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鏡中花

臨近年關,整個D城都洋溢着喜慶的氣息,福澤小區的某間小屋裏,兩個年輕帥氣的男人正在大掃除。

同居已經一個多月了,張坤除了有一點點生活不能自理以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對勁,反倒是吳邪失去了吳家的支撐後,所有的消息都只有通過解雨臣才能知道,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靠,小哥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洗衣服要掏下口袋?人家超市的小姑娘都說了,咱家的錢總是最幹淨的……”

吳邪再一次從洗衣機裏撈出各種紙幣并把它們平鋪在桌上晾幹,張坤這個人哪兒都好,就是記性差,尤其是叫他做家務的時候,不論你教過多少遍,他自巋然不動,多年來的習慣丁點兒沒改,倒是把吳邪的脾氣給磨光了。

“對不起。”

每次都是這句對不起,吳邪有時候也會偷偷腹诽,這都同居一個月了,“我愛你”是一次沒聽過,“對不起”倒一天一遍……真他娘的悶!

日日相對,朝夕相處,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雖然吳邪的心裏總是埋着一根名為“欺騙”的刺,每當被張坤的舉動所感動時也在不停地提醒着自己這只是一場戲,可他就是沒辦法拒絕自己的心與感情,然後一點一點的,被撼動。

“吳邪?”

張坤舉着衣架在吳邪的眼前晃了晃,從剛剛開始這個人就一直在發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啊……”吳邪遲鈍地應了一聲,眨眨眼,遲疑地接過衣架将衣服晾好,才又說:“沒事,我在想今年過年要怎麽辦。”

“過年?”張坤反問了一句。

“嗯,我父母會回來。”吳邪晾好最後一件衣服後,從板凳上跳下來,然後被張坤順勢抱進了懷裏。

每年過年吳一窮都會帶着妻子回國和兒子團聚,今年也不會例外,可如今吳邪不僅離家出走還與人私奔,就算說是做戲恐怕那二老也不會接受,說不定又要鬧着接他出國了。

“要回去嗎?”張坤摟着吳邪問道。

“不知道,三叔到現在也沒叫我回去,大概是還生氣呢吧。”吳邪低頭在張坤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後接着說:“晚上去找小花問問看吧。”

“好。”

到了晚上,吳邪和張坤剛要出門就被解雨臣一個電話給攔在了門口,挂掉電話後吳邪便急匆匆地走了,留下張坤一個人在家。

解雨臣在電話裏只說是有重要的事還不讓帶張坤,吳邪本以為是黑瞎子那邊有了什麽動作,可等他開車跑到戲外時,卻發解雨臣正悠閑地坐在吧臺旁喝酒,而黑瞎子則抱着一把吉他坐在臺上唱着情歌。

“……我說祖宗,您說的重要的事,不會是他要跟您告白吧?”吳邪把車鑰匙往吧臺上一扔,拿過解雨臣跟前的啤酒猛灌了一口。

解雨臣挑了挑眉,說:“這難道不是大事兒嗎?好歹也得有個見證人不是~”

“不是吧!?你他娘的……”

吳邪瞪大眼睛看着解雨臣,只見他輕輕一笑,薄唇微啓:“開個玩笑~”

“操……”

“我叫你來當然是有重要的事,還用問?”解雨臣笑看着吳邪:“先坐。”

吳邪從小到大都拿解雨臣沒轍,偏巧這位爺最喜歡的就是跟他開玩笑,還淨是些不好笑的玩笑……

“說吧,什麽事?還得背着我們家小哥。”

對張坤的稱呼,吳邪從一開始的“阿坤哥”改成了“張小哥”,又從“張小哥”改成了“小張哥”,最後幹脆就舍棄了“張坤”二字,直接喊了“小哥”,親切又新鮮,張坤也覺得挺順耳。

只是解雨臣總說他倆更像是熟識的鄰居,而不是同居在一起的情人。每每說到此處,吳邪都暗暗發笑,自己這二把刀的演技,果然是逃不過小花這科班出身的眼睛。

“其實我不說你也該想到了,明天就是臘月二十五了,再過兩天你爹媽就回來了,你打算怎麽着啊?”解雨臣神情認真地問。

“就這事兒啊?”吳邪塌了塌肩膀,捧着啤酒瓶子無奈道:“我今天本來就想過來找你說這事兒的……不過這事兒不用背着小哥啊?你幹嘛不讓他來?”

“啊?不是你說他不願意見瞎子嗎?我才跟你說別帶他來的……”解雨臣朝黑瞎子那邊揚了揚下巴。

“……”吳邪搓了搓臉,沒說話。

解雨臣不明白吳邪在無語什麽,只好接着說:“我前天去看過你三叔了,他跟我說你們家今年要搞什麽新年拍賣會,所以除夕那天他可能會不在。你說他是不是故意躲出去,怕你不肯回家過年啊?”

聽了解雨臣的話,吳邪不禁一愣,他沒想到自家三叔會考慮的這麽周全,心裏忍不住一酸。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吳邪低低地搖了搖頭。

“你們家的事我不方便說什麽,可你也別太任性了,張坤那個人……我不了解,可我就覺得他不值得你離家背井,他不配。”解雨臣拿過吳邪手裏的空酒瓶放到一邊:“別喝了,你開車過來的。”

雖然吳邪心裏明白解雨臣是誤會了,可仔細想想他的話好像也并沒說錯,只是自己并不是離家背井,而是一個不小心就失去了自我,忘記了初衷。

“小花,這事沒你想得那麽嚴重,不過也不像它表面那麽簡單……等有機會的吧,我再跟你說。”吳邪笑着拍了下解雨臣的上臂。

解雨臣皺皺眉,剛想說什麽就被一路小跑來的夥計給打斷了,不知那夥計在他耳邊說了什麽,只見他的臉色頓時一沉,愠怒之中還帶着一絲驚訝。

“怎麽了?”吳邪有些不好的預感。

“阿鬼不見了。”

“阿鬼?”

吳家與陳家雖分處D城兩側,但每年生意上的往來卻不少,再加上前些天吳二白才剛剛查清M市劫貨的那件事,好像就有陳家在背後撐腰。

而此時最有可能讓阿鬼失蹤的就是吳家,以及這一個月來一直默許着麒會在城北惹事的解雨臣。

“他怎麽會失蹤?”吳邪不覺得自家三叔會是這麽沉不住氣的人,而解雨臣就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類型。

“還不知道,我去查一下。”解雨臣從吧椅上下來,剛邁出一步又轉身回來對吳邪說:“你現在就回家,這事兒有點複雜,你現在的狀況不适合攙和進來,我有事會去跟你三叔商量的。”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吳邪目前的任務的确是盯好身邊的張坤,于是他只能點頭答應:“好,你小心點兒,那老家夥不好對付。”

解雨臣點了點頭便急匆匆地走了,黑瞎子見狀立即跟了上去,兩人邊走邊說出了門,吳邪聳聳肩,抓起吧臺上的鑰匙準備回家了。

吳邪到家的時候張坤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頭發暴露在空氣中還冒着熱氣,吳邪走過去拿過毛巾幫他擦了擦頭,然後得到了一個香噴噴的濕吻。

張坤的身體抱上去很舒服,皮膚下肌肉堅韌富有彈性,寬肩,窄臀,身姿挺拔,吳邪最喜歡抱住他的腰,然後埋頭在他肩窩,蹭啊蹭。

“怎麽了?”張坤輕輕地抱着吳邪。

“我三叔要開新年拍賣會,過年的時候我可以回家了。”吳邪說話的聲音有點悶。

“嗯。”張坤點點頭,然後一下一下地輕撫着吳邪的背。

“小哥。”

“嗯。”

“抱我……”

“嗯。”

一夜春情,吳邪累的直接睡了過去,張坤起身稍作清理後便坐在床邊看着吳邪睡……修長的手指靜止在即将觸碰到吳邪臉頰的地方,然後起身離開。

門輕輕地阖上,發出咔噠的一聲,吳邪慢慢睜開眼睛,笑容蒼涼。

鼻青臉腫的阿鬼跪在地上,下巴被一只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腳輕輕挑起,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這朵三小時前還是乖乖女的雲彩。

雲彩翹着二郎腿歪靠着椅背,她身邊分別站着王胖子和黑瞎子,這仨人全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看得其他手下皆是一股惡寒。

張坤是從二樓包房的窗戶裏翻進來的,一下樓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雲彩和胖子在很正常,但黑瞎子……

“你怎麽在?”張坤問。

“小九爺辦秘密的事兒去啦~不帶咱~”黑瞎子聳了聳肩。

“他沒懷疑你?”張坤看了看阿鬼。

黑瞎子搖搖頭,笑道:“怎麽可能?你當他是小三爺呢?”

張坤沒理黑瞎子的調侃,只低着頭看向阿鬼,問:“問出什麽了?”

“他說陳皮阿四最近要殺小三爺,很可能就是大年初一那天,因為吳邪每年初一都會和父母一起去墓地祭奠吳老狗。”雲彩走到張坤身邊,踢了踢阿鬼又繼續道:“今年吳家要辦新年拍賣會,大部分人手都會去拍賣會那邊幫忙,只是不知道他說的有幾分可信。”

“誰審的?”張坤問。

“胖哥。”雲彩說。

“有把握麽?”張坤看向胖子。

“那必須的,我辦事小哥你就放心吧~”胖子咧咧嘴樂道。

“理由呢?”張坤問雲彩。

“最近黑哥一直在往城北滲透勢力,陳皮阿四以為解家和吳家已經聯手打算侵吞城北,所以有點兒狗急跳牆了。”雲彩笑笑說。

見三人已經把該問的都問清楚了,張坤點了點頭,蹲下身子仔細地看着阿鬼,輕輕地說:“把你抓來,一是為了想知道陳皮阿四的想法,二是為了讓你幫我們演一場戲,辛苦了。”

說完,張坤站起身,右手向身後微微擡起,阿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仿佛還等着他說要演什麽戲,卻只見黑瞎子将一把烏黑烏黑的長刀遞到了張坤手裏……

阿鬼的屍體被小弟擡了出去,按照預定的計劃打算扔到預定的地點。

一地的血跡和腥味兒刺激着每個人的大腦,所有的計劃都在此時開始運轉,有些人,有些事,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我要洗澡。”張坤把刀收好,然後上樓了。

“啧啧,咱家小哥還是這麽酷啊……”胖子咋舌。

“這叫悶~”黑瞎子樂道。

“悶酷悶酷的~!”雲彩最後總結。

淩晨四點,張坤輕輕地打開家門,然後就看到了沙發上的吳邪。

吳邪笑得很溫和,就像喂張坤喝粥的時候一樣,卻又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仿佛那笑容的背後藏着什麽要吃人的惡魔。

“早啊,小哥。”吳邪先開口了。

張坤沒說話,卻走到吳邪身邊,也坐了下來。

“我不想跟個怨婦一樣逼問你,所以,請你坦白一點。”吳邪輕聲說。

屋子裏安靜得只剩下鐘表的走針聲,張坤沉默了許久,最後終于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卧室走去,一直走到卧室門口才說道:“吳邪,我不會害你。”

日升,日又落。

不知不覺的,吳邪竟然在沙發上坐了一天,而張坤也在卧室裏悶了一天。

張坤的一句話讓吳邪明白了很多,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迷失過自己,他的目的從未改變,卻讓吳邪陷進了這場名為愛情的游戲之中。

不會害你,只是因為沒有害你的必要。

“既然這樣,這段日子我也玩累了,我們就到此為止吧,我回家了。”

吳邪故意說了些不可挽回的話,恨不得兩人就此陌路,永無關聯,這場游戲該結束了,在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前……

良久,張坤從卧室裏走出來,這間曾經裝滿溫馨與幸福的小屋冷了下來,比一個月前的那場雪還冷,冷的人手指發顫,心口發疼。

“吳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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