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撞二十八下
沈修止平時還挺忙的, 不僅要備課上課，還要在實驗室呆着。
郁眠拉着他看完剛拍好的照片, 不好繼續打擾他，便收拾收拾東西回家。
學校的公衆號是由校學生會管理的, 到時候自然會有校學生會的人拿着相機來給沈修止拍照, 至于專不專業好不好看那就不知道了。
現在需要用到的照片郁眠已經拍好, 沈修止再整理一下有關的資料, 一起發給學生會，其他就沒什麽事了。
但是郁眠覺得經自己手的照片怎麽都要完美一點，更何況是以沈教授作為模特的照片，她回家後窩在書房盯着電腦修了好半天, 半夜的時候才去睡覺。
不管是模特，還是成品照片, 郁眠都挺滿意的。
“大清早剛起床就發呆？”
郁忱從房間出來，路過洗漱間，見郁眠捏着牙刷, 動作非常機械，腦子不知道放空到哪兒了。
“啊, 沒啊。”郁眠扭頭，嘴裏還叼了根牙刷，說話含含糊糊。
她拿着漱口杯喝了幾口, 吐掉牙膏泡沫。
等洗漱好下樓，餐桌上已經擺好早餐，碗碟裏冒着熱氣, 郁忱背抵着椅子，翻看手裏的財經雜志。
郁眠拉開椅子，兩手交疊壓着桌沿，有點猶豫，“哥，前幾天咱媽說林叔缺個封面攝影師，你說我要不要去？”
郁忱合雜志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你想去不想了，反正你做什麽哥哥都支持你。”
郁眠捏着勺柄在粥裏攪了兩下，“我也不知道，我最近不怎麽想出去旅游，但是這麽閑着也挺沒意思的。”
幾秒後，郁眠小聲補充，“我有點害怕。”
害怕和別人交際，害怕別人在背後不知道怎麽議論自己。
聽罷，郁忱放下手頭東西，沉默幾秒後，嘆了口氣，“你前陣子替郁寧上課不是挺開心的嗎？沒有和別人好好相處嗎？”
他當初想讓郁眠談戀愛純粹是想讓她試着接觸別人，試着交朋友。
虞桑晚和郁言悉當初鬧離婚的時候鬧得很厲害，亂七八糟的新聞鋪天蓋地。
從記者堵在學校門口采訪開始，一直被保護得很好的郁眠被曝光在衆人目光之下，她同學、她認識的人都知道她父母是誰，對她的态度也有了些微的轉變，或巴結或嘲諷，在背後也會說些不大好的話，悄悄讨論虞桑晚和郁言悉的八卦新聞，更有甚者直接找郁眠求證。
郁眠一直是被寵大的，那時候年紀還小，心理承受能力差，家庭不和諧，學校不和諧，就連社會上的狗仔記者也對她不和諧，漸漸的，郁眠性格孤僻起來，不怎麽願意和別人交往。
在國外的時候，郁忱帶她看過幾年心理醫生，現在已經開朗很多了。
郁眠抿了下唇，在腦海裏将這段時間認識的人過了一遍，有沈教授、有顧教授、有郁寧室友、還有實驗室的師兄師姐，每一個都很好。
她認真回答，“有好好相處，他們對我都很好。”
郁忱把桌子上的蝦餃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先吃飯，“眠眠，你覺不覺得你以前遭遇過不好的事情，就已經把壞運氣全都用掉了，你看你前陣子認識的人不都挺好的嗎？”
郁眠低垂着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攪着湯匙。
郁忱不是個愛說雞湯的人，和郁眠說了幾句以後，自己都覺得酸。
良久，郁眠開口，聲音很小，帶了點不确定，“但是那都是郁寧認識的人，我是冒充她才認識的。”
所以她可能沒有那麽好的運氣。
郁忱：“……”
感情他自己都快酸死了，白說了？
郁忱中指屈起，在桌子上敲了兩下，“那讓她別上學了，你去替她，考試時候再讓她去，她不是挺喜歡逃課嘛，這不正好。”
家裏阿姨算好時間，幫郁眠把便當盒裝好，和她的早餐一樣，艇仔粥和蝦餃，挺清淡的。
郁忱跟着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轉移這個話題，催促郁眠趕快吃飯。
一個情緒有些低落，一個身為男人也不怎麽會心靈雞湯，一時間，餐桌上安安靜靜，快吃完的時候，郁眠開口，“你別生氣，給我點時間，我試試。”
小可憐妹妹，又軟又萌，還這麽可憐。
哪還有氣可生的，郁忱心都軟了，恨不得将妹妹身上的壞運氣全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兩個人同時出門，郁忱穿上西裝以後，整個人淩厲了不少，同樣是西裝，和沈修止那種斯文又高冷的氣質完全不同，大概是少了點文化吧。
剛才氣氛不對，郁忱這會兒才注意到郁眠手裏裝便當盒的袋子，打量了兩眼，好奇問，“給誰送飯？”
郁眠老實作答，“給郁寧老師送，上次送我那個，你見過的。”
經她提醒，郁忱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個有點老還有點窮開了輛破車的可能還對郁眠有點意思的老師嘛。
前幾天他出門早，沒碰見過拿着便當盒出門的郁眠，今天還第一次見到，就已經讓郁忱酸了，他冷哼一聲，“怎麽沒見你給我送過飯？”天天提溜着她去公司都拽不過去。
郁眠被問住了，瞅了瞅手裏，又看了看她哥，改口，“不是，是郁寧想吃，我給她送的。”
郁忱不信，也很給面子的不戳穿妹妹極其蹩腳的謊話，擺擺手，“有空去公司給我送飯，你是不知道助理訂的飯有多難吃，錢沒少花，都不知道給我花哪了！”
郁眠乖巧點頭，心裏想着她哥真挑，她又不是沒吃過助理訂的午飯，給老板訂的肯定是最好的最貴的，能難吃到哪兒去，沈教授那麽窮，天天吃着他家樓下的外賣，也沒見人家挑食，什麽時候都是吃的幹幹淨淨，雖然确實很好吃吧。
吃飯蔥姜蒜不要、香菜不要、菇類不吃的沈教授沒來由打了個噴嚏。
沈修止吃飯是很挑，但是也不是不能吃，在郁眠面前從來沒有表現過有挑食的傾向，并且還營造出一副很随和很好養的樣子。
今天早上學校沒沈修止的課，如果不是為了愛心早餐，他估計不會去這麽早，甚至等中午吃過午飯直接下午過去。
沈修止接過便當盒，以再專門還給她有點麻煩為理由，留郁眠陪他吃飯。
郁眠心裏惦記着事情，“啊”了一聲，又“嗯”了一聲，不急着走，坐了下來。
打開餐盒，裏面蝦餃晶瑩剔透，粉粉嫩嫩。
竟然是蝦餃，不喜歡，不過沈修止還是皺着眉吃了下去。
他很沒有誠意的關心道，“每天這麽早起來給我送飯，是不是很累很麻煩？”
郁眠搖頭，有點敷衍，“還行吧，我哥早上出門很早，我和他一起吃飯。”
哦。
所以主要是陪哥哥，他是順便的對吧。
到了九點，研究生基本上都到實驗室了，機器開始工作，走廊還有走動的聲音，漸漸熱鬧起來。
郁眠突然擡頭，“老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沈修止：“嗯？”
郁眠抿了下唇，表情有點為難，“我們是朋友嗎？”
朋友？是個屁。
沈修止心裏很不屑地哼了一聲，面上挂着笑意，反問道，“你覺得呢？”
郁眠有些無措，“我…我不知道。”
“……”沈修止不好欺負小姑娘，“當然是啊。”
郁眠安下心，又問道，“是因為郁寧，因為把我當成你的學生，才對我這麽好，才把我當朋友嗎？”
語氣裏帶了點小心翼翼，害怕知道答案，又想知道答案。
沈修止沉默。
誠然，剛開始他是把郁眠錯當成自己的學生，但是他向來不喜歡私人生活和工作摻和在一起，半分鐘都不願意浪費在自己學生身上，而且他也不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像是那次碰上狗仔拍照的事情，如果換個人他都不一定會幫着打架，更不用說留電話號，讓人有事找自己了。
分秒流逝，郁眠漸漸不安，像有桶熱水和冷水同時懸在空中，一點點傾斜，只差一點就能讓她渾身濕透，她突然有點後悔問這個問題了。
和以往一樣，沈修止坐在辦公椅上，郁眠坐在辦公桌側面，兩人之間隔了一個三角形最長邊。
沈修止站起來，隔着小半截桌子，捏着郁眠下颌，讓她仰頭看着自己，他在對方臉上掃了一圈，“跟郁寧有什麽關系？你倆長得很像嗎？”
郁眠愣了下，搖頭，“可你不就是因為是老師才——”
沈修止打斷，“沒有那麽多可是，就因為你。”
“那顧老師呢？”
沈修止覺得好笑，這姑娘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嗎，這麽沒有信心。
不過他也沒有敷衍，認真回答，“他肯定也是因為你才和你做朋友，你對別人好，別人也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
因為別人的一點善意，非要打錢送禮物，一直記在心上；會因為犯了錯，心懷內疚，在他刻意裝可憐的情況下，每天風雨無阻的送早餐；會因為同桌幫忙占位置，借筆記，給她帶各種各樣的小零食；會因為實驗室的研究生喊她一聲小學妹，就屁颠屁颠的幫人刷東西。
這麽可愛的姑娘，怎麽讓人對她不好。
不是的。
她以前對別人好，別人也不對她好呀。
郁眠沒吭聲，唇瓣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都透露出不對勁，可憐巴巴，像被人遺棄到馬路上的流浪狗一樣。
可作為流浪狗的時候，小魚幹也沒她這麽失意吧。
沈修止：“你哥對你好嗎？”
郁眠點頭。
沈修止拍拍她腦袋，“我也就比你哥對你的好差一點吧，你努力一下，以後我會比你哥對你更好。”
眸子裏帶了點茫然，郁眠沒明白什麽意思，下意識點了點頭。
沈修止笑了，身子前傾，拉近兩人的距離，“那你可要加油啊。”
努力讓我更喜歡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沈教授：我喜歡的姑娘怎麽對自己這麽沒信心，不過也好，別人發現不了她的好，我就少了一大波競争對手（超開心！）
眠眠：嗚嗚嗚嗚沈教授果然是好人！太感動了！
後來眠眠說情話：我以前那麽不幸運可能是為了遇到沈教授吧
沈教授狂點頭：是的是的是的
郁忱：呸！難道不是因為擁有我，正負抵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