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年舊事

阿鬼是陳皮阿四的親信,他失蹤了,陳家自然是挖地三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除此之外,就連解雨臣和吳三省也分別派了夥計去尋,一時之間鬧得滿城風雨。

阿鬼失蹤的消息本該是要保密的,可最近一個月黑瞎子每天都派人到阿鬼的娛樂城裏去晃悠,這鎮場子的人在與不在,稍有動作便能試探出來,接着,便人盡皆知了。

三家人明裏暗裏地找了幾天也不見阿鬼半根頭發,最後不知是從誰家夥計那裏竟傳出了阿鬼是去陳家彙報娛樂城業績之後才失蹤的消息……本來陳皮阿四是将此事的矛頭對準了解家和吳家,一旦在中央大街或者城南發現了阿鬼的蹤跡,陳家的人立馬就會跑來興師問罪,可如今這個消息一傳來,陳皮阿四的氣焰馬上就收斂了好些。

大年二十九夜,一個晚歸的漁夫在城北的小清河裏發現了一具男屍,經調查證實,此人就是消失的阿鬼。

這一消息讓整個D城都安靜了下來,解雨臣召回手下,坐在戲外冷眼笑看陳皮阿四作何反應,吳三省也開開心心地繼續籌備着新年拍賣會以及家庭聚會,至于陳皮阿四……

在阿鬼的屍體被發現的第二天,有人給陳皮阿四寄了三張照片,第一張是阿鬼和一個女孩兒的背影,第二張是兩個黑影擡着一只很大的編織袋正要上車,第三張就是阿鬼屍體的近照,是一刀斃命。

陳宅位于D城城北,坐落在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上,山中修了不寬不窄的公路,直通到那棟歐式的三層別墅門前。

別墅的後院外有個較為平緩的山坡,山坡盡頭是陡峭的懸崖,懸崖下是湍急的河流,并一直通往城北的小清河。陳皮阿四平時最喜歡在這裏處置一些犯了錯的人,屍體可以直接扔下懸崖,随着河流遠去。

如今阿鬼的屍體在小清河被發現,道上的人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都暗道陳皮阿四是賊喊捉賊,擺明了是想栽贓別人,如今計劃失敗,大家都等着看他陳家如何圓場。

除夕,吳邪以“給朋友拜年”的名義拿了只蘋果和手機就鑽進了自己的卧室,熟悉的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仿佛對方也在等着他的電話。

“過年好啊小花。”吳邪笑眯眯地啃着蘋果。

“你終于抽出空了?”解雨臣那邊也很安靜,看來是料到了他會打電話來就早早地躲到了一邊。

房間的燈開着,吳邪仰面躺在大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嗯,明兒去看老爺子,我爸媽睡得早了些……哦對了,晚飯那會兒他們還問起你呢,說有空的時候想聽你唱出《貴妃醉酒》,怎麽樣啊解老板?給不給這個面子?”

“必須沒問題啊~我有多長時間沒見伯父伯母了?”解雨臣笑道。

“自從你當了小九爺吧,就沒見了?”吳邪記不太清了。

解雨臣想了想,搖搖頭說:“記不清了……”

随後,電話裏便是一陣沉默,吳邪并不想在過年的時候還跟解雨臣聊一些煩心的事,但他們之間除此之外卻好像已經沒有了話題。

“小邪,你想問什麽就說吧。”解雨臣的聲音比往常更柔和,輕輕的,仿佛就在耳邊。

老宅這裏遠離市中心,自然就沒什麽人放鞭炮,吳邪聽着從解雨臣那邊傳來的鞭炮聲,恍惚間又想起了小時候跟小花一起在天臺上放竄天猴兒,結果差點兒燒了三叔的褲子……他們有多久沒這麽高高興興地玩一通了?

唉,算了。

“阿鬼那事到底怎麽樣了?”吳邪舒了口氣,問道。

“屍體原本綁了石頭沉在陳家那個懸崖下面的河裏,是瞎子提醒我要防止陳家賊喊捉賊,我派了人去找,果然就找到了。”解雨臣清幽的聲線經過電波的感染,再傳到吳邪的耳朵裏,仿佛是帶着寒風,冷冷的。

吳邪咬了口蘋果,問:“黑瞎子的話你也信?那天晚上,張坤偷偷地出去了一趟,我查了幾天都沒查到他去了哪兒。”

“張坤?”解雨臣疑惑道:“他不是來找我了麽……可當時我在查阿鬼的事,沒空見他,啊,我都忘了問他找我什麽事呢?”

“什麽?”吳邪猛地坐了起來:“那天晚上他去找你了?什麽時候!”

“诶……淩晨吧,我們家夥計說他待到三點多才走。”解雨臣想了想說。

吳邪嘴裏還含着蘋果,呆愣愣地坐了一會兒,直到解雨臣在電話另一端喊了他幾聲,他才回魂道:“沒,沒事,你接着說阿鬼吧。”

“哦,這件事我還沒有完全信任瞎子,只等年後看看陳皮阿四有什麽反應才好定奪,那老狐貍栽贓的計劃沒成功,說不準還會再來一手什麽……”說到這兒,解雨臣像是想起了什麽,就沉默了。

吳邪此時正想着張坤的事,就沒聽出解雨臣的異樣,之後又胡亂地應承了幾聲,便挂掉了電話。

他忘了問解雨臣為什麽會默許黑瞎子在陳皮阿四的地盤上擴張勢力,也忘了說自己對于麒會的目的仍然保留意見,如果說能有個人可以讓小三爺思維混亂、行為沖動,那這個人,一定姓張。

此時,喧鬧的解家也偶有一片寧靜之地,黑瞎子作為中央大街上的商戶自然也要來給小九爺拜年……

“小九爺好興致,一個人在這兒躲清淨?”

解雨臣看着黑瞎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微醺的目光漸漸迷離,薄薄的紅唇慢慢勾起一抹豔麗的笑容,最後伸手拉過那個人的領帶,傾身而吻。

“爺今天,的确‘性’致很高……”

一枚枚彩色的煙花在藍黑色的天空中大肆綻放,與窗外的霓虹一起點綴着這個繁華的城市,新年的鐘聲伴随着火爆的鞭炮聲徐徐響起……又過了一年,解雨臣也終于放下了兒時的執念,對他來說,不管前路怎樣,他都願意去嘗試一下。

紅绡帳暖,美人橫陳,黑瞎子經不住微醺的小花,半宿春情,直折騰得兩個人都沒了力氣。

半睡半醒間,解雨臣輕輕地說:“瞎子……你記着,有朝一日……你若無情,我便休。”

“……”

第二天,窗外的陽光直射進屋子,解雨臣趴在床上沉沉地睡着,淩亂的發絲遮住了精致的睡顏,蓬松柔軟的冬被松松垮垮地蓋在臀間,露出了大片光潔的裸背,黑瞎子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間,死沉死沉的。

接着,一陣刺耳的鈴聲吵醒了兩人的美夢,解雨臣橫踢一腳将黑瞎子踹到床下接電話,然後在他喊出那句“小三爺遇刺了?”的時候猛地驚醒。

“電話給我。”解雨臣翻身起來搶過電話,神色凝重地說:“什麽情況?”

“啊,當家的,剛才吳家那邊傳來消息,說小三爺去掃墓的時候遇到殺手了,現在好像去了醫院,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是解家的夥計打的電話。

“吳家的消息怎麽傳到你們這兒了?”解雨臣有些奇怪。

“是這樣,您昨天不是吩咐了給吳家送年禮嗎?今兒一早兄弟們就拿着東西去了,二爺找人回禮耽誤了些時候,結果就碰到跟着去掃墓的人回來說小三爺遇刺了,這才回到我這兒,我趕緊就給您打電話了。”夥計如實答道。

“啧,備車,我去看看。”說着,解雨臣就挂了電話穿衣洗漱。

“我跟你去?”黑瞎子靠在浴室門邊問。

“不用,你回crazy去,城北的事兒你自己掂量着辦,只要別給爺挑出大簍子來,其他的随你便。”解雨臣擦了擦臉對黑瞎子說。

解雨臣下樓的時候車已經備好了,黑瞎子只穿了件睡衣站在樓上揮揮小手帕送他,腰帶松松地系着,露出大片的胸膛和兩條腿。

“你們,給爺把樓上那個丢人現眼的東西鎖回屋裏去。”

臨上車前,解雨臣如是吩咐道。

“是!”

醫院的急救室外,吳邪抱着頭坐在塑料椅子上等,吳一窮夫婦受了驚吓先回家去了,解雨臣風風火火趕到的時候,手術室的燈剛好熄滅。

解雨臣看着張坤臉色蒼白的被推出來,識趣地退到一邊,等着吳邪和醫生确認好他的情況後,才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陳皮阿四的人。”吳邪說。

“嗯,伯父伯母怎麽樣?”解雨臣問。

“沒事,我爸媽就吓着了而已。”吳邪站在ICU外,閉着眼睛捏了捏眉心。

“他……怎麽會跟你在一起?”解雨臣隔着玻璃看了看還在昏迷的張坤,有些不明白吳邪去掃墓為什麽還帶着他?

“小花,他不叫張坤,他叫張起靈,是大佛爺唯一的養子,麒會的繼承人。”

“……”

原來,吳邪今早按照慣例跟着父母到陵園拜祭吳老狗,吳三省派了幾個人随行保護,一路上都相安無事,誰知到了陵園卻出了岔子。

為了不打擾老爺子的安寧,吳邪下令讓所有的人都等在遠處,卻不知這一決定竟差點要了他的命。

當吳邪擺好貢品,卻無意間在爺爺的墓碑後面看到張坤的時候,震驚的表情都還沒收回去,就見張坤猛地朝他撲了過來,然後抱着他快速地在原地轉了一圈……

消音器吞噬了轟然的槍聲,吳邪只聽到了子彈打進血肉的悶響,然後就被人壓倒在地,接着是父母的驚叫,還有那幾個夥計驚慌的喊聲。

溫熱的鮮血透過藍色帽衫浸濕了吳邪的雙手,耳邊是那人難得粗重的呼吸聲:“對不起,有件事……我騙了你。”

救護車走後,吳邪走到張起靈祭拜過的那座墓碑前,赫然發現那上面刻着的名字……是“張五”。

“其實我和三叔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一直沒說破,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麽目的……那個墓碑,我猜,可能是張啓山的。”吳邪坐在塑料椅子上,雙手撐頭,聲音很低沉,有些嘶啞:“阿鬼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半夜偷偷地跑了,我以為他終于露出了馬腳,誰知他卻是去找你的。”

一提到那晚的事,吳邪就忍不住想起那人對他說“我不會害你”時的語氣,自己沒有回頭去看他的背影,也從來都沒有考慮過相信他……假如,他知道自己從未得到過信任,還會繼續忠誠嗎?

“那他說有件事騙了你,是指他是張起靈的這件事?”解雨臣問道。

“我也不知道,一切只能等他醒過來再說。”說到那人的傷情,吳邪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頭,繼續道:“醫生說他傷的有些重,我……”

“你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面對他了,是不是?”解雨臣替吳邪說完了他想說的話,然後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小邪,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縱容瞎子在城北鬧事?”

吳邪擡起頭看着解雨臣,眉頭皺得緊緊的。

解雨臣看了看四周,站起來朝外走去,吳邪猶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兩人一直走到醫院的僻靜處才停下,而解雨臣卻一直沉默着。

“小花?”吳邪忍不住催促。

“你們搬出老宅的那天,麒會的人就已經開始在城北鬧事了,當時瞎子就在我店裏,我猜他是想挑起我和陳家的矛盾……”解雨臣頓了頓:“後來,他跟我說了一件事,讓我打消了把他送去陳家的念頭。”

“什麽事?”吳邪有些好奇,但隐隐的又好像猜到了什麽。

解雨臣看着吳邪,臉上的表情很認真:“20年前的事。”

“張啓山和我爺爺的死?”吳邪暗道了一聲果不其然。

解雨臣點點頭,有擺了擺手:“不止,還有我爹和二爺之間的矛盾。”

“這些跟城北有什麽……”吳邪的話只說到了一半,便驚訝道:“你是說,這些跟陳皮阿四有關?!”

“不是我說的。”解雨臣好笑地搖了搖頭:“是瞎子說的,所以我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證明給我看。”

“他在城北制造矛盾,是想讓陳皮阿四誤以為我們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想動他?”吳邪分析道。

解雨臣雙插兜,撇撇嘴說:“瞎子不過是找人跟他的心腹接觸了幾次,他就急着殺人滅口,然後你就遇刺了……我覺得,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當年的事雖然沒有對解家造成什麽直接影響,但我爹和二爺的矛盾必定沒有那麽簡單,所以我也想查清這裏面的隐情。”

這一連串的事件連起來的确惹人懷疑,吳邪在驚訝之餘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大腦裏的一些想法一閃而過,再想去捉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

這個除夕過的不太平,陳年的舊事重新被人翻出來曝在太陽下,一股股發黴的味道嗆得吳邪頭腦發脹……

“小花,我要帶他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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