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以不去麽……”安嘉魚右手握拳,輕捶自己的額頭。

“不可以。拿錢辦事。這半年你就指着這個代言費吃飯。”經紀人敲了敲他垂在一旁的左手臂,意有所指。

他第一次接代言,原以為只要拍一組硬照和一支廣告便可以大功告成,不想還要配合廠方出席各類活動:“他們可能有所不知,古典樂在國內很小衆,請我去站臺也不會有什麽效果的,不如請那些流量明星……”

“你看Oura在全球各地區的代言人,有什麽流量明星麽?人家是最古老的瑞士表品牌之一,幾百年歷史,為了那幾個粉絲自降身價可能麽?請你已經是個例外了。”

安嘉魚随手翻了翻各個系列的代言人,有榮譽等身的體育明星,有拿獎無數的影帝影後,清一水的人到中年,舉手投足都散發着成熟男女睿智的韻味。

代言費的确不菲,他無可辯駁,只好無奈地看着舷窗外無邊無際的雲層,繼續發呆。

下了飛機又馬不停蹄趕往市中心,年關剛過的情人節,Oura進駐國內的第一家店鋪選址在初晴藝術酒店的奢侈品區域,攜剛剛發售的新款腕表Caprice隆重登場。細看表盤,秒針做成了小提琴琴弓的形狀,為了紀念一代小提琴巨匠帕格尼尼逝世180周年。

雖然他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紀念的。

古典樂評論家們這幾年送了安嘉魚一個褒貶不明的稱號,說他幸運的擁有了帕格尼尼的一塊靈魂碎片,矯情得要死,卻被廠商看重,選做新品代言人。

一下車就看到巨大的互動式雕塑前聚集了相當數量的媒體和粉絲,不過不是他的,是另外一位代言人的,三金影帝哪怕上了年紀在民衆間的影響力比他一個小提琴家大得多,哪怕他的名前通常冠一個“最年輕的”做噱頭,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任你能把柴可夫斯基拉得多動聽。

安嘉魚記得這裏原本是一家老牌的賓館,很多年前便開始沒落,不知何時就這樣搖身變成最時尚氣質的地标了。

這些年他回國都是來去匆匆,或為家人團聚,或為音樂會演出。國內變化太快,以至于他每每站在陌生的建築群中都會産生巨大的迷失感,沒有手機裏的導航APP寸步難行。

“先去樓上,造型師在房間裏等你。”經紀人看了一眼手機,“快點,2301套房,影帝已經在做造型了,別讓人家等,畢竟是前輩。還有品牌方的高層也在。”

安嘉魚經過人群,偶有人認出他,他禮貌地欠欠身,跟着經紀人一路小跑往電梯廳跑:“小紀阿姨……你慢點吧。”他低頭看着那雙七八公分的高跟鞋不禁擔心,衆目睽睽在媒體的鏡頭範圍摔一下,傷身又丢人。

冬季天亮很遲,路上只有按時上崗的環衛工人,喬郁綿和兩個同事一早就跟冷庫貨車來到初晴,後車廂裏是一桶桶淩晨才下飛機的新鮮玫瑰。暗紅絲絨質地的奧斯汀切花玫瑰“苔絲”,氣質優雅的豆沙色玫瑰“葵”,傳統正紅深杯“卡羅拉”,花朵小巧可愛的多頭玫瑰“巧克力泡泡”。

酒店自己的花藝師正在整理精致無比的啞光黑包裝盒,粗略一看,大概有幾百個,翻轉盒底,角落裏是兩個燙金logo,左邊是初晴,右邊是此次合作花藝品牌,也就是“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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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個月之前,這次情人節快閃活動就已經商洽妥當。

初晴方希望給入住的賓客獨一無二的節日體驗,而“告白”為他們提供最高品質的玫瑰花盒。

花盒設計喬郁綿看過後給了少許改動,浪漫深紅色系,為了區別于聖誕和新年,刻意去掉了所有綠色,金色的元素,添加少量玫紅色和豆沙色增加層次。

“全部都用玫瑰沒有配花會不會有點單調?”對方有些擔心,他們不計成本,要的是不同于低端花店的藝術感。

“玫瑰的大小和花型本身就足夠豐富。”喬郁綿翻開幾張産品照片給對方,“花材全部都是從我們肯尼亞基地空運過來的,品控非常嚴格,這次挑選的品種和組合也不太常見。”

時間尚早,大部分客人還在沉睡,他們一邊醒花,一邊替大堂旋轉門正中的展示區打造情人節花藝裝置——懸吊玫瑰瀑布。

五個人分工合作,在八點鐘之前完成了作品。推入展示區之前,工作人員紛紛放下手頭的活,在充滿情人節氣息的花藝裝置前偷偷自拍。

喬郁綿懶腰伸到一半被打斷。

“能一起合個影嗎?”前臺的女孩妝容精致,一個标準的迎賓微笑,不會太谄媚,也不會讓人覺得勉強。

“跟我?”喬郁綿一愣。

“我看過你的Vlog,特別治愈。就是每個星期只有半個小時實在不夠看。”對方邊說邊四下張望,似乎是怕被領導撞見。

“……嗯。”他點點頭,微微翹一翹嘴角,看向對方的自拍鏡頭。

大堂一角安置了巧克力色的木格櫃子,用來展示花盒成品。

今天這裏不僅僅站着外形姣好的門童,還有專人負責發放花盒,搜集客戶意見。

“外面好像有活動哎。”喬郁綿的同事隔着門向外看,已經有媒體扛着長槍短炮聚集在酒店門前的小廣場。

“B區奢侈品廣場今天有新店入駐,請了明星過來。”門童百無聊賴,主動參與到他們的談話中,“好像還是國內的首家門店,好幾個購物中心都沒競争過我們。”對方語氣頗有些自豪,似乎自己不只是個門童,而是參與決策的核心人員。

人群內一小陣騷動,一輛保姆車停在門前,中年紳士下車對媒體揮了揮手,而後随工作人員穿過大堂上樓。喬郁綿認得他,演而優則導的影帝金俊,年過半百卻依舊人氣不減。

都這個歲數的人了,除了一笑會擠出眼紋外皮膚也算緊致,身材勁瘦挺拔,比那些二三十歲的不差什麽,還多一份成熟的魅力。

“咳咳……別看了。”蘇芮可忽然光芒四射地出現在他面前,粉棕眼影,楓葉紅的嘟嘟唇,還帶了櫻桃耳墜,女領導環視四周問道,“怎麽樣了?”

她身後跟着司機小毛,懷裏抱着一盒宣傳小卡,咧嘴一笑沖他打招呼:“喬哥早!”

喬郁綿瞄了眼前臺牆壁上的時鐘,北京時間八點整:“你怎麽這麽早……剛弄好裝置,正準備去樓上做花盒。”

“行啊,我跟你們一起。”女孩晃了晃手機,“忙完了去負一層吃個工作餐。”

“草莓的一百種甜……”這哪是工作餐,一看就是情人節噱頭,喬郁綿對着她屏幕念到一半戛然而止。怪不得她這麽早就來了,敢情是以權謀私。不過初晴的幾家餐廳水準的确很不錯,常年在城市各個版本的美食攻略中占有一席之地。

酒店花藝部在B區16層。鮮花有保鮮期,所以他們要根據發放情況分批次制作,保證送到客人手中的花盒是最好的狀态。

蘇芮可見一切步入正軌,便拖着喬郁綿陪她下樓吃東西。

“我不餓,等一下進酒店的人就多了,我怕她們幾個速度跟不上。”

“來得及,其實辦入住的高峰期是中午到下午的。先吃飽了再幹活。”蘇芮可不由分說将他一把推出去,“我早上花了一小時化妝,半小時挑衣服,怎麽可能一個人去餐廳。”她打量了一下喬郁綿撇撇嘴,“怎麽又是這一件,聖誕發朋友圈就是這件。”

喬郁綿大學要東奔西跑打工,導致工作之後依舊不太喜歡穿正裝。但要跟客戶照面的行程也不好太随意,他行頭不算多,今天選了最普通的純黑高領羊絨衫和同色卡其褲,深色看起來更穩重,彌補年齡上的輕浮感。

“外套倒是跟我挺搭的,大家是不是都會有一件駝色風衣啊。穿上,我拍張合照。”蘇芮可邊走邊催促道。

“姐,你朋友圈老發我喬哥,人家會不會以為他是你男朋友啊?”小毛跟在他們身後,準備先開車回公司。

“哼哼。這你就不懂了。”蘇芮可讪笑一聲,“防狼專用。我也不好直接删除那些親戚朋友介紹的相親對象,發一發喬郁綿可以打擊一下那些愛撩騷的普信男,他們通常內心特別脆弱,看多了會主動删我。”

喬郁綿工具人做慣了,內心毫無波瀾。蘇芮可大她三歲,二十七八正是被催婚催得最喪心病狂的年紀,他能理解。

“厲害啊姐!但是你的确該嫁人了啊,我們老家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都上學了。”小毛贊嘆,一邊上前替他們按下電梯按鈕。

“是嗎,那你老家這麽好你跑這麽大老遠來做什麽?”蘇芮可狠狠一拍男孩的後背,“這種蠢話以後別再給我聽到。”

“哎疼啊姐,你輕點打。”

吵鬧中電梯門适時打開。

小毛習慣性地站在一邊替他們卡住電梯門,卻發現喬郁綿和蘇芮可都傻傻愣停在門口。

“姐?不上嗎?”

無人應答。

一向精幹的女上司此刻卻忽然慌了神,兩只眼睛瞪得快要脫窗。

小毛詫異地看向一動不動的喬郁綿,又扭頭看了看電梯內一樣呆若木雞的乘客,忽然語無倫次地叫到:“哎??啊!!!!那個!!校友!!六……那個理論!不是,安,安……小提琴家!”

作者有話說:

>_< 找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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