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你面前我有求必應
齊銘也蹲下來仔細觀察,這裏平時沒人,這幾天又沒有下過雨,腳印比較清晰。
“這也是個女人的腳印,而且很淩亂。”
白向墨看過方美琴的腳和鞋子,因此可以迅速地分辨,指着另一個腳印說:
“這是方美琴的腳印,符合她腳的大小和鞋底紋路。”
齊銘:“方美琴的腳印動線清晰明确,可以看出她當時情緒平穩。”
池塘不遠處有一堆雜草被壓倒,看形狀應該是之前鋪了野餐布所致的,方美琴的腳步在邊緣和這裏出現。
另一個女性腳印則主要出現在池塘邊,跟李德志一樣,非常地雜亂,還有很多重疊。
“方美琴曾走到池塘邊緣,如果這個時候猛地一推……等她死了之後,再打撈上來運屍抛屍”
白向墨點點頭:“我在方美琴身上确實看到幾處痕跡,都是死後傷,極有可能就是當時打撈的時候留下的。但也有可能是死後在河裏發生了碰撞,因此不能作為有力證據。”
白向墨仔細觀察那個陌生腳印:“根據腳印特征,我推斷那個女人身高大約在一米五八,體重約有八十斤,年齡在20歲左右。”
齊銘詫異:“你怎麽推斷出來的?”
“腳長和身高是有密切關系的,根據腳長可以計算身高近似值。以及,人高矮不同,人體重心位置高低不等,因此根據步法痕跡可以綜合推算出身高。”
“那體重呢?靠腳印的深淺?”
“是參考對象之一,胖瘦不同的人,走路習慣也會不同。你看這個腳印步長較長,步寬較窄,步角較小,壓力也不明顯,足印邊緣不完整,起落足較高,蹬痕、踏痕較為明顯,而擦痕和挑痕少見①,這些能推斷出腳印的主人是瘦體态的人。剛才已經推算出了大概身高,又根據胖、瘦和中等身材劃分,就能計算出大概的體重。”
齊銘覺得這兩個并不難理解,略細想一番,這個理論确實很有道理。
“那年齡呢?也是根據不同年齡不同的行走方式推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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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還有腳在不同年齡也是不同的,年輕時候肌肉飽滿,所以腳印也就擁有獨特的特點。”
齊銘思忖片刻:“也就是說,不同的年齡、身高、體重都會影響着一個人的外表特征、行動方式等。根據這些信息,就可以根據留下的痕跡進行推斷。”
“是的,這裏的腳印很清晰,所以相對很容易判斷。”
在現代到處都是水泥地,除非沾染血跡或者泥土等,不那麽容易留下痕跡,無法從這上面獲得太多信息。
而且很多兇手通過網絡、影視作品等學習到很多反偵察的知識,也讓他們更善于消除自己的痕跡。
這裏的普通人沒想到還能通過這些技術甄別,也就不會刻意隐藏自己的蹤跡。
白向墨難得看到那麽清楚的腳印,也就忍不住跟齊銘詳細科普。
齊銘感到受益匪淺,他之前也知道一些相關知識,都是根據自己經驗總結的,沒有白向墨這樣系統清晰。
“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醫學院不教這些吧?”
白向墨很坦然:“我喜歡看書,還喜歡觀察人。”
“靠着看書和觀察就能這樣熟練掌握這些技能,不愧是聖約翰大學的高材生。”
齊銘很是敬佩,卻沒有懷疑什麽,繼續在四周仔細勘察。
“你過來看,這裏李德志和那個陌生女人的腳印明顯比剛才深得多。”
白向墨連忙跑過去,果然看到腳印比之前深,而且還有被什麽東西蹭過的痕跡,有些腳印是殘缺的。
還有一些地方,有水滴落下的痕跡。
經過仔細勘察和推算,白向墨肯定地說:
“這裏是他們撈屍上岸的地方。”
足跡消失在車痕處,而這一路的足跡都比他們本身的體重要重。
根據白向墨的推算,體重比方美琴本身要重一些,這是因為衣服落水之後會增加的重量。
“這裏有東西!”
白向墨還在這邊研究足跡,齊銘在一個角落又有新發現。
“之前有人蹲在這裏,站起來的時候,不小心被荊棘勾絲。”
白向墨走了過去,将細線小心翼翼地放進證物袋裏。
齊銘冷笑:“為了巨額保險,還真是用心良苦。不惜花費那麽多心思和力氣,繞了這麽一大圈安排這一切。”
華興保險口碑雖然很好,是出了名的賠償迅速且不會故意刁難,可并不意味調查馬虎。
相反,因為非常的謹慎,所以出錢才利索,也不會在金額上刻意克扣。
如果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符合賠償條件,那麽想要拿到保險其實非常不容易。
有的保險公司為了不用賠償,還會勾結警察局,更改案子結果。
尤其是面對沒有什麽背景的人時,會更加彰顯資本的冷酷。
華興雖不至于此,可該狠的時候,依然非常不好說話。
齊銘用相機将這些腳印痕跡等都拍了下來,又順着車印找到了抛屍的地方。
白向墨對河水同樣進行了采樣,正準備上車回去,齊銘問:
“要不要開一開?”
白向墨這次沒拒絕,直接坐到了駕駛位。
齊銘正準備開口講解,白向墨就駕輕就熟地開了起來。
一路相當穩,一看就是老司機。
這時候的車雖然跟白向墨以前開的有些許不同,可原理都差不多,而且現在的時速能達到四十多碼都已經很不錯了,因此白向墨開得平穩又輕松。
齊銘微愣,轉而笑道:
“你原來會開啊,還跟我裝說自己是新手,讓你試試都不肯。”
“我夢裏開過。”
白向墨理直氣壯地說,把以前的經歷當成了‘夢裏’。
“你怎麽不幹脆說你這一身的本事,都是夢裏學的?”
白向墨一臉認真:“你還真猜對了。”
快到市區的時候,白向墨将車子交還給齊銘,他沒有駕照,雖然這年頭也沒人查,但是作為守法公民,在野外開開就是極限了。
“你還真的是……”齊銘笑着搖頭。
白向墨并不理會他心裏想什麽,不管別人怎麽樣,他會一直堅守自己的底線,遵守規則。
“我需要顯微鏡,你能安排嗎?”
“這是當然,在你面前我有求必應。”齊銘笑道。
白向墨眼睛一亮,笑容燦爛:“真的?”
齊銘立刻警惕:“說笑的。”
白向墨很是失望。
現在上海并沒有專門的法醫檢驗鑒定實驗室,白向墨是很想建立一個專門的實驗室,招攬相關人才,這樣才有利于工作的開展。
這種實驗室的投入是很大的,一般都是由政府機構組織。
可白向墨沒有渠道和威望,政府部門肯定不會理會他的提議。
民間創辦這樣的實驗室,如果沒有找到盈利的方式,很難籌辦和運營。
“解剖室整改方案記得早點交給我。”齊銘目光望向前方,“借着這個案子,向公司證明解剖室的重要,更容易申請到資金和物資。”
白向墨頓時眼前一亮:“我要的器材、化學用品等,也能申請到嗎?”
“你先交出方案,公司會斟酌的。”
白向墨變得極為熱情:“其他實驗室、醫院或者學校淘汰的也行,我不挑的!”
“你只要不停向公司證明實驗室的價值,那麽能批到的資金和物資也就會越來越多。”
白向墨深吸一口氣,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會被糖衣炮彈給腐蝕了。
還嫌不夠似的,齊銘讓白向墨将後座上的公文包拿過來。
“你父親的借條已經取回來了,你自己拿出來撕了吧。高利貸那邊我已經擺平,以後就算你父親回來,也不會有人借錢給他。”
“謝謝!”白向墨很是高興,心裏一塊大石頭被搬開了,“借條你就留着吧,等我什麽時候還完我再拿回來。”
齊銘望了他一眼,笑說:“你要是願意賴賬,我還求之不得呢。”
第二天,只有侯三一個人開車過來接白向墨。
“齊先生呢?”
“齊老大去應付別的事了,讓我今天直接把你送到實驗室。”
白向墨颔首,齊銘好歹是個經理,不可能一直圍着一件事跑。
“你過來送我,那他怎麽辦?”
“他開另一輛車。”
白向墨深吸一口氣,這人和人之間差別怎麽就那麽大呢。
齊銘一天光燒油的錢,都夠他們家吃好多頓了,車上搞幾個零件就夠他還債了。
“賣報賣報!華興保險搞欺詐,拒絕賠錢!”
一個賣報童從車邊跑過去,白向墨連忙讓侯三停車,招呼那小孩買了一份報紙。
侯三一邊開車一邊不停地看着後視鏡,平靜地解釋:
“這是李德志聯合競争對手想要給我們施壓,不過是一群跳梁小醜,興不起什麽風浪。”
白向墨大致掃了一眼報紙,事情确實如同侯三所說,報紙上的人就是李德志。
雖然報紙上沒有透露真名,只寫的是李先生,卻也很容易就分辨出來。
李德志在報紙上将自己塑造成一個極為可憐的人,把華興保險塑造成了惡霸形象。
語言非常精妙,很容易挑起人們憤怒的情緒,還把華興公司戲谑為‘偉大的拒付者’。
這樣的稿件,明顯出自專業人士之手。
不過華興保險也不是軟柿子,尤其現在又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李德志親自策劃了整件事,更不會擔心诋毀,白向墨并不會擔心他們因此被裹挾。
如果輿論掌控得好,甚至還能借此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這個李德志還真是心急。”白向墨将報紙折起來放到一邊。
李德志謀害妻子的整個過程已經理清楚,只要掌握了關鍵性證據,就能将他繩之以法,且打得他完全沒辦法翻身。
其實他們現在所擁有的證據,就已經能讓李德志定罪,這個時代很多案件都是這麽判的。
是白向墨堅持必須将所有的證據都送上,他認為司法審判是非常嚴肅的,必須要做到嚴謹公正,不遺漏一絲信息。
哪怕這裏不需要,白向墨依然堅持。
齊銘沒有制止,可明顯不太認同,這畢竟會增加成本。
沒想到今天李德志就搞出了這麽一出,白向墨的堅持就非常有意義了。
“他欠了一屁股債,如果再還不上,手腳都會被打斷。”
“難怪他會在這個時間動手。”白向墨了然,“河水都取樣好了嗎?”
侯三:“都根據你的指示取了,現在都放在實驗室裏。”
“那個女人有消息了嗎?”
侯三陰恻恻笑着:“只要她還在上海灘,今天就能把她給挖出來。她要是跑了,也甭想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
①取自于潘自勤主編的《痕跡學》。
【注】:本文中的專業知識解釋部分來自于《痕跡學》《法醫病理學》《法醫人類學》《法醫昆蟲學》《法醫毒理學》《法醫學概論》《法醫探案》《犯罪心理教程》等書籍以及知網、學術網、百度等報刊雜志新聞論文,還有《法醫密檔》等紀錄片。我一般只抽取關鍵的專業詞彙信息進行描述,并不會完整展現,只是讓大家大概知道有這麽個理論作為鑒定的依據而已,詳細準确的專業知識還是得看專業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