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黑暗中的人（中）

如果說我們已經是祖國的現在，那麽少年和兒童就是祖國的未來，祖國的未來現在就住在這個地方。

蘇啾擡起頭看着這棟樓房，雖然算不上破爛可絕對算不是是好地方了，野狗在垃圾堆翻找食物，能聽見下水道老鼠的吱吱聲，甚至隔了一個街道就是這裏的紅燈區。

她走在樓道上面，已經是早上，可是老舊的燈沒有熄滅，依舊是搖搖晃晃，閃爍不定的在這裏，樓梯道很窄，每一個臺階距離也是相當的近，這樣的環境下面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壓抑。

從老板那裏拿來的張蜜的住址應該就是這樣的地方，她還有一雙兒女，兒子已經十九歲了，而女兒只有十五歲，這棟樓裏面居住的一部分都是在附近工作的人，甚至大部分沒有工作，靠着政府的補貼過日子。

門口放着垃圾的房間并不少，可是這個下面的花壇倒是綠化的很好。

蘇啾看着房間門牌上面寫着的號碼，沒錯是這裏，房子門口倒是格外的幹淨，就連門邊框都是格外的幹淨，蘇啾踮起腳尖摸了摸門最上面的邊框，很幹淨。

按響了門鈴，将自己口袋的錄音筆打開，放回了自己的口袋，沒過多久房門就打開了，站在蘇啾面前的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身上還帶着的圍裙，是很幹淨的天藍色，少年看着門口的蘇啾，這是一個陌生的面容，他的表情明顯有些抵觸。

“你好，你是姜文光嗎？我叫蘇啾，是個警察，來查你媽媽失蹤的案子。”蘇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彎了起來，蘇啾看着和少年的年級差不多大，她手上的警察證被少年接了過去。

少年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才又還給了蘇啾，點了點頭。

姜文光的頭發有些長，皮膚白白淨淨的，要是放在學校裏面絕對算得上是校草級別的人，可是他的神情一直有些陰郁，就算是蘇啾遞過了警察證也還是有些防備。

蘇啾安慰着自己，可能是因為媽媽的失蹤。

房間裏面，一個女孩坐在椅子上吃着早飯，馬尾辮紮的很低，性格應該屬于比較內向的類型，是不是擡起頭看了眼蘇啾，蘇啾看着她笑了笑，她就立刻将頭低下去了。

“哥哥，吃完了，我走了。”女孩子說着就拿起自己的書包，離開了家門。

張蜜的女兒，姜朵朵，看起來倒是比十五歲小很多，這個房間很幹淨，窗簾也拉開着，桌子上面放了兩個杯子，一個看着就知道應該是姜朵朵用的，粉嫩嫩的。

姜文光沒有立刻收拾碗筷，急忙給蘇啾倒了一杯水，他身上的圍裙還沒有取下來，看得出來少年早當家，很辛苦，蘇啾在他遞水的時候看見他手掌的繭子。

“你父親呢？”蘇啾抱着杯子在房間裏面看着，這個房間裏面沒有任何關于他們一家人的照片，甚至父母單獨的照片也沒有。

在洗碗的姜文光聽到這句話，将碗沖幹淨，對着蘇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手在圍裙上擦拭了一下，就急忙走到了蘇啾的身邊。

“他說，要去找我母親。”蘇啾聽到這句話不由得轉過頭看了一眼姜文光，他的個子比蘇啾高一些，少年的身形顯得很是單薄，母親，這個疏離的詞彙讓蘇啾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

“你父親叫姜明傑是嗎？”蘇啾問着拿起來放在電視上面的照片，照片上面是姜文光和姜朵朵兩兄妹，只是照片裏面的姜朵朵笑的不算是高興。

蘇啾看着照片半天，甚至覺得姜朵朵的神情是在害怕。

“是的，警官。”姜文光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着蘇啾，他的回答也是一板一眼甚至不多少一個字。

蘇啾雖然心裏疑惑，但是想着可能是因為父母抛棄自己和妹妹啾消失，還對自己的父母抱有一些怨氣吧。

家裏面一共兩個房間，蘇啾看着其中一個房門緊鎖的房間，她停在門口，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姜文遠“可以進去麽？”蘇啾的問題，讓姜文遠的表情出現了一絲的緊張。

他不自然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當然了，這是我父母之前的房子，我現在用來放了點廢品，我打工和撿廢品攢我妹妹的學費。”說着他就為蘇啾打開了房間。

這個房間裏面沒有開燈，甚至有些陰冷的感覺，打開了房間的燈，裏面堆滿了廢報紙和易拉罐，可想而知兩個孩子的生活艱苦，看了一眼房間，裏面沒有照片，蘇啾打開了報紙堆裏面的衣櫃。

衣櫃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和整個幹淨的房間不是那麽相配，打開衣櫃，蘇啾沒想到的就是裏面沒有一件衣服，甚至是一個配飾都沒有。

“我們需要錢生活，他們走的時候什麽都沒有，我就賣了一些東西。”這是蔣文光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蘇啾轉過身看着他，他的眼圈都有些泛紅了起來。

報紙成堆的放在一起，外面的東西也是很整齊的樣子，看得出來姜文光很會做家務活，甚至可以說井井有條，而且看着也不是什麽暴戾的性格，只是有些警惕。

“當然了，生活不容易，你母親有說去哪？”蘇啾看了看房間裏面的東西，可以說除了一張床就什麽都沒有了，全都是廢品，蘇啾伸出手摸了摸牆面，牆很幹淨。

牆面很是潔白，一點泛黃都沒有。

姜文光忍不住又靠近了蘇啾一步，蘇啾一回頭就看見了姜文光的這張臉，她吓得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整個人都貼在了牆上。

“沒有說過，她喜歡到處玩。”姜文光看着蘇啾要離開房間，等到蘇啾離開了房間就急忙将房間門關上了，蘇啾看着姜文光的動作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但是看到少年向着他看來，就對着少年笑了笑。

到處玩，蘇啾看着房間裏面沒有一點的旅游待會帶回來的東西，如果說是買了，這也太幹淨了。

“沒帶什麽特産回來？”蘇啾看着腳下的水泥地板，拖得很幹淨，桌子上面的杯子擺放的也很整齊。

“沒有，家裏條件不好，每次出去她都是窮游。”姜文光的話讓蘇啾點了點頭，她随意的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面。

看着少年本能的向桌子靠近了幾步，可是又停下了腳步，将自己的手插進了自己的褲兜，很有自制力，控制力很好，或者說是個很會隐忍的人，這樣的人要是長大可是不得了。

“警官還有什麽問題嗎？”姜文光看着蘇啾站在窗戶面前看了很久，忍不住開口問道，蘇啾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轉過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沒有什麽了，我走了，有你母親的消息我會給你們說的。”蘇啾說着就離開了房間，門口放置着的鞋架子也很很幹淨，上面放置的兩雙運動鞋，其餘的就是女孩子的鞋子，看得出來姜文光對姜朵朵是真的很好。

蘇啾剛離開房子，姜文光就将房門關上了，聲音不大，蘇啾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房門，自己手上還有剛才摸那個牆留下的白色痕跡，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走到了樓下，正好從裏面走出來一個老太太，挎着籃子顯然是準備去買菜的樣子。

蘇啾低着頭給顧雲深發完短信，就急忙走到這位老太太身邊“您好，我想問問你們樓上張蜜的情況，您知道嗎？”

老太太停下腳步看了蘇啾半會兒，才又扶着樓梯下樓，蘇啾急忙幫着她提着籃子“張蜜家，經常吵架，打架，大晚上的，都不能讓人睡個好覺，但是他們家那個文光那個孩子還是好的，雖然不愛說話倒是還愛幫人，朵朵不說話，就在文遠身後。”

蘇啾将老太太扶到樓下，遞給了菜籃子，“那您是什麽時候沒聽到他們吵架的？”

老太太想了一會兒，“兩個月前吧。”說着就對着蘇啾擺了擺手，提溜着自己的菜籃子慢慢的走着。

蘇啾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這一片花壇，夏天的樹木本來就茂盛，現在更是郁郁蔥蔥的，站在樹蔭下面還有幾分涼意。

父母吵架，打架，符合看到張蜜的那張照片，也是在這樣情況下成長，姜文光和姜朵朵的性格也不會很好，蘇啾總覺得還有些那裏不對，她從口袋裏面拿出了錄音筆按下了暫停鍵。

可是是哪裏不對？蘇啾翻開了自己裝在口袋的小本子，上面記着姜朵朵的學校在距離這裏七八站的地方，可是不遠，她絕定還是去問問姜朵朵的情況。

姜文光給她的感覺太老實，或者說老實的過了火，反而讓人覺得不妥，因為父母吵架的關系，和妹妹相依為命，絕對不能當着他的面問姜朵朵問題，姜朵朵在某些方面會模仿姜文遠。

保護者和被保護者某些方面來說的确很奇怪。

他在提及自己的母親的時候不願意說媽媽這個詞，在說起家裏面的情況的時候都是用他這個字眼代替，母親失蹤他甚至沒有什麽問題，就連問問新情況的話都沒有，這未免太奇怪了。

蘇啾的電話響了起來，顧雲深的短信回複，‘這裏情況複雜，完美的人不完美了。’後面還有個和自己剛剛發給他一模一樣的表情，蘇啾的心情忽然間變得不再那麽沉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