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夢魇

第三十六章夢魇

莫嫌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出聲叫住他,或許是這些日子以來他雖有距離卻溫和的态度,也或許是在這陌生的醫院一睜眼他竟親自在,讓他在這寧靜的深夜忍不住想要找個人分享,他恐懼多時的事情終于有了轉機,便一時沖動開了口。

但一出聲他就後悔了。

這只是一件小事,對褚先生來說或許連無關緊要都談不上。時間已經很晚了,褚先生明天一早還有工作,他不應該打擾他休息,他給他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莫嫌有些懊惱的拍拍自己的額頭,剛準備再開口的時候,褚瑴已經走了過來。

“怎麽了?”

屋子裏留了一盞光線不太亮的小燈,對視力正常的褚瑴而言這光線已經足夠他行動自如,莫嫌的眼睛現在勉強能看見一點模煳的虛影,光線不明亮的情況下虛影都看不見,褚瑴人到聲至,存在感本就極強的一個人,即便是看不到也讓人自在不起來。

褚瑴走到床邊,莫嫌覺得自己還躺着就有些不禮貌,他想坐起來,他一動,褚瑴以為他想要去廁所,伸手扶着他的肩幫他坐起來,“要去洗手間麽?”

“不、不是……”

近距離的肢體接觸依然讓他不能适應,他趁着坐起來的動作不着痕跡的避開了一些扶着肩膀的手,等他坐好,褚瑴抽走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沒有馬上松開,聽他說不是要去洗手間,也沒有要下床的打算,褚瑴才收回手。

“那是哪裏不舒服麽?”

“沒有,”莫嫌搖頭,“褚先生……我的眼睛好像能看見一點影子了。”

聽到莫嫌的話,褚瑴有些驚訝,“什麽時候的事?”青年的眼睛開始有光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除了這一點細微的光感,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其他的進展,醫生還是建議先觀察暫時不進行其他的醫療幹預。他詢問過醫生情況,醫生的預估不算很理想。

“剛剛醒的時候,我好像能看見一點虛影了。”

聞言,褚瑴去打開了病房裏的大燈,房間裏頓時一片明亮,他回到莫嫌面前,“現在能看見我的虛影麽?”

房間裏一片光亮,莫嫌将視線投向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您剛剛是不是從那個地方走過來的?”他伸手指着褚瑴剛剛走去打開燈開關的位置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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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瑴看着他手指的方向,點點頭,“燈的開關在那邊牆上。”

莫嫌聽道他确切的回答,心裏也松了一口氣,終于确信自己的眼睛是真的能看見一些影子了。

褚瑴說,“明天一早我通知醫生來給你做一次徹底的檢查。”

莫嫌向他道謝,“謝謝褚先生,麻煩您了。”

“沒關系,”褚瑴說,“時間不早了,快休息吧,晚安。”

“褚先生晚安。”莫嫌給褚瑴道了晚安,摸索着躺下。

看他像個小朋友一樣輕聲細語的說完晚安乖乖躺好,被子也拉好蓋得整整齊齊,褚瑴眼裏忍不住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這個青年在他面前總是很乖,等到孩子大一些,這父子倆到時候會不會一樣乖?

褚瑴微微皺了皺眉,他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個?

病床上的青年已經閉上眼準備睡了,說是青年,其實也不過是剛剛從年齡上脫離少年階段,閉着眼睡着的模樣分明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兒,面容依然稚嫩。唯獨在睜開眼時,那一身坎坷的經歷才會讓他身上的稚氣消散無蹤。

莫嫌閉着眼睛,聽到腳步聲響起,随後又聽到開關撥動的聲音,然後又是腳步聲,一陣輕微的窸窣聲之後,房間裏徹底沉靜了下來,他放輕了自己的唿吸聲,勉強能聽到簾子那邊發出的細微的唿吸聲。

這是他第二次和褚先生同處在一個房間過夜,只是上一次和這一次的情景比起來完全是天差地別,那一次他緊張得一晚上都在哆嗦,心慌得耳朵一直嗡嗡作響,縮在房間角落聽了自己咚咚亂跳的心跳一整晚,現在回想起來,唯一還有印象的就是褚先生好像沒有打唿的習慣。

褚先生不抽煙,喜靜,生活習慣良好,工作忙碌卻十分自律,責任心也強,把寶寶交給這樣一個父親撫養,他應該用不着擔心會有什麽問題吧?

如果說唯一有什麽問題的話,也就是褚先生的婚姻問題了,褚先生現在還沒有結婚倒還好,将來褚先生結了婚,這個非婚生子女的存在會不會很尴尬?

莫嫌無聲的嘆了嘆氣,他的眼睛好了,這件事就拖不下去了。

看褚先生的這些日子對孩子的态度,勢必是不會放棄孩子的撫養權。褚先生要撫養孩子,可是褚先生早已經到了适婚年紀,結婚是遲早的事情,一旦褚先生結婚,這個孩子的存在就會讓他的妻子和他的家庭為難,到時候,所有人都為難,孩子的處境也會不好過。

小家夥這麽無辜,不該被牽扯到這麽複雜的局面中來,他只是被自私的父親強帶到這個世上來尋找支撐的希望,不該承受這些。

他是不是可以和褚先生商量,等褚先生結婚之後,孩子就交給他撫養?

莫嫌擡頭望向那道簾子,聽着簾子那邊平穩的唿吸聲,渾渾噩噩的也睡了過去。

病房裏很安靜,隔着一道簾子的褚先生睡覺也很安靜,不打唿,連唿吸聲都很輕,消毒水的氣味也不濃,莫嫌卻一晚上都沒有睡沉,隔壁床傳出一點被子摩擦聲他都隐隐約約聽到。

一早,褚先生起床被子掀開的細微聲響傳來時,他閉着眼數着褚先生走向洗浴室的腳步聲丈量房間的大概寬度,腳步聲又響起兩遍之後,他大概知道了房間的輪廓和擺設。

室內的鞋換成了外出的皮鞋,鞋底硬,起落間在地板上敲出小而規律的聲響,然後是開門關門聲,病房裏重新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房間裏沒有再響起其他的聲音,也沒有醫生護士的進出,他閉着眼将睡未睡的猜想着是不是時間還早,褚先生在這個簡陋的病房裏窩了一晚,應該是要回家洗漱換裝才去工作……

房間裏那個存在感十足的人離開後,繃着的那根弦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松弛下來,睡意慢慢侵襲上來,清明了一晚上的意識開始模煳。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睡得不好,夜裏入睡後總是夢夢綽綽,所以他不大願意去想以前的事,那些事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麽值得回憶的事,但人在自我意識薄弱的時候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潛意識的,再次與褚先生共處一室之後,他閉上眼意識才開始模煳就莫名跌入舊事的夢魇裏中……

“我不想去……霍先生,我不想……”他無措的看着沙發上的年輕男人,話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顫顫巍巍的哀求,“您上次說,不、不會再讓我去……”他以為那次他逃脫了,這個噩夢就該結束了,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親口許諾了,只要他完成好那次他交代的事情,他就不會再讓他去做那樣的事了。

後來這個人親口告訴他,事情他做好了。

他以為那一晚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個人沒有為難他,事後也沒有在這個人面前提及那晚的事情,他以為,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可是現在這又算什麽?

“既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又有什麽關系?”男人看着他,眼裏憤恨又憎惡,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參雜絞纏,“不過,你确定你對我說實話了麽?”

他驚懼的看着他,目光惶恐又不安的在他臉上驅巡,他——

“你說實話了麽?”男人再一次問,臉上甚至帶上了笑,“你知道,我最讨厭撒謊的人,所以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他看着他臉上的笑,眼底的嘲弄和厭惡,那點可憐的希翼終于消散了,惶恐和不知所措一點一點占據他的眼底。

他能問出這話,他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了……是不是?

男人嗤笑,“我是不是該誇你一句?嗯?褚瑴那樣的人,你竟然有本事能讓他為你遮掩,我還真是小瞧你了啊。”男人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男孩身邊,伸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不過也正常,你畢竟是蘇墨生的,當年你、媽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把我爺爺和小叔玩弄在股掌之間了,後來她嫁給爺爺又生下你這個野種,依然還能把小叔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死了,也依然陰魂不散讓小叔為她獨身至今,這本事也算是罕見了,你作為她的兒子,繼承她的衣缽也不是什麽讓人意外的事是不是?”

“霍先生——”下巴被暴力攥着,他掙紮不得,聽着那不堪入耳的話,他瞳孔都紅了。

在他們眼中,母親是霍家的恥辱,是他們所有人嗤之以鼻的羞辱,是他們不屑提及的污點,可是那是他的母親,是他的軟肋,霍先生根本就不是當年事件的見證者,他有什麽資格評判是非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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