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殿下,您可有好些?”江铎一只手端着瓷碗,一只手撩開車簾走進馬車,看着裏面臉色蒼白的宋青遠,有些着急地說道。

“我并無大事。”宋青遠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看着江铎手裏那碗黑漆漆的藥汁,幽怨地嘆了口氣。

離開會京的第七日,宋青遠便開始面露憔悴之色。

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原本就有些脾胃虛弱之症,再加上路途颠簸,食欲不振。如今病倒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殿下先把藥喝了吧。”江铎将手中的湯藥遞給宋青遠,站在一旁說道。

宋青遠不情不願地接過藥碗,皺着眉聞了聞湯藥酸苦的氣息,愁得眉毛都快打結了。

他思索了一兒,将藥碗放在一旁,開口道:“我突然有些餓,你去看看與沒有吃的去。”

這還是宋青遠這幾日第一次主動想吃點東西,江铎趕緊應下,歡喜地出了馬車,替宋青遠尋吃的去了。

宋青遠看着江铎離開的背影,有些心虛地把湯藥倒得一幹二淨。

宋青遠處理完藥汁後,便一只手捂着胃,無精打采的蜷着身子靠在一邊。他胃裏疼得難受,雖說前幾日一連三頓地喝着藥,但也仍不見好。

突然聽見車外的腳步聲,宋青遠沒睜眼,還以為是江铎又回來了,心裏有些疑惑,閉着眼睛問道:“不是剛走,怎麽又回來了?”

“是我,連提。”車門口傳來連提溫和的聲音。

宋青遠睜開眼,就看到連提正彎腰鑽進馬車,皺着眉看着自己。

這還是宋青遠在那日連提拿了鵝絨枕離開後,第一次再見他。

那日過後,連提便有意無意地躲着自己,若是有什麽消息,也是命部下帶給他。沒想到今天竟是親自過來了。

宋青遠忍住笑意,坐了起來。剛打算開口,就被連提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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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禮,像剛剛那樣就好。”連提沖他擺了擺手,看宋青遠重新找了個舒适的姿勢靠下後,才繼續說道:“本王就是來看看殿下身體怎麽樣了。”

宋青遠點了點頭,不甚在意地說道:“沒什麽大問題,不過是老毛病罷了。”

連提仍是那副微微皺着眉的模樣,有些不悅的說道:“殿下怎麽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他胸中好似有一團亂麻糾纏其中,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見到宋青遠不愛惜自己身體時,會升起許多陌生的情緒。

眼前的人面色有些蒼白,一雙微微上翹的丹鳳眼中,有薄薄的水霧彌漫。一襲青絲只用錦帶松松地綁着,垂在身側。

連提目光閃了閃,嘴唇翕動,卻最終什麽話都沒說出口。

宋青遠聽完連提狀似責怪的話,随意地笑了笑,“在意也無甚大用,該病還是要病的。”

連提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深知不管是好言相勸還是惡語相向,宋青遠都是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他嘆了一口氣,道:“過了午時便能到通州城,這幾日便歇下那裏,等你身體好些再走。”

宋青遠有些震驚地擡頭,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連提。

這厮不會是瘋了吧?他知道他在說什麽嗎?

與他同行的許多部落首領本就對連提執意要帶宋青遠回漠北一事心懷不滿,但礙于人再南周,不便反駁。現下離漠北只剩數日的行程,他再做出這般令人非議的舉動,是嫌自己的王位坐得太穩固了嗎?

“王上您可知這般做法的後果?”宋青遠有些無奈地問道。

見宋青遠面露震驚,連提有些挑釁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本王晚上再來探望殿下。”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馬車,只留宋青遠獨自看着微微擺動的車簾面露深思。

良久,宋青遠才嘆了口氣,喚來了江铎,不情不願地吩咐道:“再給我端一劑湯藥來。”

江铎下意識點了點頭,有些狐疑地問道:“剛剛那碗呢?”

宋青遠有些心虛地撇開了視線,“不小心灑了。”

江铎半信半疑地看了自家殿下一眼,轉身給宋青遠端藥去了。

到了晚上,連提果然宣布要在通州城內修整。宋青遠的一隊人馬倒沒什麽異議,漠北那邊卻是吵得不可開交。

宋青遠站在屋內,有些怔神地聽着屋外隐約傳來的聲音。

“殿下,您要不先到裏屋歇着吧?”江铎走了進來,懷中還抱着一床厚實的被子。

宋青遠轉過身來,看着江铎,出聲問道:“漠北那邊可是吵起來了?”

江铎把被子放到裏間的榻上,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說道:“晚膳過後,漠北王一行人便吵了起來。小的經過時不小心聽到幾句,好像有一人說讓漠北王別太放肆,說漠北王王位什麽的,漠北王發了好大的脾氣。”

宋青遠聞言,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漠北一行人敢如此肆意妄為,說白了還是仗着連提不敢輕易真刀真槍地發作他們。連提此舉雖然不太理智,但也沒昏庸到遭到衆人集體不滿地地步。但他又有些懷疑連提此舉的動機。

宋青遠想起白天連提在他車內說的最後一句話,對江铎吩咐道:“待會兒沏一壺菊花茶送過來。”

江铎有些疑惑的問道:“殿下平日裏不是最不喜菊花茶嗎?怎麽今日又要和了。”

“給某些人降降火氣。”宋青遠答。

江铎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出了房門。

他們此行一路向西,又是北上,這幾日天氣已經漸漸地涼了,宋青遠又格外畏寒,在外間堅持了一會兒後,就躲進了榻上的被褥裏。

“殿下,漠北王來了。”過了一會兒,江铎走了進來,向宋青遠彙報道。

“知道了。”宋青遠從榻上起身,一邊走一邊吩咐江铎,“讓漠北王進來吧。”

很快,宋青遠便在正廳看到了連提。

屋內僅點着幾盞油燈,有些昏暗的燈火襯得連提愈發眉目深邃,輪廓鋒利。

他身上還帶着入夜的寒氣,剛才的怒氣卻已經被他藏了七八分。

宋青遠先是讓江铎把剛剛沏好的菊花茶端了上來。親自給他倒了一杯後,才不疾不徐地說道:“王上看起來有些生氣。”

連提瞥了一眼桌上的菊花茶,也不知道宋青遠是當真關心他,還是借此機會嘲諷,索性換了個話題道:“殿下身體怎麽樣了?”

宋青遠晃了晃茶杯,“托王上的福,好很多了。”

連提明白過來,對面的人當真是在因為白天的事對他心生不滿。但看着宋青遠還要故作無事發生的模樣,他胸中的情緒也不知怎麽突然散了。

他吹了吹冒着熱氣的清茶,失笑道:“本王白日不過是生氣殿下不愛惜自己身子罷了。”

宋青遠「哦」了一聲,心想,所以你就把我架在火上烤呗。

連提見宋青遠還是一副沒消氣的模樣,嘆了一口氣,說道:“即使殿下處處小心,那些人也仍不會放過殿下的。倒不如不去理會,反而過得自在。”

宋青遠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反駁連提這番歪理,愣了一會兒才說道:“王上當真灑脫,在下敬佩。”

連提笑道:“殿下随本王離開會京時,在他們眼中殿下便已經是本王的人了。那些人不會深究殿下來到漠北的緣由,殿下可明白?”

宋青遠心道,你到是挺會貼标簽,什麽叫「就是你的人」了。不過他也明白連提此話的意思。

秦子箴一路上難免要和幾個部落的首領、少主打交道,但每每的相處并不算愉快。搞得秦子箴屢次三番和他抱怨。

連提的話中意思,是讓他不必理會那些人。他倒并沒有與這些人修複關系的打算。這些心中只有權勢和自身的利益人,若是真坐上了王位,那才是漠北的災難。

只是……宋青遠擡頭看着連提,眸色漸深。

你此舉到底是真心關心我的身體,還是為了激化我與其他部落首領的矛盾,好将我徹底拿捏在你手中呢?

他并不反感在連提麾下做事,起碼在他的心裏,連提算是難得的心懷百姓的君主。但這并不意味着他不計較連提刻意的算計。

連提坦然地接受這宋青遠的注視,面上仍是那副帶笑的模樣。見他一直盯着自己,還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

宋青遠輕咳了一聲,試探道“王上的話在下都明白了。但在下身體也并無大礙,休息一晚,明日便可啓程。”

連提聞言,面上笑意漸斂。與宋青遠對視良久,才開口,“既如此,後日便走吧。明日再在通州待一天,确定殿下身體無礙再啓程也不遲。”

宋青遠不知道連提心裏作何想,只是點了點頭,沒繼續在此事上起争執。

他給連提續了一杯茶,出聲詢問:“再過幾天便可到漠北?”

連提沉吟了一會兒,回答道:“大約七日便可到木和部落。”

宋青遠點了點頭,連提繼續補充道:“到木和部落後,先在那裏修整幾日,再前往王庭。”

宋青遠一邊聽着連提講話,一邊在心中回想着有關木和部落的信息。

他對木和部落了解不深,只聽人說過木和部落的首領叫阿穆爾,妹妹是上一任漠北王的王妃,但不過幾年便香消玉殒了。

作者有話說:

連提:你猜我此舉意欲何為?

青遠:你猜我有沒有懷疑你?

連提:你猜我有沒有發現你的懷疑?

——《新碟中諜》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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