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孟冬瞥了三人一眼,面色比頭頂的天空還要陰沉吓人,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此刻已握成拳,好似下一刻便要爆發。

他盯着幾人,問道:“讓我們賠錢總得把事說清楚,你們是哪日買的豆腐?買了多少?如何煮食?”

他問了一連串的問題,直把對面三人問楞了,面面相觑的看向對方。

帶頭的人咬着牙低頭,無聲咒罵了一句,沒人知道他罵了什麽。他餘光瞥了孟冬一眼,神情透着陰險和算計。

他晃了一下腳,強裝鎮定,手指胡亂指了一通,冷哼道:“不管哪日買的,總之就是你家的,現在中毒了,在家躺着,你們得負責。”

“對呀對呀,別想賴賬,鄉親們都看着吶。”

“我可警告你們,我兄弟現在還爬不起來,你們別想着跑。”

身旁的兩人跟着附和,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那神情像是在告訴他們,不給銀子,今日這事沒完,絕不放過他們。

孟采心都緊在一起,不光因為他們來找茬,更怕一言不合打起來,她姑娘家幫不上忙,萬一打起來,就是一對三,孟冬能行嗎?

她好擔心,怕孟冬打不過吃了虧。孟采悄悄扯他的衣角,輕聲說:“我們報官吧!”

“說什麽呢?”帶頭人突然大呵一聲,吓得孟采哆嗦一下,立刻沒聲了。

她抿着唇往孟冬身旁靠了靠,高大的身影擋住她,雖有壓迫感,可給她更多的是安全感,總歸他在身旁,她安心點。

孟冬回頭望了她一眼,随即扭頭面向三人,不慌不忙道:“我們自然不會偷跑,但是話不說清楚豈不是讓人誤會,或者,去縣衙說也可以。”

“你們想要公道,我們也想要。”

他看了一圈圍觀的幾人,接着說:“他們都是街坊,有些事情他們也可以作證,但說無妨。”

圍觀的人連連點頭,甚至接頭接耳的小聲議論起來。這些人孟采都認識,常年在這條街上做買賣的人,要是真有什麽異常,他們定能察覺到。

所以孟冬這麽一說,他們都是贊同的,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只是讓鬧事的三人為難了,賊溜溜的眼睛亂轉,不知又打什麽主意。他們掃了一圈後,昂起下颚,勝券在握一般,說:“昨日,我兄弟在你這買了斤豆腐,回去一煮好,才吃了兩口就腹痛難忍,大夫說了是中毒,你瞧瞧,不是豆腐有問題,那是什麽,這之前可什麽都沒吃。”

話音落,孟采略微驚慌,他說的有板有眼,真像是豆腐的問題,可她明明記得昨日他們自己也吃了,怎麽沒問題?

她擡眸瞅瞅孟冬,只見他牽起唇瓣笑笑,胸有成竹的問那人:“公子,你确定是昨日來買的?昨日我們可沒有出來。”

“呃?沒出來?”那人神色一變,目光閃爍的看向另外兩人,霎時不确定了。

另外兩人撓撓頭,目光閃躲,“那就是前日買的?”

“對對,就是前日。”

聽到孟冬說昨日沒出門,他們畫風立刻便轉了,又說是前日,前後說法不一,難免讓人生疑。

接着,就聽見孟冬清越的嗓音道:“确定嗎?可別又記錯了。”他似笑非笑的凝視眼前人,完全不把對方當回事。

孟采聽了半響,已然知道他心裏的打算,便跟着附和,“對呀,別把日子記錯了,到底是哪天?”

衆人紛紛點頭,甚至喊話:“對呀,到底是哪天,別冤枉了人。”

原本勝券在握的三人頓時慌張,眼神飄忽不定,最後帶頭的那人咬咬牙,一口咬定是前日。

孟冬勾唇冷笑,反複問了他幾遍,那人肯定地說是前日,還特地說了是清晨,生怕別人不相信似的。

“前日,我們是出來做買賣了,可是…”孟冬頓了頓,眯着沉郁的眸子凝視幾人,“是午時出來的,你說你清晨來的,時辰對不上,莫不是,冤枉我們了。”

“若是不信,大可問問街坊,你們記錯了,他們可不會記錯。”他擡擡手,示意幾人去問問。

孟采直起身子,瞬間有了底氣,她微微揚起潔白的下巴,“是呀,前日是午時出門的。”因為那日太困,她沒按時起,便出門晚了,她記得很清楚。

“那日确實是午時來的,我說,你們記錯人了吧!”

“诶,記錯人了。”

“對啊,說的對。”

圍觀的人一個一個幫着孟采說話,紛紛質問他們是不是認錯人了。他們面上尴尬,奈何臉皮夠厚,還一個勁的咬住兩人不放。

孟冬也不慌,緩慢道:“既然你們沒找對人,不如報官,總歸是不能冤枉人。”

他說的這個提議很慎重,交給官府去辦最好,省得自己身上落麻煩。孟采也是這麽想,奈何他們就是盯着兩人不放。

帶頭人眸子轉了良久,而後道:“想狡辯是吧,不可能,就是買的你家的豆腐,今天要麽拿一百兩,不然把攤子給你們砸了。”

言罷,伸手指了一圈圍觀的人,出言威脅,“警告你們,別管閑事,當心連你們一起揍。”

他們露出狐貍尾巴,冤枉人不成,就直接威脅。跟兩人猜測的一樣,存心找事的。

被他們兇狠的威脅後,圍觀的人怕惹禍上身,連忙退了幾步。此時,人群中有人輕聲說了句:“這人好像是王員外家的管家,王管家的遠房親戚。”

才說完,衆人了然颔首,稍微想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先前王員外要納孟采續弦的事人盡皆知,可孟采骨頭硬,硬是沒答應,現在來這麽一出,擺明了找她麻煩。

王員外是寧鄉縣大戶,輕易不敢惹,平頭百姓更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他們此刻只想冷眼旁觀,躲得遠遠地。

孟采面色一白,一顆心揪了起來,早知此事不簡單,不曾想是這樣。

是她連累了孟冬。

“我們…”

“轟隆…”

她話沒說出口,天空驟然響起雷聲,将她的話掩了下去。幾息之後,下起了磅礴大雨,嘩啦啦落在身上和腳邊,人群一下就散了,只剩他們幾人杵在原地。

孟采迅速反應過來,拉着他進屋檐下避雨,她擡頭望望天,接着看向那三人。

神色各異的眼,都在琢磨對方的心思,良久,孟冬冷冷地收回目光,對她說道:“我們回去。”

“嗯。”冒雨回家雖然難受,可好過在這裏對着那幾個人。

孟采剛撐開油紙傘,那三人便一腳推倒了擔子和豆腐,白花花的豆腐碎了一地,混在泥水裏,髒污了一片。

她可惜又心疼,可不想惹事,只好強忍着情緒,“算了,不要了。”

拉着孟冬要走,那幾人卻擋在他們身前,“事沒解決就想走?呸,什麽玩意?給我打。”

二話不說就沖兩人過來,孟冬眼疾手快,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到一旁。孟采重心不穩,腳下踉跄兩步,傘被甩了出去,落在雨中。

她回過神來,急忙去看孟冬,才發現幾人已扭打在一起。她急得團團轉,猛然看見一旁的棍子,顧不上許多,飛奔過去拿。

等她拿起棍子,轉身一看…

“哎喲,大爺的。”

那幾個人已躺在雨中,痛苦哀嚎,而孟冬則站在一旁,沉着淡定,像無事發生過一般。他的衣裳被雨水淋濕,緊貼在身上,臉頰上的雨水不停往下滴,面龐模糊不清。

孟采連忙扔下棍子,把傘撿了起來,“衣裳都濕了。”

“別管我,當心染了風寒。”孟冬提醒她,将傘挪過去。

地上的人顫顫巍巍起來,嘴裏不幹不淨的說髒話。孟冬瞥了一眼,眼底盡是寒意。

“快快,誰在鬧事?”噠噠的腳步聲響起,一群人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孟采扭頭去看,正好看見張阿樹帶着一群人過來。見到她和孟冬,張着嘴震驚片刻。

沒想到是他們兩人。

三個地痞看見衙役來了,捂着疼痛的手臂慌忙逃走,“官差來了,快走。”

一會的功夫,幾人就跑沒影了。

張阿樹盯着兩人瞧,“怎麽回事?那幾個人找你麻煩了?”

孟采颔首,把事情如實跟他說了,張阿樹思慮片刻,說道:“去,把那幾個人抓回來。”

說罷,一群人便追了過去。張阿樹站着沒動,上下掃了一眼孟冬,輕哼了一聲,随後拉着他一起走,“你跟我一起去,青青,你回去。”

孟采睨着兩人,眼中滿是茫然,“阿冬哥也要一起去?”

“大老爺們,一起去。”

張阿樹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他去不去,他都拉上孟冬。

走前,孟冬無奈嘆息,“回去等我。”便跟着張阿樹一起離開。

她撐着傘,盯着雨中的背影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才收回眼。她一個人挑着空空的擔子回家,身上被雨水打濕,黏答答的,極其難受。

腳下走得很快,比往常少花了些時辰。

回到家,她放下擔子就去燒水沐浴,雖擔心孟冬,可不能把濕衣裳一直在身上,不然真要得風寒。

孟冬一行人追了幾個地痞許久,還是沒有追到。受着傷也能這麽跑,難怪張阿樹氣得罵人。

“磨磨蹭蹭,現在人跑了。”

他別開臉沒去理他,而是把目光投向身旁的高牆,問他:“這是誰的府邸?”

“王員外的,怎麽了?”張阿樹瞧他心事重重,忽然想到什麽,驚訝道:“你是說,那三人進裏邊了?”

孟冬搖頭,不确定說道:“剛才聽人說,其中一人是王管家的遠房親戚。”

張阿樹一拍手,“那肯定是了,真卑鄙。”

兩人立在院牆下,擡頭望了許久,一點動靜沒有,他們也不敢貿然進去,怕理虧,無奈,只能先回去。

孟冬一路垂首,不管張阿樹說什麽他都沒搭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前有劉媒婆說親,現在又派人找事,只怕後頭還有麻煩,那個王員外不會就此罷休的。

她一個姑娘家,怎麽應付得來?

他該慶幸,沒有離開。

雨停了,小路上泥濘不堪,不太好走。孟冬拍拍身上的雨水,敲響了木門。

“誰呀?”裏面的人聲音顫抖,有絲害怕。

孟冬輕聲回她:“是我。”

屋內人松口氣,随後響起嘩嘩水聲,“等會。”

他面色一頓,随即猜到什麽,尴尬轉身。輕微的動靜在他耳邊來回蕩,令他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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