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整個下午,宋青遠都在翻着江铎帶着的一本游記打發時間。直到負責晚宴的宮人尋來,禀報晚宴快要開始時,才驚覺時間已經過去一個下午。

前來引路的宮人給他們指了一個供賓客歇息的偏殿。江铎便引着宋青遠進去,替他整理了一遍衣冠。

這個時間太陽還未落山,室內卻已經十分昏暗。宋青遠毫不意外,現在的窗戶普遍都開得較小。

其中原因并不難推測。這時沒有玻璃,透光好的絲綢又造價昂貴,一尺就要幾兩銀子,大約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銷。

而且窗戶如果開得太大,到了冬天真的會很冷。

他的書房也是如此。太陽剛偏西時,就要點上油燈,才能看得清書上的字。

至于為什麽不用蠟燭?

雖然蠟燭早已被發明出來,但是價格昂貴,只有在祭祀時或是重要的場合,才會拿來使用。

畢竟科技還不發達,制作蠟燭使用的都是天然的蟲蠟。蜂蠟和白蠟蟲兩種作為蠟燭的主要原料,産量都不多,而且提取費力。倒是也有人用動物油脂做成蠟燭使用,不過燃燒動物油脂時氣味難聞,富貴人家是不會用的。

因此人們照明的工具還是以油燈為主。

江铎借着透進來的太陽光線将宋青遠的衣冠整理妥當後,直起身,抱怨道:“殿下,這宏德帝未免也太過小氣。殿內竟是連個油燈都沒有。”

江铎這次可是錯怪宏德帝了。宏德帝在宴會花費上,可是大方的很。為了排場,晚宴上點的都是極其珍貴的白蠟蟲蠟燭。

至于為什麽他們來的偏殿竟然連個油燈都沒有,宋青遠低聲向江铎解釋:“今日宴席的排場極大,宏德帝又極愛面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讓各國的人嘲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處地方偏僻且不夠奢華,下面的人料想宏德帝不會前來,就偷偷昧下了這筆油錢。至于宏德帝的面子。”

宋青遠輕笑一聲,“為奴為婢的人,誰會在乎呢?”

江铎恍然大悟,随後撇了撇嘴,感嘆道:“不過,花這麽些銀子擺這些這排場又有何用。今日席上,小的可是看見,南诏大巫和漠北王不過是行了個平禮。在咱們燕雲,小的也沒見王上對南周的使臣有多尊重。”

是啊,在邊境,南周大軍被打得連連敗退。國內的百姓又因為沉重的賦稅和徭役過得苦不堪言。這樣的國家,皇帝搞再大的排場又有何用,不過是被人當成肥羊,一刀一刀地宰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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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連你都懂的事情,南周從皇帝到百官,竟無一人明白。”宋青遠搖搖頭,帶着江铎走出了偏殿。

晚宴上,衆人的位置依然如白日那樣,沒什麽變化。宋青遠對面坐着的漠北王連提,雖然不像白日那樣,緊盯着他看。但時不時投來的目光還是讓他頗為不爽。

宋青遠有些惱怒地順着目光來源看過去。

殿內已經點起了一排排的蠟燭,燭火跳動,将影子投在對面的人身上,有一種昏黃色的朦胧。細碎的光線越過燈罩,将他臉上原本硬挺的的棱角打磨得柔軟。見宋青遠看過來,連提放下酒杯,沖對方展顏一笑。

他眸光清澈,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惡意。

宋青遠愣了一下,原本的怒意也莫名消散了。正當他不知擺出什麽表情時,餘光突然掃到了殿內的影子。

對啊,他怎麽沒想到呢。

宋青遠突然興奮起來,把剛剛的惱意和無措的情緒都抛到了腦後。

他完全可以利用影子測量正午太陽高度啊!這樣不僅可以計算緯度,還能用在屋檐傾斜度的确定上。

別看太陽高度角是一個不起眼的東西,但它的用處看可了去了。

宋青遠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府上,有的地方因為屋檐遮蔽,屋內采光不足;而有的房間又因為屋頂的角度不過這單陽光,因而在正午的時候,又有陽光大片大片地照射進來,讓屋內的溫度上升不少。

這個時代還沒有對太陽光照射的角度有具體的研究,因而建房時,對于房檐的角度也沒有明确的規劃,常常是工匠們根據自己的經驗建造,難免出現這些問題。

被燭光啓發的宋青遠恨不得現在就回去測量太陽高度。但也只是想想。現在測量出結果沒什麽用。最好要等到秋分日。

這是因為每天的太陽高度都會變化。

北回歸線以北的地方,只有在夏至日和冬至日時,太陽光照才會達到一年內的最高值和最低值。大多數的建築也都是依照這兩天的正午太陽高度角來确定屋檐角度和凸出來的長度。

就會京的植物和氣溫來看,宋青遠可以确定此地在回歸線以北。但夏至早已過去,冬至又離得太遠,他只能根據公式來推算出夏至和冬至的正午太陽高度。

正午太陽高度角計算方法為「90°-緯度差」。緯度差即所求地方的緯度與太陽直射點所在地緯度的差距。

但現在的問題就在于,沒人知道會京的緯度。宋青遠只好等到距離現在最近的可以确定太陽直射點緯度的日子,那就是秋分日時再做打算。

在秋分日時,太陽直射赤道,太陽直射點所在地緯度為0°因此只要在秋分時測出太陽高度,再根據公式計算出會京的緯度。

之後他就能能計算出冬至和夏至時候太陽高度角,以及建造屋頂時屋檐的角度和長度。

宋青遠掰着指頭計算今天距離秋分日還剩幾天,完全把對面的漠北王忘在了腦後。

而使出渾身解數釋放魅力的漠北王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對面的人帶着怒意的眼神投過來,在看到他的瞬間楞了一下。但他還沒來得及有所表示,對方就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低下頭,再沒理會過他。

宴會結束後,漠北王一行人騎着馬離開。

走在前面的連提突然停下,扭頭看向邬齊那,有些不滿地問道:“本王來了南周後,面容可有什麽變化?”

“沒……沒有吧。”邬齊那被王上突如其來的奇怪問題給吓了一跳,很是摸不着頭腦,遂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那中原人是否不喜我們漠北人的容貌。”連提繼續問。

“也沒有吧。”邬齊那有些遲疑地答道。以他這幾日在會京的經驗來看,漠北人這種更加深邃的面容還是頗受中原小娘子喜愛的。

而且王上為什麽突然關注其這種事情啊,明明在漠北時,王上身邊連個侍奉的人都不願留,他們幾個私底下還猜測王上是不是有什麽隐疾來着。

難道是今日遇到心儀的人了?邬齊那猜測,但仔細回想了今日在南周皇宮裏,除了午後王上曾獨自離開半個時辰之外,其餘時間他都在王上身邊,并沒發現有什麽異常啊。

邬齊那當然不知道,就那短短的半個時辰,他們王上就去招惹了人家燕雲的三王子殿下,還成功收獲了一個白眼。

“那是為何?”連提自言自語。

“您說什麽?”邬齊那問道。他剛剛在回憶今日裏發生的事,沒注意王上說了什麽。

“無事。”很明顯漠北王無意讓屬下知道他今日試圖用美惑燕雲三王子,而且還似乎失敗了一事,擡腳踢了下馬腹,揚身離開。

而被勾引未遂的宋青遠,也在江铎的攙扶下,癱倒在床上。

“殿下可要小的叫大夫來看看?”江铎看着明顯面色有些蒼白的宋青遠,有些焦急地說道。

“不用麻煩了,我休息一會兒就好。”宋青遠清楚自己身子的情況。作為中毒的後遺症,只是身體有些虛弱,已經算是十分幸運了。

平日裏他時不時地休息一會兒,還看不太出來。今日一天都在宮內,因此面色看起來有些差。不是什麽大問題,休息一晚就好。

“那小的替殿下更衣。”江铎聽宋青遠這樣說,知道他自有分寸,就不再多舌。服侍他換了寝衣,熄滅了油燈後,就悄聲退下了。

宋青遠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作者有話說:

燕雲三王子殿下宋青遠本章收獲:極大改善居住環境的方法1;

被忽略的漠北王連提本章收獲:受到重大挫折的自信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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