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誰是黃雀

“……請你,離他遠一點。”

無論是出于什麽目的,這樣的一句話都足以讓人心寒,當吳邪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心中終于充滿恨意。

秀秀雖然救回來了,可吳家的危機卻還沒有解。除了財務上的問題,媒體輿論以及國家文物保護單位都紛紛将矛頭指向他們,拍賣行的貨源渠道被質疑,許多還沒有完成交易的客戶也都打了退堂鼓。

吳邪自“聚賢樓”回來之後就将自己埋進了交際場,沒日沒夜的應酬着那些打算趁火打劫的“朋友”。

一杯接一杯的酒精灌進胃裏,反出來的是一句又一句惡心的阿谀奉承,一場連着一場的紙醉金迷讓吳邪感到身心俱疲。

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王盟開車将他送回老宅,一身的酒氣和香水味熏得吳邪自己都嫌棄自己,但早已被酒精浸透的身體卻只能任由王盟擺弄,最後沉沉地睡去。

王盟替吳邪脫掉外衣蓋好被子,然後轉身下樓去收拾被吐髒了的客廳,最後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床頭,再關上燈。

這套活兒王盟已經連着幹了兩周,從手忙腳亂地把吳邪的衣服扯壞,到有條不紊十分娴熟,他只是看着他家小老板都覺得胃疼的不行。年已經過完了,可吳邪的日程還是排得滿滿的,每天看着他眼下烏青地站在衛生間裏刮胡子,王盟想說要不然你歇會兒吧老板,可嘴巴張開後發出的聲音卻是:“我熱了杯牛奶,要端過來嗎?”

“不用,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牛奶養胃,王盟是真怕他家老板哪天喝出個胃出血或者酒精中毒……跟了吳邪這麽久,雖然老是挨罵,可他對下邊兒的人還是挺好的。

今天要見的是某古文物協會的幾位會長,雖說是民間組織卻頗具威望,吳邪沒有安排這些老學究去那些風塵俗地,而是約在了城南的“有間茶社”。

“萌萌,我交給潘子的事他查的怎麽樣了?”在去往茶社的路上,吳邪抽空問了問自己交代下去的事情。

“哦,潘子哥說有了點頭緒,估計這一兩天就會有結果了。”王盟答道。

吳邪捏了捏手腕,點頭道:“嗯,你讓他小心些,別走漏了風聲,有什麽問題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二叔。”

王盟點頭稱是,突然又想起昨晚吳二白打來的那通電話,于是繼續對吳邪說:“對了,二爺昨晚打電話來,說三爺的傷好多了,這兩天就接回來養着。”

“嗯,我知道了,你待會兒就回去準備着吧。”吳邪眯了眯眼,他還是有些困。

“呃,小老板?”王盟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吳邪。

“嗯……”吳邪迷糊地應着。

“你再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吳邪輕輕地哼了一聲,頭歪歪地靠在後座上睡了過去,王盟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規律的發動機聲和輕微的颠簸讓吳邪睡得很舒服,煩躁的心情漸漸平緩,有人卻是天生的不招他待見,偏偏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惹他……突然震動的手機吓了吳邪一跳,心髒猛烈的跳動着,仿佛就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了。

“喂……”吳邪壓着火氣,嗓音有些嘶啞。

“喲,小三爺這是剛睡還是沒醒呢?吵你起來會不會有起床氣啊~?”齊羽賤兮兮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沒,你有事嗎?”聽到他的聲音就無法控制地想起張起靈的警告,吳邪的心情更糟了。

此時在陳家,齊羽正趴在二樓的涼臺上往院子裏看,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張起靈站在陳皮阿四身邊垂着頭挨訓,齊羽笑出聲來,對着電話說:“他放過了你,四阿公卻沒有放過他,你讓他以後的路更難走了,開心麽?”

“呵呵,我覺得我更應該恭喜你,沒有被陳老爺子殺掉。”吳邪也笑笑。

“四阿公還用得上我就不會殺我,否則你真的以為我是傻子麽?去自尋死路?”齊羽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冷清的卧室。

吳邪坐在車裏看着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色,突發奇想道:“齊羽,不如你來幫我吧,事成之後,我把張起靈讓給你啊~”

吳邪此話一出電話的另一端就安靜了,幾秒之後齊羽狠狠地挂斷了電話,捏着手機的指尖白森森的,憤怒從胸口直沖大腦,他差一點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沖出去殺了那個可惡的男人。

卻在這時看到了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張起靈。

“四阿公叫你。”他說。

齊羽紅着眼睛死盯住不遠處一開一合的薄唇,有人說嘴唇薄的人薄情,自己這會兒倒是希望他能薄情一點,趕緊忘了那個讨厭的男人了事。

“……”

齊羽站在原地沉默着,滿腔的憤怒讓他變得不理智,于是他做了個有些愚蠢的決定……只見他快步沖到張起靈面前,摟着脖子就要親上去,卻在觸碰到的前一秒被推倒在地。

“你做什麽?”張起靈皺眉道。

“吳邪!吳邪說他要把你讓給我!你只是他拉攏我的籌碼!你這個傻子!”齊羽大聲地吼着,完全沒有避諱站在外面守衛的陳家手下。

是的,他被關起來了,陳皮阿四說除非D城的事結束,否則他不再被允許私自外出。

“……四阿公叫你。”張起靈只是重複了下剛剛的話。

面對張起靈的淡定,齊羽的火氣突然憑空消失,只見他咧開嘴笑了笑,森森的白牙和空曠茫然的眼睛讓他看上去有些不太好:“呵呵,哈哈哈……起靈哥,我就想你的目光多在我身上停留一秒,很難嗎?”

張起靈看着齊羽搖搖頭:“不難,只是就算我多停一秒,你也還會想要再一秒……總有我辦不到的時候。”

“那你跟我說吳邪他有什麽好?我可以學啊!我長這麽大最會的就模仿別人了!這你應該很清楚!!小時候……”齊羽站起來大聲地說道:“小時候你不是這樣對我的!”

“真正的齊羽,早就不見了。”

說完這句話,張起靈轉身走了,他知道就算自己叫不動齊羽,也會有人帶他去見陳皮阿四,但那個因為自己的話而變得呆愣愣的人,有些可憐。

愛情讓人頭腦發昏,眼界狹隘,齊羽躲不過,張起靈、吳邪亦然。

連日的應酬有了效果,吳家的處境慢慢地好了起來,吳三省從醫院搬到了家裏,精神好的時候也會幫吳邪出出主意。

年後一出正月城南就要招标投建“雅築公寓”了,吳家的投标文件早早地遞了上去,上下疏通打點的事一直也是吳邪在辦,本來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誰知末了竟然出了岔子。

這天,吳邪本來推掉了所有的應酬打算好好休息一天,誰知“雅築公寓”的招标負責人卻給他打電話說招标的事出了點問題,吳邪只好馬不停蹄趕到招标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色沉沉的。

“怎麽了小老板?出問題了?”王盟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詢問道。

“嗯,回去再說。”吳邪閉上眼睛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

回到家,吳邪一頭就紮進了吳三省的房間,王盟則留在樓下幫保姆準備午飯。

樓上的屋子隔音很好,王盟支起耳朵也什麽都聽不見,只好乖乖跟着小保姆洗菜做飯,只希望吳三省能給吳邪出些主意。

“王盟,飯做好了端屋裏來吧。”

半個小時後,吳邪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吩咐着。

“哦,知道了,這就好。”王盟答應着。

仔細看的話吳邪的臉色并沒有好轉,這證明事情還有些麻煩,王盟想不通,投标的事不早就板上釘釘了麽?為什麽還能出岔子?

其實王盟的疑問也是吳邪想不通的事,招标辦公室今天給的回話是兩家公平競争,吳家……和麒會。

吳家投标的款是早就預備好的,而麒會這一年折騰來折騰去能養活了一幫夥計就算不錯了,又哪來的錢投标呢?吳邪想不通,吳三省也想不通。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重新整理投标方案,加大籌碼,争取在資金方面壓倒對方……

一個星期後,在招标大會上吳邪果然見到了張起靈,他們象征性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各自坐下,等待最後的結果。

招标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出人意料卻又仿佛是在情理之中,會場上有些年紀的人們都還記得,當年麒會在D城就是這樣,想要的東西永遠也不會落入他人之手。

麒會回來了——這是人們第一次有了這樣清晰的認知。

吳邪在離場的時候深深地看了張起靈一眼,臉上的表情談不上挫敗與怨恨,更多的可能是還沒從驚愕中緩過神兒來的茫然。

張起靈又贏了,但他有些不安,自從麒會來到D城以後仿佛事情都進行的太過順利,是吳邪太年輕,還是他在背後隐藏了什麽?

幾次的交鋒看上去都是吳家在吃虧,但麒會的處境卻沒有變好,反而被逼到了絕境。他們在中央大街站住了腳,卻也被解雨臣盯得死死的;吳家的珍品瓷器雖然毀了,吳邪卻借機籠絡了不少人脈;綁架秀秀因為齊羽的出現成了一步廢棋;而這次投标更是讓張起靈主動放棄了大半M市才換來足夠的資金……背水一戰,得到的是死而後生,還是凄慘敗北?

從招标會回來後,吳邪便一頭紮進了自己的卧室,王盟擔心的站在一樓往上看,卻被吳三省叫住說:“萌萌,去給弄點吃的,爺有點兒餓了。”

吳三省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雖然還是足不出戶,卻總在宅子裏溜達。

“啊,哦哦,我這就去。”王盟呆愣愣地答應着,腳下卻往門外走。

“诶诶!”吳三省無奈了:“上哪去!?這麽迷糊以後別他娘的跟着吳邪了!”

王盟一愣,連忙回身道歉,然後又有點委屈地說:“三爺,你說那人怎麽就翻臉不認人呢?小老板不知道該多傷心……”

“扯淡,他要是連這點坎兒都過不去也他娘的別在D城混了,你少操心!”吳三省最近有了些精神,罵人的時候底氣也足了起來。

王盟嚅嗫了兩下,垂着頭往廚房走去,嘴裏卻不甘示弱的嘀咕道:“本來就是嘛……”

其實吳三省對王盟并不算很嚴厲,這孩子雖然傻乎乎的卻很認真,對吳邪也衷心,将來鍛煉鍛煉說不定能像潘子一樣,嗯,說不定……

趁着王盟去廚房弄飯的時候,吳三省輕手輕腳地上了樓,趴在吳邪的房門上聽了好一會兒也沒弄明白他在裏面幹什麽,索性一擰門把手,推門而入,本以為會見到一派頹然之景,卻見吳邪正微笑着打電話。

“……就按之前跟你說的行事,雖然他們撤了一多半的人馬出來也不能掉以輕心,這事很重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親自去……嗯嗯,放心,你辦事我三叔都放心,我自然也踏實……好,那就這樣,我等你的好消息。”

就這樣,吳邪挂了電話,然後朝吳三省晃了晃手機,說:“潘子。”

“哦,你給他派任務了?”吳三省問。

“嗯,找您暫時借用一下,反正您如今也不出門,等事情辦好了立刻還您。”吳邪笑着說。

吳三省囧了一下,心說:這話說得怎麽好像我離了潘子就啥也幹不成了一樣……于是嘴上不甘示弱道:“老子手下的人哪一個不是為了你能用得上才培養的?少他娘的來這套!”

吳邪樂了:“是是,三叔神機妙算,就知道我将來用得上潘子他們~”

“話說你小子一點兒也不像丢了地盤的樣子,到底有什麽打算?”吳三省坐在沙發上問道。

吳邪仍然笑着:“我還以為您跟萌萌那麽說是因為猜到我想幹什麽了,結果是唬他的麽?”

“啧,哪那麽多廢話,趕緊說!”

吳邪收起笑臉,從桌上捏起一顆夏威夷果,使勁兒用開殼器翹了翹,堅厚的果殼只裂開一個小小的縫隙。

“啧,好硬……三叔你知道麽,像這種果子,小哥可以用兩根手指把它夾開。”吳邪盯着手裏的堅果若有所思:“我得到消息,半截李的後人其實是搬去了M市,之前我不能在張起靈眼皮子底下找人……不過現在沒關系了。”

“你讓潘子去找李家的人?!”吳三省大驚。

“嗯,”吳邪将手裏的堅果扔回盤子裏,然後擡頭說:“張起靈一直在找當年其他的知情人,霍老太太如今已經站在我們這邊了,如果再找到其他的人……”

“你還是想把張起靈拉過來,而不是搞垮他?”吳三省瞪着眼說。

“……我們就能掌握當年的真相。”吳邪繼續說完自己的話,随後笑笑說:“三叔,我們的敵人從來都不是小哥,而是陳皮阿四,不是麽?”

“他們可是養父子。”吳三省提醒道。

提到這個,吳邪笑得有些輕蔑:“陳皮阿四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三叔,我不傻,小哥他更不傻。”

“可是目前麒會的腳丫子已經伸進吳家的被窩裏了,你打算怎麽辦?”吳三省皺眉道。

“……”對于自家三叔的這個比喻,吳邪滿頭黑線:“咳,這個嘛,我自有辦法……嗯,自有辦法。”

三月的風已經不再凜冽,吳邪甚至聞到了春天的氣息。

柳芽嫩草,溫風和煦,本應該恬靜閑适的一個季節,吳邪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突然變成月更了好像。。。。。。。。。。。對不起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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