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屋內水汽氤氲,眼前朦胧一片,半濕的烏發披在身後,白軟的身子掩在水下,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頸。孟采擡頭,望望緩緩升起的霧氣,阖上眼眸。

被雨淋濕的涼意與疲憊在此刻消散,周身被溫暖包圍,孟采惬意的輕嘆出聲。

須臾,門口傳來敲門聲,驚得她一下睜開眼眸,問清來人後,才安下心來。繼而去尋幹淨的帕子,擦幹身上的水珠。

不怪她将大門關上,實則是她害怕,要是此刻有人闖進來,該如何是好?門關上,擋住一切,這樣她才放心。

孟采穿好裏衣,因為焦急,穿得并不整齊,衣襟處稍微斜了點,她卻一點沒發覺。穿好衣裳,發絲未绾,就連忙去開門。

地面有些潮濕,再加上方才漏了些水出來,現下更是濕滑。孟采一心往門口看,沒注意腳下,踩在濕滑處一個沒站穩,身子向後倒去。

“啊呀…”

驚吓與疼痛同時襲來,腦中片刻恍惚。孟采睜開眸子,朝自己腳下瞥了眼,無奈哀嘆一聲。

門外的孟冬聽見聲響,顧不得許多,驟然轉身,用力推開了門,門栓斷裂,凄慘掉在地上,他瞧都沒瞧一眼,便沖進她的房內。

心跳的劇烈,嗓子眼像堵住了似的,生怕她有什麽意外。可他見孟采踉跄着起來時,松口氣的同時又擔憂起來。

“怎麽樣?”他轉了一圈,擰起眉頭問她。

孟采搖頭,長長的眼睫上染上一層晶瑩的水珠,眨眼時水珠跟着晃動,看起來更加楚楚動人,“沒事,就是不下心摔了一跤。”

妃色的裙擺處沾了一片污漬,看着礙眼。她擡手拍了拍,卻擦不幹淨,放棄了。

扭頭對上他關切地眼,說:“你扶我過去坐會。”

她皺了一下眉,只因腳腕處疼了一下,是方才摔倒時撞到木桶上了,她看了一眼,微微腫了。

孟冬颔首,察覺到她輕微的變化,黑亮的眸子往下瞧,看見她勾起的腳尖,頃刻間明白了。

他來不及考慮其它,手下意識的打橫抱起她,很輕,輕的像沒重量一般。孟冬邁開步子,徑直朝榻邊走。

不曾想他會做如此親密的動作,吓得她驚呼一聲,而後緊緊抓着他的衣裳。被熱氣暈紅的臉頰沒消退,現下又浮起一層紅霞,更加嬌豔奪目。

孟采咬唇,垂着眼眸不敢直視他。觸到床榻時,才微微擡眸,瞥了他一眼,“我沒…”

孟冬低頭查看她的腳腕,沒注意她的神情,起身道:“我去拿藥酒來。”

她點頭,唇上出現一個齒印,見他走了才松開唇,緩慢平靜下來。

片刻後,孟冬拿了藥酒過來,坐在塌邊,寬厚的手掌輕擡起她的腳來,“忍着點。”

孟采應了聲,目光凝視腳下。他的手掌寬大溫熱,掌心有一層薄薄的繭,輕撫小腿時,一股輕微的麻意傳來,讓她不自覺的顫了一下。她抿唇,努力掩飾心底的異樣,好在孟冬一直低頭幫她擦藥,沒察覺她的異樣。

少傾,抓着衣裳的手垂下,她遲疑道:“其實,我可以自己來。”

她的語調很軟,夾着顫音,嬌怯的眸子望了他一眼又收回。孟冬抿唇不語,好半響才聽見他嗯了一聲。

掌下的肌膚滑膩,整個床榻都彌漫着她身上的淡香,絲絲縷縷,貫入他的鼻尖,癢癢的,勾得他心猿意馬,無法集中注意。

喉結上下滑動兩下,如墨的眸子浮了又沉,然後啓唇說道:“不礙事,過兩天就好。”

她的發還是濕的,孟冬瞅了眼,拿了幹淨的帕子給她,“別染了風寒。”

說完,就見他轉身出了門,不帶一絲猶豫。

孟冬立在門口,捂着劇烈跳動的心,久久才緩過來。他看了一眼房門,進了書房。

剛坐下,凳子還沒坐熱乎,就聽見院門外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青青,青青。”

他瞅了眼窗口,看見張阿樹大步跨進來,煩躁的腦門突突跳,卻又不得不起身出去。

“孟冬,青青呢?”

“有事嗎?”

張阿樹身上有些髒污,想必是方才去追那幾個地痞時弄髒的,沒來得及換下來。

他上下打量眼,将張阿樹擋在院子裏,目光閃爍了一下,說:“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青青家就是我家,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你讓開。”

張阿樹揮揮手,對着他直翻白眼,“等會跟你說。”

“真的不方便。”孟冬腦中出現方才的情形,直覺的不想讓他看見。

可張阿樹的固執他是知道的,不說明原因他可會一直糾纏下去,所以他又補充道:“她睡了。”

“哦。”張阿樹恍然大悟,急忙捂上自己的嘴,聲音壓低了許多,“我找你。”

其實,他就是來找孟冬的,可他的習慣就是進門先喊青青,随後才說正事。他拉着孟冬往旁邊走了幾步,盯着他,一本正經的說:“我給你找了份差事,剛才忘跟你說了。”

孟冬本不想理他,轉念一想他也是好意,便沒有拒絕,“什麽差事?”

張阿樹咳嗽一聲,似乎難以說出口,他不自在的摸摸後腦,道:“那個,那個…”

他咬咬牙,将臉扭開,“義莊之前的老伯腿摔了,正缺個人,我,你去吧。”

“嗤…”

孟冬輕笑出聲,眉梢上揚後,立刻收斂笑意,“謝謝了,我不打算去,還有,以後我的事就不勞煩你了。”

言罷,他便朝屋內走。張阿樹一個箭步,走到他前面,苦言相勸,“要不是看在青青的面上,就這差事我都懶得搭理你,你一個沒身份的人,有這就不錯了,別挑。”

孟冬懶懶地垂下眼皮,眉間擰成川字,“真不用,我餓不死,我賣字畫也能活。”

“哈哈…”張阿樹一下狂笑起來,頗有他口出狂言的意思,“別吹了,字畫能值幾個錢,有青青賣得豆腐值錢嗎?別整那些了,就說我們縣令的公子,有才華吧!字畫也不怎麽樣,沒人要。”

聞言,孟冬是真的不搭理他,表面的和氣也不裝,瞥了他一眼就走。張阿樹在身後說了一連串,他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诶,孟冬,什麽意思?給個話,聽我的。”

張阿樹是個粗人,學堂沒上過幾天,略微識幾個字,還是孟采父親在世的時候教的,他自然體會不了孟冬的想法。對于文人雅士喜歡的那些字畫,他也不懂,所以覺得他說的是笑話。

最主要是,整個寧鄉縣就沒幾個真正有才華的公子。他可不相信孟冬有那個本事。

前面的人停下腳步,無奈轉身,沒情緒的眸子直盯着張阿樹瞧,看得他往後縮了一下,“不去,趕緊回吧!”

張阿樹又說了許多,他仍舊無動于衷,最後張阿樹也不再自讨沒趣,嘟囔了一句就離開。

人一走,孟冬便進了屋內,他立在門邊,聽見均勻的呼吸聲,而後默默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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