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1更)薄面
第71章 (1更)薄面
齊銘點了點頭, 卻并未急着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
“我最近一直在調查唐立群身邊出現過的人,發現了有個人經常出現在唐立群的身邊。”
一開始齊銘并未注意到這惡人, 因為他從來不會出現在唐立群的各種聚會或者人際網中, 初步調查時,也就查不到他的頭上。
唐立群所出現的地方, 往往現場都會有不少人, 調查那些人就已經需要費不少工夫。
後來擴大調查時, 齊銘才發現有個人,他經常出現在唐立群出現的場合裏。
唐立群來他來, 唐立群走, 他也跟着走了。
那些地方雖然都是公共場合, 并且現場的人都很多, 交疊出現的也并不止這麽一個人, 但是其他人沒有那麽頻繁的出現。
齊銘直覺不是巧合,深入調查了這個人。
果然, 這個人跟唐立群有仇。
“那個人名叫周樂康,他雖是前清秀才, 卻極為地開明。他非常疼愛聰慧的小女兒周清, 從小就手把手教導周清讀書。後來還不顧家人的反對,把小女兒送去讀了書,還考上了大學。”
周樂康也有兒子, 可兒子并不是讀書的料, 因此他的心血都注入從小就聰慧的小女兒身上。
周清考上大學的時候,周樂康還大擺宴席慶賀。
周清上的大學并不是女子大學, 而是剛剛開始招收女生的男女混合大學。
她學習成績優異, 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把很多男生都給壓了下去。
這使得周樂康更為女兒得意和驕傲,也更為地重視,老妻想給女兒說媒都被他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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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比起結婚生子,女兒幹出一番事業所創造的價值要高得多。
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孩子,在上學路上遇到了歹人,受到了傷害。
那人并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而是看上她卻被拒絕的同學。
那個人家裏有些背景,雖放在北平并不算什麽,可對比周家卻是不可招惹的了。
而且發生這種事情,世人多半都會怪罪女性,哪怕是受害者名聲也盡毀,責怪她自己沒做好才會遭遇這樣的事。
但是周清并不想沉默,她勇敢地站出來,利用法律的武器,社會的輿論,想要用法律嚴懲兇手。
周樂康雖然心中并不太樂意,覺得這樣的醜事遮掩還來不及,怎麽能夠宣揚出去,以後還怎麽做人?
可他最終還是尊重了女兒的意見,去警察局報了案。
這件事當時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因為這件事是周清自己主張的,還在報紙上表達了女性受到傷害一定要站出來的想法。
她表明受到傷害,就必須站出來為自己讨回公道,不管遭遇什麽都是犯罪的人的錯。
必須要讓犯罪的人受到懲罰,給受害者一個交代,否則就是對犯罪的縱容。
她的做法引來不少進步青年的贊賞,都認為她身體雖受到了玷污,卻是最純潔高尚的人。
他們都認為婦女受到壓迫就應該勇敢地站出來,争取自己的合法權益,讓兇手受到應有的懲罰。
這樣的言論刺痛了唐立群這種守舊派,他們認為女人被侮辱,就該自盡吊死以證清白。
即便不那麽剛烈,也該伏低做小,痛定思痛,檢讨自己為什麽會受到這樣的侮辱,而不是別人。
可周清竟然跳了出來了,還敢煽動其他人,衆人自然把她當作了靶子。
在唐立群的帶領下,各種污言穢語都往一個還未滿二十歲的小姑娘身上潑,想要将她打入塵埃,以死謝罪。
“周清扛不住這樣的羞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向墨雖覺得周清敢站出來,就已經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可那些言論太過惡毒,作為一個還沒有出社會,還受到過傷害的女學生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什麽她想要纏上對方,結果對方不搭理,才會出聲打擊報複等等,什麽樣的污蔑都有。
因為周清站出來了,反倒引來諸多質疑,認為她別有用心和目的。
唐立群一行人極力打造她淫--蕩虛榮想要攀高枝的形象,仿佛這樣才符合他們對一個女性肯站出來給自己發聲的想象。
想要打造出一種既定印象——只有無恥的女人才會手段激烈,自重善良美好的女性即便受到傷害是不會站出來主動攻擊。
最終得到一個公式:站出來為自己發聲的女人=別有用心的賤人、惡人。
用社會輿論壓力,讓受傷的女性只能選擇沉默和自我傷害,從而給那些心懷惡意的人提供更好的環境。
“周清是個堅強的女性。”齊銘面露敬佩道,“她并沒有因此屈服,哪怕有人誣蔑她別有心機,被很多人質疑動機也沒有退縮。”?
唐立群在這件事裏蹦得特別高,他利用自己的名氣對周清進行打壓。
甚至還帶領一群守舊派集體發聲,讓學校開除帶來惡劣影響的學生。
這可謂蛇打七寸,原本男女混合大學就遭人非議,之前的大學都只招男生。
只是近幾年女性呼聲高,才逐漸有先進學校願意嘗試招收女生。
現在鬧出這樣的事,學校最終決定讓周清暫時休學在家裏調整,至于什麽時候能繼續上學并未可知。
這在當時引起很大争議。
白向墨皺眉:“後來呢?”
“周清不在意,不代表周家人不在意。周樂康頂不住壓力,就将周清送到外地,暫時避開風頭。沒想到路途中出了事故,周清意外身亡了。”
“意外?”
齊銘點點頭:“我去調查過,确實是意外。”
事實雖是意外,對于周樂康來說并不是。
如果自己的女兒不是被這樣羞辱,就不會被送到外地,也不會遇到了這樣的事。
“周樂康一開始只是沉浸在女兒離世的痛苦中,偏偏這唐立群非要蹦出來惡心人,在那個時候發表了一篇文章說,一切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唐立群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誰都能看出來他指的是哪一件事。
白向墨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拍桌:“艹!”
齊銘抓住他的手,翻開一看,手全都紅了。
“你生氣歸生氣,別把氣往自己身上撒。”
白向墨手掌被震得發麻,剛才情緒一下沒控制住。
“沒事。”
白向墨想要将手抽回來,被齊銘放在嘴邊哈氣,跟哄小孩似的。
白向墨心中郁結散去,忍住笑任由他抓着手。
“周樂康因此對唐立群有了殺機可以理解,可是他為什麽要嫁禍給大少?”
“那個傷害周清的男人的叔叔,是大少的屬下。”
白向墨微怔,“大少利用職權給那人脫罪了?”
齊銘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
白向墨不可思議極了,“大少竟然是這樣的人?!”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事得等大少回來,才能知道原因。”
晚上,孟大少下班回家,聽到這樣的話直接跳了起來。
“我沒有,我怎麽可能幹這種事!”
孟爺和孟夫人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們一直認為這件事是看孟家不順眼,故意攻讦,沒想到還真的跟老大有關系。
“到底是怎麽回事?要不是你,那些人怎麽敢這麽大膽!”孟夫人沉聲道。
傷害周清的人叫吳偉和,他的叔叔吳強職位并不高,只是一個跑腿的。
只不過他是部門裏的老人,會有幾分薄面。
可周清将這件事鬧得很大,她又注意保留證據,吳強的力量是無法為自己侄子逃脫懲罰的。
但是吳偉和卻能從監獄裏出來,跑到外地跟沒事人一樣,逍遙快活。
孟大少覺得自己冤枉極了,“吳強不是我的心腹,我跟他關系平平。只不過因為公事偶爾會打交道,我連他有個侄子的事都不知道啊!”
“那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有人說是你私下打了招呼。”
孟大少震驚:“這怎麽可能!是不是有人冒名頂替?”
衆人紛紛白了他一眼,誰敢這麽做怕是不要命了。
況且孟大少這标志性的大個子和長相,能找誰冒名頂替啊。
孟大少氣得直往外沖,“我去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回來!”孟夫人呵斥。
孟大少停住腳步,“娘,我必須要問清楚誰這麽冤枉我的,這不是惡心人嗎!我腦子又沒有被門夾住,怎麽可能幫人辦這種缺德事。”
“你當別人傻啊,會跟你承認自己玩忽職守。”
‘打招呼’這種都是潛規則,是不能擺到明面上。
吳偉和能被放出去,表面上也是有合理理由的。
孟大少抓耳撓腮,“那也不能讓人這麽冤枉我啊。”
“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還這麽不沉穩。”孟夫人訓斥,“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什麽時候跟人面前說大話了。”
“娘,瞧您說的,我是那種……”
孟大少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瞪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孟夫人和孟爺的面色更沉了,要是這件事真的跟大兒子有關,先不提外人會說什麽,他們自己也惡心得夠嗆。
他們孟家雖然不是什麽書香門第、名流世家,可也是講道理的,不會幫一個欺負小女孩的畜生說話。
“老大,到底是怎麽回事。”
孟爺陰沉着臉,沒有暴怒,氣勢更為可怕。
孟大少撲通一聲,跪在孟爺和孟夫人面前。
“爹,娘,是我大意了。”
孟大少确實沒有給吳偉和打過招呼,可之前參加過一個酒會,酒會上有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就有掌管監獄的。
當時氣氛特別好,也喝了不少酒。
孟大少不記得吳強是什麽時候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為他介紹酒會上的各種人和事,外人瞧着很親密的樣子,很容易把吳強當成他的心腹。
不僅如此,他還抓着吳強到處說這是他的兄弟,好像還說過什麽‘他的事,就是我的事’這樣的話。
“我當時不是喝高興了嗎,所以才跟吳強稱兄道弟,可誰會把酒後的話當真啊。”
孟爺直接把手裏的茶杯砸了過去,将孟大少腦袋給砸開了花。
“我說了多少次!在外頭不要喝那麽多的酒,你就是不聽!咱們家現在不是以前,你說一句話別人都能拐幾個彎猜裏面藏着什麽暗示。你倒好!什麽人都能叫兄弟,我和你娘還不想要那麽多沒用的兒子!”
“我就這麽随口一說啊。”孟大少郁悶極了,“興許問題不是出在這呢?他們怎麽那麽大膽子,一句醉話就敢幹那麽大的事呢。”
孟爺還要砸杯子,被孟夫人給攔住了。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看面對誰。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是天大的事,可對于一些人來說不過是‘行個方便’。我一直讓你謹言慎行,就是因為我們一句話在這個地界分量太重。”
孟大少壓低頭,懊惱不已。
“爹,娘,我知道錯了。”
“這件事也是給你個教訓,別以為這還是在咱們的隊伍裏,說一些大話也不打緊。以後沒有意義的酒會也不要再參加,你光長年紀不長腦子,誰知道什麽時候又着了別人的道。”
“你确實不适合在這個位置待着,當初是我勉強了,還是辭了吧。”
孟大少全都老老實實地應下。
他從地上站起來時,表情變得惡狠狠的。
“我一定不會放過吳那什麽的那小子,幹了這種缺德事不知悔改,竟然從監獄裏跑了,不把他抓回來,老子不興孟!”
“還有吳強那狗東西,竟然在外頭借我的名聲做這些事!難怪那麽多人看我不順眼,我他娘的要是知道有這麽個畜生幫另一個畜生說話,我也絕對不會放過。”
白向墨等他情緒稍稍平靜,問道:“大哥,你現在想起來自己什麽時候摸過那根鐵棍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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