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何四娘聞言,立刻安靜下來,目光凝視她,“好好,有多少?都給我。”
她摟緊懷裏的銀子,思慮片刻後,回她:“我這有一兩,你先拿去。”
這一兩銀子還是攢了好久的,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拿出來的。她還想着,要是嫁人了,用這一兩銀子添點嫁妝。
給了姨母,她又得重新攢銀子了。
孟采眨巴眼睛,面上不舍卻又不得不給,不然,表哥真得死了,“我去拿。”
她轉身,匆忙往屋內跑,卻被何四娘拉住胳膊,擋住去路。
“不是,太少了,才一兩不頂用啊,還有沒有了?”
她咬唇,推開何四娘的手,為難道:“沒了,只有這些。”她實話實說,若不是表哥出事,就這一兩她都不想拿出來。
殊不知,她攢一兩銀子花了多長時間。
但在何四娘眼裏,像是微不足道一般。一點都不滿足。
“不是說了讓你把簪子當了,留着做什麽?你表哥要緊。”
何四娘真是急了,見她油鹽不進,不聽勸不說,連給點銀子也摳摳搜搜的,一下怒火中燒。
咚的一聲,癱坐在地上,打算死皮爛臉的纏上她。她雙手緊緊抱住孟采的小腿,使勁晃動,嘴裏向她哭訴:“青青呀,你可不能如此狠心,你表哥真的會死的,哎喲,我的命真苦,有人把銀子看得比命重,哎喲…”
她的聲音尖銳,聽得孟采耳朵直疼。她小臉皺在一起,眼睫顫動兩下,随後将頭擡起,無奈地看了眼一直沒說話的孟冬。
該怎麽辦?
孟冬是外人,對于這種事,他不好說什麽,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支持。
他面色遲疑,看了眼她懷裏的銀子,思慮後,說道:“不如…”他想說不如給了她,畢竟人命要緊。
可他話未說出口,就聽見銀子落地的聲音。原來是孟采被何四娘晃得沒站穩,稍稍朝一旁踉跄,懷裏的銀子此時就掉落在地。
孟采來不及俯身去撿,就被何四娘看見。雙眼霎時放光,哭泣也停止,欣喜的一把搶在手裏。
她放嘴上咬了咬,而後擡頭望向孟采,高興之餘不忘埋怨她,“好啊,有有銀子不舍得拿出來,非要你表哥送命才高興。”
何四娘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灰,她的目光投向孟采懷中,露出貪婪之色。
方才太急切,竟沒注意她藏着銀子,果真是不可貌相。
何四娘轉着精明的眸子,趁她不注意一把搶了過來,“都給我。”
“不行,不是我的,是阿冬哥的銀子。”孟采伸手去搶,奈何沒她力氣打,竟被她推得後退幾步。
她急得要哭,美目已然起了一層水霧,模糊了眼前,“姨母,把銀子放下,不是我的。”
“休想。”
被銀子糊了心的何四娘哪聽得進去,拿着全部的銀子急忙跑了。孟采追出去,只看到她的衣角。
孟冬拉住她,不住安慰,“青青,罷了,銀子而已,她也是拿去救命。”
一些銀子,今日若是不給,表哥真出事,她若是後悔不是更傷心?
思及此,孟冬一直旁觀,便沒有阻止,反正銀子沒了,再賺就成。
“可那是你當玉佩的銀子,沒了銀子,你的玉佩何時才能贖回來?”
她軟着嗓音,喉嚨哽咽,水潤眼眸染濕了眼睫,根根晶瑩,瞧着甚是心疼。孟采吸吸鼻子,眼角挂着一滴淚,卻沒流下來。
孟冬擡手,想摸長發的手頓在半空,微微尴尬,幾息之後,他縮了回來,“錢財身外之物,何必在意,再則,我才華斐然,早晚能賺回來。”
還在傷心的孟采,咋一聽到他說這番話,竟笑了出來。平日一本正經的人,也會打趣了,真是難得。
“哪有這樣自誇的人。”眼角的淚被她擦拭,臉頰微紅,她擡眸,睨着他,“那還出去嗎?”
他的銀子沒了,只剩她身上的一兩銀子,不知夠不夠?
孟采擔憂着,眉頭都皺在一起,沒松開。
“去,不是還有一兩銀子?”
她颔首,不管夠不夠,她要出去散散心,免得又想起方才之事。
孟采收拾一番後,便和孟冬拿着一兩銀子去了街上,跟在孟冬身旁,四處轉悠。
…
而此時的何四娘拿着銀子,直奔賭坊。怕晚一刻,她那兒子會沒命,畢竟那些人是亡命之徒,輕易不會饒過他。
她累得氣喘籲籲,終于到了盛來賭坊。正門緊閉,門外也沒見一個人,與往日人聲鼎沸的盛況,相差之大。
何四娘緩了緩,敲響了木門,警惕地往四周瞅瞅,心跳的跟打鼓似的,緊張害怕。
她擦了把額頭的汗,情緒稍稍平複些。門從裏面打開,露出一個腦袋來,對她招招手,“進來,王管家等着呢。”
“诶诶。”她不敢大聲說話,态度卑下,全然沒有對孟采時的趾高氣昂。
進去後,裏面光線昏暗,雖是白日,可門窗緊閉,一切都模糊,連眼前的人都瞧不清晰。
何四娘心慌得更厲害,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須臾,那人将她帶到了裏間,上座的人喝了一口熱茶,緩緩看了她一眼。
随後道:“銀子帶來了嗎?”
“帶,帶來了。”
她将銀子給了身旁之人,然後小心翼翼的擡頭,望向王管家。
說是欠了五十兩,這裏邊不止,銀子給了應是沒問題了。
正當何四娘這樣想着,上座的人又發話了,“嗯,銀子是帶了,可是不夠啊!”
“什,什麽?怎麽不夠?不是五十兩嗎?”她顫抖着雙腿,猛然直視眼前人,觸及冰冷視線後,又快速移開。
王管家殘忍笑了聲,“是五十兩不錯,可我讓你午時送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旁邊家仆冷漠回:“未時。”
王管家颔首,“都未時了,晚了這些時辰豈不是要收子金,不然,我這賭坊要不要開了?”
何四娘一下癱坐在地,面色蒼白,嘴唇抖着說不出話來。他們這是逼死她啊!
“把李琨拖上來。”
兒子被他捏在手裏,如何處置不都是他說了算。
少傾,李琨被拖了上來,血肉模糊,身上沒一處好地,只剩一口氣,連聲母親都喊不出來,可見受了大罪。
何四娘急切爬過去,想抱住他,可她看看身上的傷又無從下手,只好在一旁幹嚎。
“王管家,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吧,銀子一定給您,再寬限些時日,求求您,我給您磕頭了。”
說着,便磕了幾個響頭,額上立馬紅腫起來。她暈了暈,片刻後緩了過來。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王管家一頓,等着她自投羅網。
“我答應,不管讓我做什麽,我都答應,只要您放了我兒子,真的,我答應。”
王管家大笑,目的達成,面上也柔和點,“把人扶起來,倒杯茶來。”
“我好好跟何娘子商量要事。”
她受寵若驚,不敢言語,只得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