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此刻午時,燥熱難當。出了薄汗不說,腹中也是空空如也。
他們出來的急,一點東西沒吃,又走了這許多的路,早就餓了。孟采擡手擋在額前,遮住刺眼的日光,懶散地望了一圈擁擠的街道,小販們的熱情,比陽光還強烈,真真是熱情蓬勃。
看着此番情景,心裏的難受稍稍好了些,便道:“去吃東西,我請客。”
酒樓是去不起,街邊的小攤是不成問題的。
她拉着孟冬,避開熙攘人群,腳步輕快的到了攤子前,是她喜歡的一家牛肉面攤。以往父親在時經常來,後來父親不在了,她也許久不曾來了。
今日是趕巧了,正好帶孟冬來嘗一嘗。
兩人找了個空位坐下,對着攤主說道:“兩碗牛肉面,大碗。”
“好嘞。”
孟采說完,舔舔下唇,仿佛吃在嘴裏了。她咽下口水,對孟冬說:“這家味道特別地道,以前我常來。”
孟冬似乎不習慣,勉強笑着,随後轉頭看了一圈,見只個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便沉着眸子瞪了兩眼。
一扭頭,看見她垂下的眼,心中了然,“自古最管不住的,便是閑話。”
她擡眸,知道什麽意思,她不在意笑笑卻掩不住失落,“我當然知道,沒放心上。”
倒是他,看起來比她在意。
孟采微微搖頭,暫時不想那些事。她拿起木箸,又拿出帕子擦了擦,遞給孟冬。
“拿着,幹淨的。”
這時,她要的兩碗牛肉面來了,味聞着還是從前的那個味道,希望吃在嘴裏也如以往一樣。
孟冬盯着眼前的牛肉面,俊逸的眉眼皺了皺,擡起手将牛肉夾到她的碗裏,“牛肉都給你。”
“嗯?”
面條吸到一半,剩餘的還在碗裏,不太雅觀。孟采怔住,擡眼睨着他,吸溜一聲,将剩下的面條一口吃完。
含糊不清的問他:“我夠了,你不吃嗎?”
孟冬搖頭,不知為何,看見這牛肉就吃不下去,想來是不愛吃的,“你多吃點。”碗裏的牛肉沒了,他才停下動作。
她瞧瞧碗裏飄着的幾根青菜,對着攤主道:“來一碗青菜。”
“咳…”孟冬嗆的咳嗽,目光移到她臉上,“你吃?”
“嗯。”她若無其事搖頭,笑的明媚燦爛,“都給你吃。”
孟冬一句話說不出來,全堵在喉嚨裏。心中思忖,這是把他當牛養了吧!這麽一碗青菜吃下去,好撐。
他低下頭,一聲不吭,只顧着吃碗裏的面和青菜。孟采見他吃得歡,心裏高興,想不到他喜歡這麽清淡,以後要多煮些青菜了。
也不必為了他吃什麽而煩惱。
孟采吸了一大口面,心情暢快,之前的煩悶一下煙消雲散,只剩愉悅。
…
毛筆,布匹一樣沒買成,零嘴倒是買了不少,不過,不是她的銀子買的,是孟冬的。
上次賣畫得了些錢,他都留着,今日出來可算是派上用場了。
孟采擔憂問他,要不要買毛筆,他說不用,她沒繼續問下去。沒銀子時,是該省省,銀子要花在刀刃上。當然,最後布匹也沒買,兩人就回了家。
日光弱了些,可空氣還是沉悶,悶得胸口透不過氣來。
地面的影子拉得老長,緊挨在一起,似親密無間的一雙人。遠處還能聽見牛羊的叫聲,一聲一聲,落在兩人心間。
孟采進了院門,回首望了眼,脫落的木門還未修好,得孟冬有時間了才能做扇新門。
沒有大門,總覺得沒有安全感,像是有人随時會闖進來一樣。
孟冬怔怔的望了眼,已然知曉她的想法,“改日我去山裏尋棵好樹來做木門,不必擔憂。”
“不擔心。”有他在,有什麽好擔憂的。
兩人并肩走,剛走到屋檐下,就被人叫住。
李慧蓮的聲音從外邊傳來,由遠至近,“青青,青青,在嗎?”
她蓮步一頓,連忙奔向門外,“李嬸,您找我。”
李慧蓮笑着颔首,手上拿了玄青的面料,走近後,滿臉歉意的笑着,“大黑把孟冬的衣裳咬壞了,我這有塊面料,剛好夠做一身。”
她垂眸,沒接,“不用了,一件衣裳而已,您把料子拿回去,給阿樹哥做衣裳,我再去買一塊來。”
李嬸很樸實,欠了別人的一定還,跟她打過交道的人,沒有說不好的。大黑咬壞了衣裳,她也要送快衣料過來,就是心裏過意不去。
可孟采覺得,只是件小事而已,反正那件衣裳值不了幾個錢。
她伸手推了推,“哪能跟大黑計較。”
“呵。”李慧蓮因她的話捂着唇直笑,肩膀都抖動不停,“大黑也真是,就喜歡往你家跑,沒少禍害你吧!你說,它怎麽不去別人家?”
孟采撓頭,面色尴尬,有些話實在不好說出口。她猜,是不是她家的茅坑臭些,所以才喜歡來她家?
她抿抿唇,面色微紅,說道:“興許,就是喜歡我家。”
“對,哎呀,不說這個了,布料收下,別不好意思,這年頭都不容易,尤其是你一個姑娘家。”
李慧蓮将布料往她手中一塞,道:“拿好,我先回去了,還沒做飯。”
她低頭看看,怪不好意思的,随即又想通了,“那我就收下了,明日給您送點新鮮的豆腐去。”
“好好,那我就等着了,省得明日去買菜。”
兩人寒暄片刻,李慧蓮便回了家。
這塊布料正好給孟冬做衣裳,等會就動手,要不了幾天,定能完成。
…
盛夏的季節,連着下了幾日雨,除了沉悶,還是沉悶,沒有一絲涼快。
孟采出了攤,就是回來做衣裳,已經弄得差不多了,今日再把袖子縫好,這件衣裳立馬就能穿。
她咬斷絲線,拎起晃動兩下,多餘的線頭掉落,總算是做完了。孟采拿起往書房走,到了門口又停下。
她想起明日便是書肆掌櫃要畫的日子,孟冬在裏面忙碌,還是不打擾了,等他出來再試不遲。
衣裳放在一旁,轉身去蒸糕點。
而此時,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四娘從雨中進來,襦裙微濕,面上挂着笑意,看着心情不錯,“青青,姨母來了。”
這語調可不一樣,以往來了哪會這般好說話。
孟采一眼就瞧出來了,她颦眉,心下直打鼓。拿了孟冬的銀子,才過了幾日,又來了,不知今日打什麽主意?
她警惕的凝睇她,目光上下打量,就怕有什麽幺蛾子,“姨母有事?前些日子拿的銀子還沒還呢!”
何四娘面色微頓,随即恢複自然,“是,是我不好,我就是為這事來的,你表哥眼下沒事了,說是感激你,讓我過來道個歉。”
這番話說的倒是出乎意料,何四娘她是再清楚不過,何時會說這樣的話?
莫不是病了?
孟采狐疑的眨巴眼睛,瞧她雙目清明,不像是有病,興許真是來道歉的。
“算了,銀子記得還。”
“還,定然要還,你表哥也說了,要改過自新,有了銀子,立馬還你。”
何四娘連連點頭,說的斬釘截鐵,不像是诓騙她的。她放下心來,面色柔和些,“嗯,既然姨母話也說完了,就先回去吧!”
她望望暗沉的天,怕是又有一場大雨了。而她,也不打算留何四娘吃飯。
何四娘半響沒挪動,欲言又止,而後咬咬牙,道:“是你表哥,想請你吃頓飯,說是好久不見了,這次又幫了這麽大忙,不感謝一下說不過去。”
“不去,下雨的天,出門不方便,改日。”
眼瞅着姨母變了,她也高興,不過出門還是算了,路不好走。
“青青,你是不是還沒原諒姨母呀?都是我不好,讓你難做了,你放心,我跟你表哥無論如何都會還的,不會讓孟冬小瞧了你。”
話音落,眼角就滴下一滴淚來。看得孟采一下心軟了。
她手足無措的左右搖擺,思慮良久後,道:“行,我跟你去,正好,我問表哥一些事。”
何四娘霎時停止哭泣,“好好,走走,飯都做好了,就等你。”
她跟孟冬說了聲,拿起油紙傘,就跟着何四娘去了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