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青遠跟着小厮匆匆來到了一座帳篷前, 急忙問道:“人怎麽樣了?”
一位随從答道:“裏面的孕婦是納圖的媳婦寶音,已經快要臨盆了。今天本來在帳前補衣服的,不知怎麽, 殿下的獅子突然竄出來,寶音吓了一跳,這就……”
人群中突然竄出了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漢子,指着宋青遠, 怒目圓睜地吼道:“我不管你是哪國的殿下, 但寶音若是有半分差池,我定要你好看!”
還好已經足月生産了。宋青遠稍微松了一口氣。
他沒有理會納圖的指責,而是在腦中飛快回憶着前世關于生産的知識, 但是有用的并不多。
“将随行的醫生都叫過來。”宋青遠扭頭吩咐身旁的人。
他自中毒之後,身邊便時刻有大夫随行, 現在自然也不例外。
小厮領了命,飛快跑去,不過片刻就把宋青遠随行的大夫都帶了過來。
“你們其中,可有誰能幫到裏面的孕婦?”宋青遠看向來人。
衆人面面相觑,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
他們來時便已經從小厮口中得知了前因後果。但現在的産婦生産, 大多是由穩婆接生, 他們也不擅長此事啊!
不僅是宋青遠,帳外的守着的人們, 也都提心吊膽着。
宋青遠突然想起,他前世曾在一組石窟中見過一副刻畫父母恩情的石刻, 裏面就記載了「豎式分娩」的場景。
「豎式分娩」顧名思義, 就是指孕婦站立着生産。
他趕忙說了自己的想法。其中一位年紀較輕的大夫捋着衣袖沉思了許久, 才雙眼放光道:“此法可行!若是以站立的姿态生産, 不僅……”
宋青遠打斷了他的絮叨:“先別說這這些!都什麽時候了, 救治病人才是要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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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夫趕緊點頭,還有些遲疑,“在下身為男子,怕是于理不合……”
宋青遠這才想起現在男女大防的觀念,他也不好擅自做決定,只好扭頭看向納圖。
納圖聞言,咬了咬牙,看向醫生,“你當真有把握讓她們母子平安?”
“起碼有八分把握。”
“好!”納圖點頭,“那我就信你一次。”
在醫生邁進大帳的一刻,他身後傳來男人低啞的聲音,“若是實在沒辦法……就盡量保住寶音。”
大夫點了點頭,邁步進了大帳。
幾個大夫在宋青遠的耳濡目染下,都掌握了不少現代醫學的知識。把産婦交給他,宋青遠也比較放心。
現在他的當務之急就是弄明白獅子突然發狂的原因,給夫妻二人一個交代。
宋青遠轉身,看向被控制起來的小獅子。
幼獅現在已經長到了半人多高,饒是身強體壯的漢子,都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控制起來。
見到面前的人,它發出了幾聲疑似哀嚎的低吼,用腦袋不停地撞着籠子。
宋青遠剛想打開籠子,卻被守在一旁的幾個年輕漢子給攔住了。
“你還想幹什麽?這畜生傷了寶音,你難道還想放它離開?”其中一人怒罵。
宋青遠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幾人,沉聲道:“我過來是為了給寶音和納圖一個交代。若是真是它犯了錯,就按照漠北的規矩,将它丢到高臺上喂鷹。但若是有心之人刻意利用,我也定會查個明白!”
明明态度平靜,衆人卻不知為何被他的氣勢鎮住,不情不願地讓開。
宋青遠将摟着獅子的脖頸将它帶出了籠子,防止它再度竄出去。小獅子見狀,也乖乖地趴下來,任由宋青遠檢查。
這個季節正是動物們換毛的時候,宋青遠看不清它厚實的絨毛下面的狀況,只好慢慢地用手摸索着。
剛一碰到它後腿右側,小獅子就忍不住掙紮了起來。
宋青遠輕手輕腳地将它按倒在地,一邊揉着它的腦袋安慰,一邊開口道:“去取剃刀和鑷子來。”
身後有人聞聲離開,但更多的木和百姓卻圍了過來,不再是那副怒氣沖沖的模樣,而是面露疑惑地看向宋青遠懷中的獅子。
宋青遠接過剃刀,招呼他們按住小獅子的後腿,小心翼翼地将附近的毛剃幹淨,然後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從皮肉裏扯出一根寸許長的鐵針。
“這是怎麽一回事?”人群中有人訝聲道。
有大夫上前,給小獅子止血。宋青遠則站起身,仔細觀察着面前帶血的長針。
針的尾端沒有孔洞,應當不是縫衣用的。
他将針遞到旁邊一個牧民眼前,出聲詢問:“你可認識這針是作何用的?”
那人面色複雜地看了宋青遠一眼,拿起針沉吟片刻道:“應當是戳毛氈的排針。”
草原上的牧民常常會把羊毛收集起來,用針戳成毛氈。若是毛氈較大,便會用由十幾根長針組成的排針來戳。
在這個時代,特別是草原上,鐵器還是貴重物品,偌大的木和部落有排針的家庭都不多。查起來倒也不難。
宋青遠剛打算開口,身後就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給我查!我倒要看看時誰想出來如此惡毒的法子,連孕婦都下得去手!”
宋青遠扭頭,看到了面色冷峻的阿穆爾和連提。
本在王帳商議國事的二人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身後。
就在幾人等待阿穆爾的部下搜查的結果時,不遠處的帳中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他們趕緊快步走到大帳前,只見裏面出來了面色歡欣的大夫和幾個阿嬷。
大夫向衆人拱拱手,對納圖道:“恭喜閣下,夫人順利生産,現下母女平安。”
納圖聞言,向來剛直的壯漢竟忍不住哭出了聲,哽咽道“平安就好……我那可憐的寶音平安就好。”
在場的衆人也不由地替他開心。
過了好一陣納圖才緩過神來,抹了抹眼淚,問道:“那我現在能不能進去看看寶音?”
大夫搖頭,“夫人剛生産完,身體很是虛弱。若有人進去,傷口很容易感染。”
這些知識,還是之前宋青遠給他們科普過的。
“那我不進去了。”納圖趕忙停下了步子,對着身旁的人傻笑道:“我有女兒了!我和寶音的女兒!”
宋青遠看着歡欣激動的衆人,也終于安心下來。
過了半刻,便有護衛押着一個與納圖年紀差不多大的男人回來複命。
“跟大夥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麽腌臜的事!”部下放開他,擡腳将此人重重地踹倒在地。
地上趴着的男人擡頭,看着圍觀的人們,有些慌亂地開口:“我什麽都沒做啊,我是冤枉的,首領你要相信我!”
事情發展到現在,就成了木和部落的私事。
宋青遠不便幹預,就和連提默默地站到一邊旁觀。
“冤枉你什麽了!”部下猛地拔高了聲音,将從他家中搜到的排針遞到阿穆爾面前。
阿穆爾拿起來觀察了半晌,簡單利落地判處了此人:“一模一樣的鐵針,你還敢狡辯?給我把他逐出部落!”
在草原上,一個人若是失去了部落庇護,就只有被野獸啃食得連骨頭都不剩的結局。
還好這個時代的鐵針是手工制成的,方便分辨。要變成後世的機械化生産,這是還真不好解決。宋青遠輕輕啧了一聲。
站在一旁圍觀了全程的納圖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對着宋青遠行了一個禮,“納圖為之前的無禮向殿下道歉。此人之前就與我有過矛盾,應該是一直懷恨在心才想了這麽一個計劃報複我,還連累了殿下。”
宋青遠擺擺手,笑着道:“無事,你不過是愛妻心切,我明白的。”
納圖面露羞愧,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而且……”宋青遠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輕聲開口,“此事也并非是你連累了我。”
納圖愣住,“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止他一人,連阿穆爾都不由地面露疑惑。
“若他只是為了報複你……我剛來木和部落不過一個時辰,他又怎麽知道,和我同行的有一頭獅子呢?”
作者有話說:
俺回來啦!最近有點忙,但寶子們的評論俺都看到啦-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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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載了「豎式分娩」場景的石刻是重慶的大足石刻中的《父母恩重經變相》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