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時他怎麽就沒好奇心爆棚多問幾句呢?宋青遠看着面前的大缸追悔莫及。

咨詢造紙廠繼承人江晴是沒戲了,宋青遠只好用最原始的辦法,将其中一缸紙漿分成幾份,分別加入不同量的滑石粉。

抄紙用的竹簾是提前就備好的。但是抄紙的技術他沒有。

負責造紙的人,雖然名義上是工匠,但其實只是莊子裏的佃農。畢竟現在的造紙技術還被幾個世家大族牢牢把控着,嚴禁外洩。

最開始找不到相關造紙技藝記載的宋青遠,現在自然也找不到會抄紙的工匠。

他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親自動手試驗。宋青遠只好讓幾個負責抄紙的人反複練習,浪費了小半缸紙漿,才掌握了這門技術。

抄好的濕紙頁壘在一起,宋青遠讓人做了木卡,固定在放紙的板邊。這樣紙抄就能準确地倒扣在前一張紙的位置上。

打漿前他就讓人往紙漿裏倒了木姜子的汁液,木姜子汁可以保證壘在一起的濕紙在壓榨去水後可以一張張分開,不會互相粘連。

碼放整齊的濕紙蓋上木板,上方放置重物。西院內的匠人分工明确,沖漿、抄紙、壓水……每一個步驟都在宋青遠的計劃內,有條不紊的進行。

秦子箴在宴會過後的第二天就離開了會京,因此還不知道宋青遠的造紙大計。今天回來後,他徑直去了書房。平時宋青遠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書房,沒想到這次卻撲了空。

院內灑掃的下人告訴秦子箴,殿下近日都在西院,說是要換個環境住,府上一多半的護衛也都跟着去了。

聽完下人的話,秦子箴心中疑窦叢生。

府中的下人都有自己負責的府院,這些人平日裏不會去後面,可能不知道西院的情況。但秦子箴卻是清楚的。

西院自王府建好後就無人居住,也沒安排人打理。院內雜草都快生了半米多高,根本沒法住人。殿下怎麽會突然想起去西院呢?

不過他也沒對這幾個仆役展現出疑惑的神色。微微颔首後,就轉身去了西院。

秦子箴剛穿過長廊,還沒走近,就看到江铎帶着兩個常在書房侍奉的小厮守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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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秦子箴過來,江铎趕忙沖他招了招手,“秦将軍,從這個門進。”江铎小聲喚他。

“這是怎麽一回事?”秦子箴問道。

還沒等他問完,江铎就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道:“您自己進去就知道了。”

秦子箴一進去,就被院中的場景給震驚到了。

原本荒涼的西院現在被各式各樣的工具堆得滿滿當當。院中還放了幾個大缸,莊戶打扮的工匠正拿着一個方方正正的架子,在殿下的指揮下,一下下探到缸中,又迅速撈起。還有人拿着長棍,不知在缸中攪動着什麽。

江铎快步走向院內唯一空着手的宋青遠,驚訝道:“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宋青遠扭過頭就看到一臉茫然的秦子箴,正直勾勾地盯着院內的幾座大缸。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秦子箴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有些好笑。

宋青遠起了些許逗弄的心思。故作淡定地指了指旁邊碼放整齊的濕紙,“造紙啊,看不出來麽?”

“造紙?”秦子箴有些恍惚,下意識重複道。

“對啊。”宋青遠理所當然的點頭。

也許是被宋青遠這種淡定的情緒感染,他一瞬間竟然覺得,造紙……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不可思議的難事。

“那能成嗎?”秦子箴半信半疑地開口。

倒不是他不相信宋青遠,只是造紙的技術,在這個時代還真不是人們随随便便、想學就能學到的。

秦子箴曾聽聞,南方那些世代造紙的家族,就有家中的紙匠一輩子的都不能踏出紙坊半步的規矩。

這幾年來,他也從沒見過殿下接觸過有關的人或技藝。現在宋青遠不僅說要造紙,而且看樣子已經有了過半的進展,他實在不能以平常心對待。

“應該能成吧。”對于這件事,宋青遠其實也不敢抱太大的把握,不過就現在抄出的濕紙來看,應該還算是比較成功的。

“那殿下需要臣做些什麽嗎?”秦子箴滿腦子都在思考造紙一事能否成功的問題,把自己本來回府的目的忘得一幹二淨。

“還真有一事。”宋青遠指着旁邊幾摞壓榨出多餘水分後的濕紙,吩咐道:“前月我讓人買了一處宅子建成火房。那宅子就在南門邊上。南門靠近西市,平日裏常有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做了豆腐挑到西市售賣,火房建在那兒也不會引人注意。你待會兒就将這些紙送過去烘幹。”

秦子箴領了命令,帶着許多半濕的紙就走了。

火房烘幹的速度很快。不過半日,送出去的濕紙就變成了一卷一卷的柔軟的紙張,送到了宋青遠的書房。

送來的是加了不同量的滑石粉造出的樣紙,數量不算多,主要是為了确定滑石粉的添加比例。

令宋青遠意外的是,添加了不同比例滑石粉的紙漿,制成的紙質量竟然都還不錯。

加填了大約百分之五滑石粉的紙漿,造出的紙略薄,但足夠日常書寫的要求。加填量在10-15之間的紙漿,成品則有點像後世一面光滑一面粗糙的有光紙。而加填量在20以上的紙漿,造出的紙略厚,但勝在結實。

至于更高比例的加填,宋青遠沒有嘗試,光想想就知道不合理。最終他還是決定,将滑石粉的添加控制在百分之20左右。雖然稍微厚了點,但是更加結實,比較适合用作做窗戶紙。

确定了滑石粉的添加量後,宋青遠就讓西院的匠人照着這個比例,把剩下幾缸紙漿都加工完。

造好的紙被宋青遠攤開鋪在書桌上。即使經過了仔細地漂洗,但還是泛着淡淡的黃色。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時候還沒有漂白劑可以将紙漂白。

唐朝天寶年間出現的光潔白皙的宣紙,完全是經過上百天的日曬,利用日光将紙漂白的。因此生産周期也格外漫長。

宋青遠沒有這麽多的時間等紙變白,只能接受紙張發黃的現實。

不過這也足夠讓衆人驚訝了,秦子箴将紙送回時,幾乎一路上都是飄飄然的狀态,直到見到宋青遠才有了一點腳踩到實處的感覺。

連一向盲目崇拜宋青遠的江铎,在見到送來的紙時,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沒想到這向來金貴的紙,竟然真讓他們殿下做出來了,而且質量還如此地好。

宋青遠也沒理會衆人的震驚,因為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盡力将紙變白。

漂白劑肯定是肯定不考慮的。

在這個時代造氯?

對不起,這種事他只敢在枕着鵝絨枕做白日夢時想想。

宋青遠茶飯不思盯了一個下午桌上的紙,終于在日落時有了思路。若是在紙的表面敷上石灰、陶土等白色的礦物粉末,再進行研磨,也許可行。

石灰石在修建府中的圍牆時還剩了不少,宋青遠讓江铎取了一些研磨成粉,小心翼翼地鋪在紙上。

研磨的工具他也懶得再找,拿起桌上象牙制成的鎮紙就開始抛磨。

江铎看着那塊被用來磨紙的牙雕,心疼得直抽氣。

可能是象牙确實好用,半小時的打磨不僅解決了紙張發黃的問題,而且彌補了因為滑石粉添加,紙張稍厚的缺陷,紙表面也更加光滑密實,不易滲墨。

确定了此法可行後,江铎就帶着人,用了三四日的時間将剩餘的紙張也研磨平整。

當然,用的是普通的石頭。

不過三日,所有的紙都烘幹打磨好,送到了宋青遠眼前。

作者有話說:

造紙進展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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