開門口處的燈,轉身回來沖着他說道:“林朝禾,生日快樂。”

小姑娘轉身一瞬, 伴着客廳的燈點亮,就想是帶着光而來。

舒荔回去後, 他坐在客廳裏沖着蛋糕發呆。

去年這個時候他好像也是坐在客廳裏, 當時沈容因為急事出差, 他坐在沙發上靜靜的看着茶幾。

唯一與去年不同的是,今天桌子上有一個舒荔送的蛋糕。

舉着蛋糕刀想了好久,他不知道母親安排的這場“鬧劇”的時候,有沒有給他象征性的準備一個蛋糕。

無論準備或不準備,現在已經無從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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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大概有一個小時,他覺得蛋糕的奶油都有點開始化的意思,便端着蛋糕回了房間。

蛋糕是六寸的,他拿着蛋糕刀将蛋糕粗略的分成四份,用托盤拿了一塊開始吃着。

晚飯沒開始點就結束了,這一路回來加上等了這麽久,他早就餓了。

甜甜的奶油和松軟的蛋糕在他口中慢慢融化,給他一晚上的痛苦送上一分甜。

他覺得心裏苦的發狠,很需要吃點甜甜的東西。

一口一口吃着,仿佛只有不停的攝入甜味才能緩解他心頭的苦。

很快第一塊蛋糕就吃完了,他拿着托盤切了第二塊。

第二塊吃完的時候,他覺得胃已經很飽了,但精神的苦澀壓力讓他一口一口繼續吃着,直到他把整個蛋糕全部吃完。

将蛋糕的盒子收拾好放在一邊,起身的一瞬他覺得胃裏漲得厲害。

平時晚上的時候,他吃不了這麽多的東西,要不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他也不至于靠吃東西緩解。

洗漱過後,他在房間裏走了幾圈運動運動,感覺運動了也沒讓他好到哪去,所幸就回到房間裏。

腕表指針已經到十點了,房門口靜悄悄的,手機裏沒有新發來的短信,沈容也沒有回來的征兆。

邊收拾書包邊等着母親,他想趁着今天的機會,将宋臨的事情與母親說清楚。

無論母親是否想與宋臨在一起,他都要知道一個準信,在這件事情上,他不會聽模棱兩可的答案。

臨近十一點沈容還是毫無消息,他想過就算母親回來批評他不懂事他可以忍着不反駁。

這麽晚還沒回來,讓他很是擔心。

糾結再三,他掏出手機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長長的音樂過後是冰冷的機械女聲,他看着母親電話後面括號裏顯示7的數字,這段時間他主動給母親打了七次電話,每次都沒有人接。

想到母親走出去的時候,宋臨是跟在她身後的,應該不會發生什麽事情。

明天他還要正常上學,便攤開被子打算睡覺。

這一晚他睡得很不踏實,幾次驚醒過來,走出到門口查看,都沒有看到沈容的鞋子。

半夢半醒間他好像聽到大門的聲響,撲棱一下坐起身體,光着腳努力不發出聲響的走到門口,因為蛋糕吃的太飽,他悄悄過去的時候,覺得胃還是很脹。

透過門縫,他看到沈容一臉疲憊的回來,是一個人。

背包随手挂在架子上,鞋子外套被她亂扔在門口。

剛才許願的時候,他腦子亂想了好多。

父親去世已經有幾年了,他和母親都清楚的知道應該向前看,那為什麽他接受不了母親跟別的男人相近呢?

這些年有很多人都明裏暗裏的跟他說過,母親可能會選擇再婚,她一直都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雖然會懷念過去,但絕不只活在過去。

他知道她會經歷一段新的感情邂逅一個新的男人,但當這個男人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覺得難以接受。

尤其是初見的印象本就不好,他還讓他失掉今年生日的最大期望,他對宋臨的影響就更不好了。

他到底是不能接受母親再嫁?還是不能接受母親再嫁的人?

關于那個鐵皮盒裏裝着的秘密,他當年就像今天這樣,躲在門縫的口面完整清楚的聽完了全過程。

他很清楚的記得,那個男人的名字就叫宋臨。

所以宋臨就是母親放在鐵皮盒裏藏在角落裏近二十年的白月光,知道真相的一刻,他心裏都是替父親的委屈。

兜兜轉轉,兩人再次走到一次,就仿佛母親當初和父親的那段情就像是一個錯誤。

錯誤被修正後,原本應該在一起的人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存在于這段錯誤裏的他,是不是也是錯誤?

一向解題邏輯嚴密的林朝禾,用最引以為傲的思路對他的存在進行否認。

他雙手緊緊地攥着拳頭,目光緊緊的盯着母親,腦中飛速的旋轉。

他想接着今天的機會和母親好聊一聊,但他一向是不善交際,不知道這話題應該怎麽開始。

正當他糾結的時候,客廳裏的母親拖出來她巨大的出差箱子。

“叮了咣啷”的開始收拾行李,就像是不知道家裏有人再睡覺一樣。

翻出來的衣服在沙發上擺滿了一排,她看了兩眼就随手的扔進行李箱,差不多裝滿後,她将箱子合上,因為衣服擺放的不整齊,拉鏈不好拉上,她便暴力的壓了壓箱子,将箱子合上。

不到半個小時,沈容就收拾好拉着行李箱出了門,沒有一絲留戀。

“嘭”的一聲關門,躲在門縫後面的林朝禾像是被這聲音震了一下,鼻梁磕到門框,痛的他坐在地上緩了好一陣。

沈容走的決絕,都沒給他一個想要聊聊的機會。

他走出房門,客廳黑漆漆的安靜就像是無風的湖面,就像是龍卷風過境後,那種只能面對的平靜。

如果不是看到熟悉的出差殘局,他或許會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和每次一樣,他在沈容出差後将她的殘局收拾幹淨,将亂扔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挂回衣櫃。

許是因為去年母親也是在他生日當天出了差,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他異常平靜。

收拾好一切過後,他坐在客廳地板上,依靠着沙發,靜靜的看着黑夜發呆。

小時候母親希望他名列前茅成為優秀的學生,因為每次他拿回成績的時候,都是母親對着他最開心的時候。

第一名坐久了,沈容好似習慣了兒子的優秀,覺得他考第一名都是應該應分的,連誇獎也不誇了。

他對母親的期待也越來越少,因為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

現在他連母親對他多點的關系都成了奢望,連一次溝通的機會都需要碰運氣。

回到房間裏,他緊緊的抿着嘴角,面上的肌肉群發力,努力将眼眶的肌肉繃住。

濕潤的眼眶裏溢滿了委屈,眼尾處因為情緒波動而染上紅色,透過月光顯得分外好看。

繃了一會兒後,他終于忍不住的跌坐在地板上,雙手環抱住膝蓋,低低的哭泣。

林朝禾是個安靜的男生,連哭都是含蓄收斂的,生怕驚擾到其他人。

承受能力達到極致的大壩終于禁不住的放閘,眼淚沿着臉頰悄悄的滑落,沒入他精致的鎖骨。

他完全沒有理會眼淚,任由他悄無聲息的滑落。

良久過後,他輕輕的抽噎。

漆黑的深夜,少年坐在地板上靠在床頭,将他縮成了一小團,像是抱緊自己就不會顯得孤單。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林朝禾就覺得眼睛很難受,許是因為睡得太晚,整個人的精神都不在狀态。

洗漱的時候他才注意,昨天半夜哭得那一場靜悄悄,雖然誰也沒打擾,但在他的眼睛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他的眼睛裏有很多的血絲,眼皮微微腫起,雖然看着有些诙諧,但總體上還是帥哥。

對着鏡子看了好一陣,他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明明已經過了一晚上,他的胃怎麽還脹。

前腳剛走出廁所門,下一秒他就飛快的跑了回來,低頭趴在水池邊上嘔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着涼的原因,他一連吐了三次,吐到胃裏什麽都沒有了才停了下來。

單手撐着水池邊緣,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來來回回的搖晃,想接點水漱漱口,剛碰到杯子,杯子就想睡調皮一般跟他拉開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花了好半天他才接到水漱口,将杯子放回去的時候,頭暈的更厲害了。

他看到牙膏牙具等東西朝着一邊倒,他想伸手去扶,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朝着反方向倒。

……

舒荔放學到醫院來看他的時候,他安安靜靜的坐在輸液區的角落裏。

手上插着輸液管,面上的神情雖然是與往常沒什麽區別的平淡,但她卻從中讀出來一種委屈,活生生像個被抛棄的孩子。

她趕緊走到他面前,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擔心的問道:“昨晚見你還好好的,怎麽今天就來醫院了呢?”

過了一天,少年紅腫的眼睛消退不少,拿手機當鏡子看了看,基本上還算是正常的。

他舒了一口氣,要是被小荔枝知道他昨晚偷偷哭,那多沒面子。

“有點胃腸感冒。”他說這話的聲音壓低,聽起來就像是有點啞,“別擔心,沒什麽大事。”

小姑娘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又跟自己的對比了一下溫度,才放心道:“不發燒就好,你是不是穿少了有點着涼?”

“你上次跟我說多穿點,結果你自己卻沒有多穿。”

說道一半好像是想起來什麽。

“是不是因為我沒還你圍巾所以冷到了?”

“不是。”他否認道。

“那是不是因為我送你的蛋糕是冰淇淋的,吃完涼到了腸胃?”

“也不是。”

他回憶了一下昨晚他吃多了蛋糕坐在地上哭的場景,這場胃腸感冒純屬是他自己作的,跟小荔枝沒有關系。

“跟你沒關系。”

“我是吃飽了撐的。”

舒荔:“……”

作者有話說:

舒荔:這病因發生在林朝禾身上多少帶着點離譜……

抱歉來晚啦,都怪垃圾單位讓我加了好幾個小時的無用班!

感謝在2022-06-27 20:56:24~2022-06-28 22:13: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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