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嘉魚吃完午餐沒着急回宿舍。
他在食堂門前偶遇管弦樂團的首席小提琴,蕭桐。女孩臉皮薄,和聲細氣說有話要對他說,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安嘉魚沒忍心拒絕,便陪她一起去人工湖邊喝奶茶。最近女孩時常在他面前晃,看這狀态,該不會是要表白吧……明明膽子那麽小……
其實他很想回宿舍,一個上午沒見到Joe,他很擔心一回去就被扔一臉龍貓大便。
也不知道那只小家夥是不是生來脾氣就暴躁,周末帶它回去,它對家裏的阿姨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臉,不是在裝睡就是在真睡。
刷牙的時候,安嘉魚對着鏡子照了照,不難看啊,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也是不少人稱贊過的一張臉,怎麽祖宗一樣供着,它還對自己愛答不理呢?
他拿起一截半根小指大的胡蘿蔔在龍貓面前晃一晃:“你是喜歡喬郁綿那款啊?那你眼光可真不低……他可是我們校草啊……”
雖然這校草是自己私心封的,可有一說一,安嘉魚目光所及的男生,喬郁綿絕對是最好看,沒有之一,只不過別的學校的校草,要麽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享受尖叫,要麽忙着周旋在愛慕者間談情說愛,而他們校草本人卻低調得像一株陰生植物,架着一副呆呆的鏡框遮住那雙有點憂郁的眼睛不說,還總靜悄悄躲着,生怕被注意到似得,再加上走讀,導致很多人甚至沒能發覺他的存在。
“想吃啊?”他彈開Joe的小爪子,“現在吃了,之後三天都沒得吃了哦。”
雖說手裏的零食能讓小東西一秒變谄媚,可資料裏說,絕對不能因為心軟就放縱龍貓的胃口,不然會造成消化系統的紊亂。
“安嘉魚?安嘉魚?”女孩臉盤小而精致,顯得手中的奶茶杯巨大一個,“你在聽嗎?”
“啊……”他抱歉地撓撓頭,“說到哪裏了來着,剛吃了飯有點犯困。”
“說到,想請你幫我個忙……”
“行啊,什麽忙?”不是表白什麽都好,之後還要一起排練,免得尴尬。
“嗯……我看你最近跟一班的喬郁綿走得很近……”蕭桐揚起臉,兩頰被風撲成粉紅色,也說不準是害羞,“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安嘉魚一愣,腦子和舌頭同時打結,:“他……你……我問,問完了呢?”
“如果沒有,你就挑個排練的時候告訴我,如果有的話……就當我沒問過。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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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不算什麽過分的要求,同學特意拜托他幫忙,也不好無緣無故拒絕,于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我回去午休了。”
蕭桐搖搖頭:“沒了沒了……哦對,可千萬別讓他知道是我問的,拜托了!”
女孩晶亮的眼神裏充滿希冀,對他感激地揮揮手。
有喜歡的人?
不像。
巧合也好,故意也罷。他觀察過喬郁綿很多次,別說喜歡的人了,親近的朋友都沒有,常常戴着一副耳塞,逆着人流走。別人去宿舍,他去往反方向的校門口,到周末別人奔去校門口,他卻又往天臺躲。明明總是冷着一張臉,可實際上沒什麽原則,意外得好說話,随便勸一勸就能達到目的……
只是……他們似乎才吵過架。
校園明明就這麽大一點,他們居然有好幾天沒見過了……安嘉魚無奈又跑了一趟食堂超市,買了香蕉牛奶,蒙一層蠟色的蘋果和虎皮蛋糕卷,思考着怎麽把東西給他,再不着痕跡地哄一哄。和好也是門學問,難得有這種機會,心裏居然還有點雀躍。
他倒不是覺得是做錯了什麽才讓步,而是因為自己終究年長一點,合該大度些。他想起那天喬郁綿發的一場沒什麽氣勢的脾氣,自己都還沒反駁呢,那人就後悔了,眼見着滿臉尴尬與愧疚。
安嘉魚一路上想着該怎麽鋪臺階,怎麽順着毛撸,結果一進屋發現那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喬郁綿窩成一只熟蝦,睡在他的懶人沙發包裏。身高太高沙發太小,一大截小腿只能擱在地板上,可能是因為冷,兩只手臂緊緊抱着自己,像個不願出生去面對世界的嬰兒。他醒着的時候總有一種疲憊感,但此刻睡着了卻沒有,眉梢眼角的肌肉放松,整張臉的線條舒緩下來,帥得人畜無害。
安嘉魚輕輕替他摘下框鏡放到桌上,打開空調熱風,扭頭看了一眼已經竣工的龍貓新家,小秋千,木吊橋,幹草裝滿食盆,懸挂的滾珠水壺也被灌滿,卻唯獨不見溫馨小家的主人。
桌子上的舊籠門戶大開,環顧四周,也沒什麽可疑的動靜,別是跑了吧?
安嘉魚瞬間出了一身冷汗,趴到地板上細細找尋,那麽大個肥老鼠,能躲到哪裏?
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這只肥崽對喬郁綿的喜歡。
先前沒注意到的,喬郁綿的羊絨衫動了動,安嘉魚這才發現他腹部不尋常地鼓起了圓圓的弧度,起伏均勻。
真是……他悄悄掀開羊毛衫的邊緣,一把抓向觊觎校草美色的肥喬,不料卻被掙脫,大老鼠靈活逃竄到喬郁綿胸口,讓安嘉魚撲了個空,按到了另一個人毫無防備的肚子,同時也讓喬郁綿醒轉過來。
Joe是個靈活的胖子,嗖的一下子化成一道影逃走,喬郁綿睜開眼睛的時候,只剩安嘉魚的手還放在他的衣服裏。他剛從室外回來,手指有一點涼,隔着襯衣能感受到男孩腹部炙熱的體溫。
兩人面面相觑,安嘉魚迅速抽出手,替他将衣服拉平整,輕聲問道:“睡醒了?”
對方不回答,而是半眯着眼睛看了他幾秒,沒有被吵醒的惱怒,反倒挺惬意。
他松一口氣:“你什麽時候回……”
那人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渙散的眼神漸漸聚攏,而後驀然起身,一頭紮進了洗手間,閃電般的速度,留安嘉魚一個人愣在原地。
喬郁綿起身的一剎那,恰好留給他一記青春期荷爾蒙的沖擊……
喬郁綿砰得一聲鎖上身後的門,低頭看了看,還好沒被吓出毛病。
可怎麽才能讓安嘉魚忘了剛剛那一幕呢……
半夢半醒間喬郁綿覺得有什麽東西在他小腹附近亂蹭,溫溫軟軟的。
不知道是不是抱着龍貓睡得太舒服,他終于像個普通少年人該有的樣子,在睜開眼的一剎那起了再正常不過的生理反應,他已經記不得上一個這樣的清晨是什麽時候了。
溫和的光灑在皮膚上,空氣裏有水蜜桃的甜味。
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整個世界都蓬松柔軟,喚醒了他最沒有防備的一面……
他撐着洗手臺緩神,門外就是安嘉魚,他實在沒這個心理素質當場解決問題,只能等身體慢慢平複。
幾分鐘後,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撲了撲臉,又随意拽了一張紙巾胡亂擦幹,打開門出去。
安嘉魚正蹲在地上抓龍貓,試圖把它塞進它的新家。
這麽尴尬的場面,喬郁綿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緩解,只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走到安嘉魚身邊伸出手,肥Joe便不再逃竄,乖乖等在原地讓喬郁綿将它捧起,放到新家中,關上籠門。
“嘁。”安嘉魚白了小東西一眼,轉而問他,“來了怎麽也不發給信息給我。”
“也沒什麽事,給它買了點草吃……”喬郁綿仔細觀察對方的神色,上周的不愉快似乎并沒被放在心上。
安嘉魚語氣一如往常,指指他的臉:“沾了紙屑。”
喬郁綿擡手在臉頰摸索:“哪裏?”
常年與琴弦摩擦的指尖其實有點硬。
安嘉魚捏走了他眼角沾的紙巾屑,喬郁綿也看清了他側頸與下巴接壤處的那塊暗紅色痕跡。
像一顆不怎麽新鮮的草莓,又像一塊愈合後的傷疤。
那是小提琴留下的吻痕。
作者有話說:
和好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