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2
第3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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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都是如此溫柔地說話,那雙眼睛垂下來看她的時候,好像全世界就只能看到她一個人一樣。
郁衣葵朝他揚唇一笑,毫不客氣地說:“我都要!”
兔子燈圓滾滾、白胖胖,好不可愛;而那虎頭燈比起老虎,更像睜着大眼睛張着嘴巴好奇的大貓貓,不得不說,可愛極了。
她自獨立生活之後,就一直在國際大都市A市,并沒有什麽傳統文化的底蘊,元宵節連個煙火都不能放,如此熱鬧的燈會就更別提了。
至于燈籠……郁衣葵亦是沒想到這古代人的燈籠居然做的是這樣的精巧。所以她好不猶豫的選擇多坑展昭一點錢。
展昭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起來,遂從袖中掏出荷包,取出銅錢來,買了這兩個燈遞給郁衣葵。
結果郁衣葵又看上了一只白胖胖的鴿子燈,直勾勾地盯着看,瘋狂暗示展昭。
展昭能怎麽辦,當然是爽快地掏錢啦。
郁衣葵手裏還捏着一個梅花包子,本想一只手拿三個燈。但偏生這三個燈都圓滾滾的,一只手拿,燈罩與燈罩碰在一起,裏頭的燈火就晃晃悠悠的搖曳起來。
展昭順手又把那虎頭燈與鴿子燈撈過來,無奈道:“你先吃,我替你拿燈。”
郁衣葵哦了一聲。
二人就一邊走、一邊逛,幾個孩子從他們身邊笑着跑跳而過,手裏拿的也是渾圓雪白的兔子燈,在一看街上,青年男女,手上拿的都是更雅致的燈,這一團孩子氣的白兔燈,竟是只有小孩手裏才有。
郁衣葵斜眼看身側的展昭,忽然發難:“你幹嘛要給我買小孩子玩兒的白兔燈。”
展昭唇邊溢出微笑,道:“這虎頭燈亦是孩子們喜歡的。”
郁衣葵:“……”
她眉毛一揚:“你竟然拿我當小孩子!”
展昭卻笑着道:“郁姑娘少時既沒來過燈會,如今替你補上。”
說着,看見郁衣葵手裏的梅花包子吃完了,順手買了串冰糖葫蘆,又塞到了她手裏。
這樣子,還真像是哄小孩兒開心。
郁衣葵心情有些微妙。
在她的小時候,也沒什麽人把她當小孩子看的。因為父親的殘暴,她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察言觀色,至于母親……她一直都是在哭的,喋喋不休的告訴她要乖、要聽話才能過得好。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冰糖葫蘆,又擡頭看了一眼展昭,展昭朝她歪了歪頭,沒有說話。
郁衣葵朝他笑了笑,低頭嗷嗚一口去咬那冰糖葫蘆。
然後……沒咬動……
郁衣葵:“啊……”
展昭:“??”
郁衣葵:“我……的……牙……”
汴京,也就是開封,冬天……很冷的,而且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很冷的冬天露天放了那麽久的冰糖葫蘆……它凍得邦硬啊!
郁衣葵雖然喜歡吃甜食,但她一直都是坐在店裏吃小點心的呀!
哪裏會想到冰糖葫蘆這種東西被凍過之後簡直就是一串飛蝗石,拿來當暗器都能打死人的那種。
展昭:“……”
展昭是南方人,長大之後來了汴京也不愛吃冰糖葫蘆,所以這種不算常識的北方常識……
他也不知道,見郁衣葵一口咬下去,表情從震驚變成吃痛,氣若游絲地說話,他簡直……
展昭忙道:“你怎麽樣?”
郁衣葵的牙酸痛酸痛,半晌才緩過勁來,氣若游絲地道:“還好,還好……”
展昭好心辦了壞事,頓時心裏生出了十二分的歉疚,道:“郁姑娘,抱歉,展某不知道……”
郁衣葵擺擺手:“不不不,不必,這冰糖葫蘆拿着打人挺好的。”
展昭:“……”
郁衣葵這種詭異的幽默感成功的讓展昭又笑了一聲。
二人相視一笑,繼續逛燈會,展昭好像起了些什麽「替她補償童年」的興趣,一路上荷包都拎在手上,郁衣葵指哪個就買哪個,花起錢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展昭長身玉立,即使只穿布衣,仍是自有一股氣度,而郁衣葵今日亦穿得不算好,在一片翠袖紅妝之中只着素衣。
但她的臉生得好看,個子又比尋常小娘子高上那麽半個頭,在人群之中,也能算得上是鶴立雞群。
這二人站在人群之中,少不得惹人注目,每買個什麽東西,小商販們都喜氣洋洋地看着二人,展昭無奈輕笑,而郁衣葵呢?誰知道她懂不懂,她只是面上一點表示都沒有而已。
夜色深了,然而街上仍然行人如織,郁衣葵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展昭問:“你困了?”
郁衣葵有點蔫蔫地點頭。
這樣子……看起來倒是真的很像是被家裏大人帶出去的孩子,到了點精神不濟,蔫頭巴腦地要回去睡覺的樣子。
展昭被自己的聯想弄的忍不住輕笑起來,又立刻對郁衣葵道:“那展某送郁姑娘回府。”
他總這麽滴水不漏,郁衣葵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然而,這一夜卻是注定不太平的。二人剛走了幾步,忽然看見遠處火光沖天,竟是有一戶人的宅子,平白無故的燒起來了,動靜還不小。
展昭與郁衣葵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了一樣的意思。
展昭湊近了她,程式化地說了一聲“郁姑娘,得罪了。”然後非常熟練地攬過她的腰,憑空掠上了屋頂。
他抱着個大活人,仍輕盈靈巧,只片刻之間,就到了那失火的宅子跟前去,三百步一崗的潛火軍們也在同一時間到達,那戶着火的屋舍門口有一道厚重的大門,門裏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顯然已經有人被困于火中了!
然而這大門卻從裏頭被插上了,潛火軍們一個個悍不畏死,用身體一下一下的撞着門,可他們并非習武多年的練家子,又怎能在須臾之間将門撞開呢?
展昭皺眉,立刻放下郁衣葵,溫聲囑咐道:“你在此等我片刻。”
說罷,竟飛身入牆,直接掠進了那着火的屋舍院牆之中,從裏頭将門栓打開。
潛火軍們立刻沖了進去屋舍,開始瘋狂朝着那着火的屋舍潑水。
屋舍已完全燒着了,屋子裏卻依然傳來凄厲的慘叫聲,仔細一聽,竟似乎還是個孩子。
展昭眸色漸深,撕拉一聲将自己長衫的下擺扯去,在潛火軍的水缸裏浸透了,做面巾綁在口鼻處,又把自己的衣袖收緊,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往這邊擠的郁衣葵,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然後忽然沖進了火場之中。
郁衣葵的瞳孔驟然縮緊。
她往這邊擠,自然也是要為滅火出一份力的,聽見小孩哭喊聲之後,也下意識的想沖進火場救人,只是她的反應、動作自然沒有展昭靈巧,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毫不猶豫地沖進了火場。
明明是她也會做的選擇,郁衣葵的心卻幾乎在瞬間被攥地死緊,大腦忽然一片空白,整個人沖了過來,被眼疾手快的潛火軍攔住。
那潛火軍厲喝道:“姑娘!火場危險,請速速退出去!”
郁衣葵:“我……朋友進火場了。”
潛火軍當然也看見展昭沖進去了。只不過他速度太快攔不住而已,那潛火軍皺眉:“那少俠身形靈動,是個練家子,姑娘不可學他一并沖進去才是。”
郁衣葵大腦的空白只在一瞬,現在已冷靜下來了。
她的功夫只在陰損格鬥技,同展昭的不科學武功根本沒法子比,她不沖進去,展昭只需要救一個,她要是沖進去,展昭估計就得再多救一個她了。
而且,展昭顯然是個很有經驗的人,知道火場之中,最怕濃煙,于是先把口鼻用浸過水的布罩起來,好防止吸入濃煙。
這般好的功夫,于情于理都不該失去分寸,可是郁衣葵此刻就是不能完全地放心,她冷冰冰立在原地,沒什麽表情地盯着那被大火燃燒的屋舍正門,她一只手捏着一個展昭剛剛給她買的花燈,攥地死緊。
片刻功夫,展昭從屋舍裏越了出來,左手腋下夾着一個小孩,右肩扛着一個沒動靜的女人。就在他出來的剎那之間,木質的屋舍被燒透,轟然倒塌。
展昭沒有回頭,快步将身上帶的這兩個人放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郁衣葵一把丢下花燈,沖了過去,皺眉道:“你怎麽樣?”
展昭此刻自然有些狼狽,俊秀的面龐上有幾抹灰,身上衣裳也十分狼狽,見郁衣葵一下子沖過來,恨不得把他從上到下檢查一遍的樣子,他心中一動,朝她眨了眨眼,開口道:“展某沒事,讓你……擔心了……”
二人匆匆說了兩句話,立刻去查看兩位受害者。
那女人已然沒了呼吸,已是死了,那小孩子卻是非常艱難的呼吸着,他渾身潰爛,身上的皮膚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重度燒傷,潛火軍一見有人活着,立刻飛奔着要去找大夫,展昭輕功好,亦要去找大夫,郁衣葵沒有攔他。
她不會醫,救不了人。即使在現代,大面積重度燒傷也很難活下來,更何況是沒有ICU的古代呢?
她蹲在那痛苦掙紮的小孩面前,驀然問道:“你家的火是意外麽?搖頭或者點頭。”
那小孩的眼神慢慢地黯淡着,用盡最後的力氣搖了搖頭。
不是意外,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