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好你個衛司瀛。”孫道儀木立當場,寬大袖籠卻無風舞動,顯然掌中已積蓄了靈力。
他對應蓮子道:“應師叔,看來我們平時對門人太過寬厚,害宗裏沒了規矩,今日道儀就厚顏代表上四殿,給宗裏立一立門規,還請師叔擔待。”
此時,良久沒吭聲的應蓮子站起來道:“孫殿主,修道之人不擔虛禮,只要是為了宗裏好,你只管做就是。”
陸凡卻是皺着眉喊了一聲:“師尊。”見應蓮子并未理會自己,看了衛清一眼,又垂手而立。
衛清見孫道儀沒上當,催着小阿紫又轉了回來,繞着英羅在低空盤旋。
孫道儀冷冷瞥了衛清一眼,高聲道:“衆位弟子聽令,鑒于五名尚織殿弟子與兩名采靈殿弟子相互勾結,盜取宗內法寶丹藥若幹,賊贓确鑿。
現十二人全部打入幽腐洞,沒有我命令,不得放出。洛百花管教不嚴,罰俸三年,尚織殿所有弟子斷絕靈氣供給三年。”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跪地的七名弟子倒是有三人哭了起來。
衛清臉色也變了,定在當場。
不說殿主罰俸,弟子們斷供靈氣三年,那幽腐洞衛清是領教過的,有墨玄方帶自己進去都還是九死一生。
地獄的恐怖不說,單就洞內腐物衆多,全都不死不滅,以吞噬一切活物為生存的目标。
英羅他們雖然有修為在身,但日夜與無數腐物戰鬥,總有力竭的時候,進了幽腐洞的,哪裏還能活着出來。
此刻就連采靈殿主都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為弟子求情,他頻頻看向洛百花,希望她能與自己一共同力争。
可他萬萬沒想到,洛百花依舊是那副唯唯諾諾的神情,站起身沖孫道儀略一拱手,表示認領責罰,繼續回椅上端坐。
衛清暗暗咬了咬牙,難怪尚織殿在宗裏地位這麽差,有位明哲保身的殿主,還有什麽盼頭。
這時,孫道儀又道:“英羅,你等可還有話要說?如若供出其他重要的人等,處罰也可酌情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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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靈殿主聽聞,忙喝道:“孽徒,還不快實話實說。”
他話一說完,所有人都望向英羅。
衛清也看着英羅,見她神情說不出的凄楚。心想這位師姐對自己真是沒話說,這麽多年沒有私心地對他好,到了這種時候,就算将他供出來自己也絕無怨言,畢竟人命更值錢。
哪知英羅猛地伏下身子,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孫殿主,求孫殿主饒命,東西是我拿的,與六位師兄姐無關。”
她這話一說,就是替所有人認了死罪,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殿下弟子紛紛發出驚呼聲。
衛清捏緊拳頭,收了小阿紫落下地來。
事已至此,他怎可躲在一個女人的後頭?
英羅身邊幾位師兄姐平時好處都是從英羅手裏得來。雖然知道此事與衛清有關,但都存着感念之心,見英羅不肯供出衛清,還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他們心裏頓時升起無邊的勇氣,全都跟着叩頭道:“事情有我一份,是生是死都在一塊兒,紫雲宗弟子沒有貪生怕死之輩。”
孫道儀氣得冷笑一聲道:“不識好歹!來人,現在就把他們送去幽腐洞,我看誰敢插手。”
“慢着!”衛清上前一步,擋在英羅身前。
孫道儀瞪圓了眼睛:“你要怎地?”
應蓮子也皺眉道:“衛司瀛還不快快退下,現在由不得你胡鬧。”
“呵呵……”
衛清猛一揚手,竟橫空散出四張宗主符令,暴漲的符令立刻将主殿中央圍了個水洩不通。
每張符令上都寫着——「奉旨護殿」。
英羅等七人全被圍在符令內裏,衛清則背着手,站在正中,挑眉道:“我要插手,我看誰敢阻攔?”
滿堂嘩然……
諸位弟子都張着大嘴,幾位殿主全都站起身來。
孫道儀氣得渾身發抖,飛至半空,一張張查看,只見每張符令上都确有宗主金印,當下也不敢造次,只得圍着符令來回轉圈,像一只暴走的陀螺。
“衛司瀛……”孫道儀咬牙切齒,“你仗着宗主給你撐腰,胡作非為,我倒要看看這符令時效最多兩個時辰,到時候我看你要怎麽辦。”
衛清打了個哈欠,又伸了下懶腰,索性盤腿坐到地上,大咧咧掏出懷裏的符令數了一數,說道:“孫殿主說什麽來着?一張符令的時效是兩個時辰,我共有十七張符令,用掉了五張還有一十二張,三四一十二,正好四個時辰後我師父就可以出關,我也能趁現在睡上一覺,補一補被你們攪擾的清夢。”
他說着竟真的倒下去,手枕頭,翹起二郎腿,笑嘻嘻看着孫道儀。
“你說什麽?你你你……好大的膽子。”孫道儀顯然也看到了他手上的符令,半空中指着衛清,手抖得跟篩糠一樣。
但他始終不敢跨越符令一步,那可是紫雲宗主墨玄方的符令。
衛清道:“孫殿主,你都幾千歲的人了,還是歇一歇吧,滿天轉悠得我頭都暈了。我又不是貓,你何必像耗子那麽到處亂竄呢。”
他話音剛落,殿裏立刻響起一片吃吃的笑聲,英羅也差點憋不住笑起來,臉都漲紅了,旁邊的幾名受罰弟子也全都埋下頭去暗中嗤笑。
衛清心裏總算除了一口惡氣,又指着英羅他們幾個道:“師兄師姐們,你們幾個也別跪着了,外面不敢說,這圈圈裏我說的算,你們都起來,坐着休息。”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闖進幾個人來,卻是李玉和霍全真他們。
李玉一看這殿裏的情形就猜到是怎麽回事了,他自己受辱也就罷了,可平時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師尊孫道儀也受到了同樣的羞辱,他再也無法忍受,大喝一聲,沖破符令,銷骨流星劍指着衛清的脖子道:“姓衛的,你對我師尊不敬,我扒了你的皮。”
劍尖一突,向衛清刺去。
衛清胸前一塊毛領頓時碎成煙塵,衛清驚出一身冷汗,旁人已來不及阻攔。
就在這時,眼前一人影如鬼魅般出現,擋在衛清面前,将銷骨流星劍硬生生蕩開一邊,低沉的女音道:“敢破宗主符令,你找死。”
正是尚織殿主洛百花。
說話間,李玉臉上已齊刷刷挨了幾十個耳光,臉如饅頭一樣腫了起來。
孫道儀冷笑道:“全宗只道洛殿主溫柔和善,拍起馬屁來,倒絲毫不手軟。”
洛百花微一颔首道:“孫殿主,你別忘了,上代仙宗是怎麽說的,紫雲宗可辱,墨玄方不可辱。”
孫道儀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又冷眼看向衛清,長袖一甩,坐回座上:“洛殿主,那你現在的意思,是要保他們了?”
洛百花鞠躬行禮道:“孫殿主,你封宗查辦我不敢多言,尚織殿任你處置。”
“洛師叔……”衛清情急之下喊了一聲。
現在符令已破,斷等不到墨玄方出關了。
洛百花卻像沒有聽見一樣,靜靜走回椅子上坐下,就好像剛才的事全然沒有發生。
孫道儀面色稍緩,道:“洛殿主,既然你認罪,那就即刻執法。普玄弟子聽着,押送英羅等七人立刻入幽腐洞,永不放出。衛司瀛犯包庇罪,且态度惡劣,那就……”
“那就連同七人一起入幽腐洞,罰關禁閉七天。”應蓮子打斷孫道儀,緩緩道。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點了點了頭。
衛清兜頭一盆冰水被人從頭澆到腳。
七天?別說七天,就是七個時辰在那幽腐洞裏也早就涼了,如何待得到七天?
他正欲丢出剩下的符令拼個魚死網破。忽然,全身竟動彈不得,卻是孫道儀的法寶遮那蠶,勒入骨血的蠶絲将他全身上下捆的結結實實,稍一動彈就崩出血印子,痛得他「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就在這時,一團紫氣猛然在衛清身上炸開,幻化出無數細小的紫蛇鑽入遮那蠶絲,蠶絲如臨大敵,剎那間逃離得幹幹淨淨。
“是誰在為難我乖徒?”
殿外傳來墨玄方的聲音,似碎玉驚起千層浪。
殿裏烏泱泱跪倒了一片。
幾位殿主也慌忙從椅子上下來,深深作揖道:“恭迎宗主出關。”
“師父!”
衛清含着淚眼叫了一聲,“師父救我。”
主殿裏白影伴紫氣缭繞,墨玄方從殿門口飛入,如一道炫目的白光。
孫道儀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躬身道:“回宗主,并不是我等有心為難司瀛,實在是門規不容情,如不小懲大誡,恐難以服衆。”
墨玄方淡淡掃了一眼孫道儀,視線落在衛清身上,瞬間變得溫柔:“司瀛,你可有受傷?”
“受傷了,你看,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出血了呢。”衛清扁了扁嘴,低下頭,那表情說多委屈有多委屈,“不過師父請放心,弟子不會有怨言的,只要是為了紫雲宗好,弟子受再多的苦都不算苦。”
“哦?”墨玄方微微蹙眉。
“師父,是這樣的。”衛清觑着孫道儀要說話,趕緊搶在他前頭拉着墨玄方的袖口道:“師父,都是我的錯。我從小在尚織殿裏長大,英羅和各位師兄姐對弟子很好。前幾天,我聽說幾位師兄姐升境遇到了困難,我怕他們長久不突破會損傷靈力,心裏一急,就到普玄殿裏去拿了幾顆丹藥給他們。”
他說到這裏瞥了一眼墨玄方。
墨玄方立即問:“怎麽丹藥不到啓丹殿去拿,反而去普玄殿?”
“因為啓丹殿的丹藥已經好多年不給下四殿了了,現在的丹藥只供應上四殿。因為這件事,孫師叔要罰我去幽腐洞,師父,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弟子不能侍奉你左右了,弟子沒什麽要求,只希望天下百姓幸福安康,還希望師父福壽綿長,紫雲宗發揚光大……”衛清越說到後面越委屈,眼看着要哭出來了。
孫道儀面色鐵青,幾次張口要為自己辯解,奈何衛清口若懸河,根本不給自己機會。
好不容易等到衛清把話說完,剛要接上,墨玄方已回轉身道:“孫殿主,讓衛清去幽腐洞可是你說的?你要他去幾天?派了誰去護法?”
聲音冰冷更勝過玉昆山常年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