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失敗,再次失敗
“小邪,那個張起靈是假的吧?”
“啊?”
回家的路上,吳邪本來正看着車窗外迅速倒退的路燈發呆,解雨臣輕輕地一句話讓他有點驚訝。
“你怎麽看出來的?”吳邪無奈道,他本來還想瞞一陣子的。
“易容術我小時候就學過,他那點伎倆還瞞不過我。”解雨臣頓了頓,轉過頭瞪吳邪:“更何況,你的表現太随意了,根本就不像是在面對張起靈。”
“我靠,那我應該怎麽樣啊?苦大仇深還是梨花帶雨?你想象力不要太豐富!”吳邪嗷嗷地抗議着。
“起碼該是一副風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樣,哪會把點心渣子吃一臉呢?”說着,解雨臣擡手擦了擦吳邪的嘴角。
“……”吳邪連忙自己也擦了擦,心說:誰叫你家黑瞎子的點心做那麽好吃?
解雨臣看他一副窘樣忍不住笑了笑,接着問:“說吧,那人誰啊?”
吳邪舒了口氣,無奈道:“不知道,沒摸到底,只知道阿鬼失蹤那次是他去找的你。”
“原來是這樣……”解雨臣靠着車座若有所思,嘴裏繼續輕喃:“要說當初阿鬼那件事還有很多疑點的話,如今也都清楚了。”
“是啊,張起靈給陳皮阿四演了一場戲,我們充當了他的退路和僞靠山,如今不需要了,自然不用再裝下去。”吳邪笑笑,彎彎的眉眼之間卻透着苦澀:“他手裏有一份古墓地圖,是當年九門紛争的關鍵,我猜陳皮阿四就是看中了這個才幫他撐起麒會的,甚至還有M市。”
“這看似是一場麒會和陳皮阿四之間的明争暗奪,卻把我們都卷了進去……陳皮阿四那個老狐貍不會看着麒會來擠自己的地盤,而張起靈為了安撫陳家也不得不把勢力朝城南發展。”解雨臣看了吳邪一眼,問道:“小邪,你打算怎麽辦?”
解雨臣的眼睛很亮很清澈,尤其是在這個只有路燈的夜晚,吳邪甚至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倒影,和唇邊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吳家在D城幾十年的根基穩如磐石,他們這時候想要來分一杯羹根本是癡心妄想。”
吳邪的話讓解雨臣的心安穩了不少,他最怕的就是吳邪狠不下心,這人從小就記恩不記怨,有人對他一分好就能記一輩子,然後千百倍的還回去……可這黑道之中,最忌諱的怕就是把真心全部都交出去,不同的立場可以讓骨肉相殘、兄弟阋牆,更何況是毫無血緣的兩個人?
“小邪……”靜了一會兒後,解雨臣突然出聲:“假如有一天解家要城南的地盤,你要怎麽辦?”
“你呢?”吳邪轉頭反問。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解雨臣認真地說。
吳邪聳肩,笑道:“那好吧,我會~”
“……傻子。”
“嘿嘿。”
“對了,我猜小哥已經不在D城了。”
“什麽?”
“不然那個人是不會來找我的,小哥不會讓他來。”
“……”
每年到了年底D城都會掀起一波查抄酒吧夜店的浪潮,并在元旦之前結束,為的是以一個嶄新的面貌來迎接新的一年,然後該怎樣還是怎樣。可今年的浪卻翻得有點大,時間持續的也有點久,黑瞎子看着貿貿然就來店裏突襲又随便尋了個由頭就要封店的警官先生們,原本笑眯眯地表情也沒辦法維持下去了。
查封“西府海棠”的事是吳邪拜托解雨臣辦的,他算好了時間趁吳三省快要回來的時候查封那家店,為的是逼張起靈回D城,然後拜托自己三叔在他們背後燒一把火。到時候麒會腹背受敵,就不怕陳皮阿四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既然要鬥,那麽大家就一起下水,想做漁翁捉鹬收蚌,做夢!
不出所料,“西府海棠”被查封的第二天張起靈就接到了陳皮阿四的電話,雖然覺得整個M市要比中央大街的那一小塊店面重要得多,但他還是決定回去看看。其實解雨臣的這點兒小手段又怎麽難得住陳皮阿四,憑陳家在D城幾十年的人脈,要保住一個店面還是很容易的。
只不過陳皮阿四怎麽可能讓麒會順利壯大,任之成為解、吳兩家之後,自己的第三個威脅?
張起靈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不會放棄“西府海棠”,同時也更不會放棄M市。
這日,寒冬的暖陽不緊不慢地照進屋裏,吳邪斜靠在床頭擺弄着手機,潘子的信息一條一條地發過來,陽光很暖,吳邪的心卻慢慢的涼了。
本來“西府海棠”出事之後,吳家在M市的眼線就傳回消息說麒會在那裏的動作都停止了,可還沒等吳邪按計劃進行下一步,吳三省那邊就出事了。
運貨的卡車在盤山道出了車鍋,整個車子翻下了懸崖,要不是當地警察聯系家屬,吳邪這邊還以為自己三叔正在回來的路上!雖然經過兩天的搶救吳三省終于撿回一條老命,可他手下的夥計卻死了兩個,潘子臨時湊了筆錢拿給來認屍的兩家家屬,好歹沒讓事情鬧大。
吳三省躺在病床上時昏時醒,一車的天價瓷器都倒下了懸崖,吳家這次血本無歸大傷元氣,拍賣行那邊的買家也都鬧了起來。
外省的貨出了事,吳二白忙的焦頭爛額,巨額的虧空讓吳家上下一片愁雲慘霧,而張起靈則踏踏實實地拜訪了下令查封“西府海棠”的高官,最終約定一周之後重新開張。
接二連三的變故讓吳邪一個頭變成兩個大,一面要幫着吳二白梳理吳家的財政,一面還要盯着潘子他們徹查車禍的原因,吳三省那裏又離不開人,M市的動向要随時注意,D城的形勢也得時刻關心……
“唉,累死了……”
解雨臣好容易在吳家老宅捉到吳邪的人,結果什麽都還沒說呢,就聽他在抱怨。
“這次的事只能說時運不濟,你三叔怎麽樣了?”解雨臣問。
“三叔倒沒什麽大礙,有個夥計一直護着他,所以傷的不重。只是一車珍品都成了廢瓷片,吳家賠了不少,我二叔正在跑這件事,一時半會兒也管不了別的了。”吳邪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癱軟着身體,看上去很疲倦。
“……黑瞎子那邊明天就開張了。”思量再三,解雨臣還是覺得要告訴吳邪一聲。
吳邪懶懶地點了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那也沒辦法,就像你說的,時運不濟。”
兩人各自沉默了許久,解雨臣接了條短信就急匆匆地走了,吳邪只道他年底太忙,也就沒在意。
在沙發上躺了會兒,吳邪擡手搓了搓臉,對王盟說:“去把那個叫齊羽的請到三叔的書房來。”
“哦。”
齊羽是在解雨臣之前來的,吳邪卻不想見他,本來是想晾一會兒然後轟出去的,可解雨臣的那句“時運不濟”卻讓他動了點兒別的心思。
揭去易容的齊羽長相清秀陰柔,眉目間有點像吳邪,神情卻孤傲做作,有點讓人喜歡不起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願意見我呢,看來小看你了,小三爺~”齊羽站在那張寬大的紅木書桌前,仰着下巴俯視吳邪,卻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吳邪坐在老板皮椅上左右轉了兩下,無奈道:“你看上去很開心啊?”
聽到吳邪這麽問,齊羽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兩只手撐着書桌靠近吳邪,興奮地說:“因為你們打起來了啊!張起靈不會愛你了,吳邪,張起靈他,不,會,愛,你,了!”
吳邪扶額,突然覺得有點傷神:“然後呢?他就會愛你了?”
“起碼不愛你!”齊羽迅速地說。
“呵呵。”出于禮貌,吳邪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才問:“所以,你是來跟我說這個的?”
像是吐出了壓在心口幾百年的怨氣一樣,齊羽的表情瞬間明快起來:“不,我是來給你們即将崩塌的感情再補上小小的一塊石頭的~”
吳邪點點頭,示意他可以繼續說下去。
“你三叔的車禍,是張起靈找人搞的鬼,那老家夥沒死真是算他命大~”
齊羽愉快地說,吳邪聽的卻不怎麽愉快。
雖然對那句“時運不濟”有所懷疑,也讓潘子在徹查事故的原因,但就這樣從別人口中得知真相,對于吳邪來說,還真是個不小的沖擊。
“你就這樣把他出賣了?”吳邪歪着頭問道。
“無所謂~”齊羽聳聳肩,反身一躍,坐在了書桌上:“反正你早晚能查出來,我才不要浪費這個嘲笑你的機會~”
吳邪看着齊羽毫無防備的背影默默地站了起來,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把手槍輕輕地抵住他的後腰,然後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你自己一個人來我這兒,就不怕我殺了你?”
齊羽慢慢地收回了愉悅的表情,然後轉過頭一臉疑惑地看着吳邪:“你是小孩子啊?用手指頭比槍?”
“……”吳邪默默地收回手指,撓了撓鼻子。
“好了~該和你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齊羽跳下桌子,朝吳邪揮了揮手,然後補充道:“我出來很久了,要是再不回去,你那發小的老婆恐怕就要有危險了~嘻嘻~”
“什……”
吳邪的話還沒說完,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阿水。
電話裏阿水心急火燎地說了不少,哇啦哇啦的大嗓門傳進了齊羽的耳朵,讓他的笑容越來越明豔。
解雨臣急匆匆地離開是因為秀秀不見了,而他沒有跟吳邪說,是覺得吳邪太累了……
“怎麽樣?小三爺。”終于等吳邪挂了電話,齊羽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猜小花他會不會在意秀秀的死活?”吳邪手持電話若有所思地擺弄着,臉上不見慌亂,倒有一絲玩味。
齊羽眨眨眼,笑得更燦爛:“我不用猜,就算他解雨臣他不在乎,霍老太太也不會坐視不理。霍仙姑一介女流便能在老九門占一席之地,你們以為她真就相信解雨臣這個基佬能給她孫女幸福?呵呵,別逗了~”
兩次見面齊羽給吳邪的印象完全不同,一個單純中二的傲嬌高中生,一個陰冷中二的腦殘癡漢……總之,都不太好。
“那我們可以試試,看我能留你到什麽時候。”吳邪雙手插兜,臉上的笑容依然穩妥,然後揚聲對門外喊道:“萌萌,收拾間客房出來,齊爺不走了,最近就住在我們這兒了。”
“诶!”王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猜我今晚不用在這兒睡~”
“那你猜你要是繼續惹我的話我會不會現在就找人上了你~?”
“……你贏了~”
在一陣沉默中,齊羽跟着王盟去了客房,吳邪捏着手機頹然坐回老板椅,他覺得累,心累、腦累、身體累,就連臉上都笑得累了。從前以為若是查到這回的車禍跟張起靈有關就能徹徹底底地恨上他,可如今人家跑來挑釁,還綁了秀秀……他卻仍然不能忽視心裏頭那微乎其微卻醜陋的讓他自己都覺得惡心的僥幸:也許,那個人是被逼的?
吳邪雙手扶着額頭彎下了腰,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救了。
感情,有的時候越是想要抑制就越是泛濫,明知道那條路黑暗曲折、充滿荊棘,卻還是一步一步地嘗試着走過去,等到傷痕累累的時候,還依然要對着頭頂那唯一的一點光亮,傻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