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輕一向不喜歡欠人情，于是雖然知道對方可能會拒絕，但是他還是開口了：“雖然這麽說有點不合适，但是顧神真的不考慮簽公司？”

顧清羽現在的團隊其實算得上專業，但能力再強的團隊也會有左支右绌的時候，他來了這麽幾天就能看出顧清羽團隊在輿論監督和風評維護方面的短板，而且顧清羽的行程絕對算不上合理。

雖然沒到頂流的程度，但是顧清羽好歹也是當紅偶像，正式出道兩年，除了發專輯演唱會和各種晚會舞臺完全沒有任何其他有效行程。

雖然知道這大概是顧清羽本人的意思，但藝人團隊本來就有為藝人合理安排工作的義務，完全聽從藝人意見是最不可取的工作方式，尤其顧清羽處在發展關鍵期，最需要專業的經紀人為他謀劃的時候。

顧清羽擡起頭看向一臉認真的沈輕：“沈總這是想讓我簽到你旗下？”

沈輕動作一頓，這個他倒是沒想過，不提顧清羽對他的态度：“悅宣現在的情況還無法為顧神提供和咖位相匹配的服務，我怎麽可能會抱有這個想法？”

“顧神如果想簽公司的話，恐怕圈內龍頭風尚也只有上趕着的份，”沈輕笑了笑：“不過我個人不建議顧神簽約風尚，一來你的風格明顯跟風尚一哥沖突，再者風尚的藝人經營過于商業化，這樣除了消耗藝人的價值和口碑沒有任何益處，真的要說起來，大概燦星更适合你。”

燦星也是國內知名的娛樂公司，不過和風尚各領域開花不同，燦星專注的是偶像打造經營，而且他們對藝人的規劃明顯更科學，不是一味地追求利益，反而更重視藝人的作品和名譽。

“我想如果顧神願意點頭，燦星王牌經紀人董書平一定很樂意帶你，他這個人手段強硬，能力極強，而且最護短不過，一定能幫你好好規劃。”

沈輕的計劃的确很周全，但是顧清羽的臉色卻一下比一下難看，終于在他連宣發團隊都給他找好之前打斷了他的話：“不勞沈總費心，我這個人向來不服管，恐怕适應不了經紀人的約束。”

行吧，雖然很可惜，但是沈輕還是決定尊重顧清羽的意見，沒在繼續勸下去。

話題戛然而止，但大概是因為雙方都不怎麽介意，所以包廂內的氣氛竟然出奇的融洽。

誰知在出包廂的時候出了意外。

一個滿身酒氣的流浪漢怒氣沖沖地從旁邊包廂出來，不知道踩到了什麽踉跄着就往他們這邊倒來，沈輕下意識做出攻擊的姿勢，卻被顧清羽一把拉到了身後。

顧清羽在那人快要摔倒時扶住了對方，羽絨服被潑了一大片深色的咖啡卻連眉頭都沒皺，先出聲問了對方：“沒事吧？”

“沒事沒事，謝謝先生。”那人看着顧清羽身上的污漬一臉窘迫：“抱歉，我一時着急沒注意，你的衣服，要不我給你……”

“不用，沒事就行。”顧清羽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漠，扔下一句：“下次走路小心點。”拉着沈輕後退了一步。

那人感激地朝顧清羽鞠了一躬，像是怕被追賬一樣迅速跑走，口袋裏掉出了幾張卡片都沒注意到。

顧清羽皺了皺眉，彎腰将那幾張白色的卡片撿起來，才發現是幾張手寫名片。

瞥到上面一板一眼的黑色字跡，沈輕那紙巾的動作頓了頓，然後眼神逐漸加深。

“怎麽了？”顧清羽将卡片扔進垃圾桶，才發現沈輕在出神。

“沒什麽，”沈輕腦海裏回憶了下卡片上那串數字，笑着拉過顧清羽的羽絨服幫他擦拭着胸口的咖啡漬：“只是沒想到我們顧神看起來冷冰冰的，竟然還是個熱心腸。”

顧清羽聽到他的話微微出神，首先想到的卻是他之前不是這樣的。

之所以會不知不覺收起所有的刺，只是因為受了某個人的影響罷了，但是什麽時候開始，影響他的這個人開始下意識想要攻擊了呢？

他沒跟上的那些日子裏，面前的人到底經歷了什麽？

“我經歷了什麽顧神不是應該很清楚嗎？”沈輕松開了攥着顧清羽領子的手，把剩下的紙巾塞到他手裏，語看向他的眼神帶着探究：“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顧清羽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把OS說出來了，看着退開到安全距離之外的沈輕搖了搖頭：“随口一問罷了。”

沈輕将手裏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轉過身又是雲淡風輕的表情：“看來顧神的衣服是救不回來了。”

顧清羽看了眼胸前的深色，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沒事，我還有一件一模一樣的。”

或者說他這兩年買的私服都是這個類型的，所以救不回來也沒關系。

“好在我剛才沒戴圍巾，”顧清羽往前走了一步，停在恰當的位置，伸手用圍巾在沈輕頸間繞了一圈：“剛看天氣預報晚上有雪，待會兒回公司的時候記得買把傘。”

圍巾上還帶着溫熱，顯得沈輕皮膚溫度更低了點，他有點意外顧清羽竟然會主動肢體接觸：“我還以為顧神很讨厭我呢，你這樣，是願意和好的意思？”

顧清羽否認：“我沒讨厭過你。”

對你只是讨厭原主而已，沈輕在心裏補充道，不過顧清羽願意改變态度是最好不過的了，畢竟他也不習慣一直貼別人冷臉，而且顧清羽的态度大概代表着沈氏的态度，沈輕雖然沒打過借勢的心思，但也不想被人處處防爆。

于是他朝顧清羽伸出手，語氣認真：“那就真的一筆勾銷了？”

“嗯，”顧清羽伸手握上他的。

這就是真的和好了，沈輕滿意一笑，想要抽出手卻發現對方加大了力氣。

“沈輕，”顧清羽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眼睛緊緊盯着他的表情：“你還有其他想跟我說的嗎？”

他眼神裏的情緒是沈輕都不懂的沉重，于是他沉默了片刻，笑着開口：“謝謝你的藥膏，很好用。”

顧清羽眼裏的光慢慢熄滅，良久，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不客氣，下次別再這麽不小心了。”

***

下午安排了人員面試，想要悅宣恢複正常運行肯定得先有人，好在待業者找工作困難，但公司招人向來不會找不到，再加上沈輕昨天在直播間做了波宣傳還在官博上發了小王的郵箱，所以雖然不到一天，也收到了不少的簡歷。

學歷和實戰經歷篩選結束，基本上就能确定誰能留下，沈輕快刀斬亂麻做了個集體面試，兩個小時就把基礎部門的人手配齊了。

其他都好說，但是經紀人和統籌團隊卻要好好篩選，沈輕又和新員工們開了個會。

“在坐有很多新加入的夥伴，原本你們第一天入職應該給大家辦一個歡迎派對，直接開會有些失禮了，但是我相信大家雖然都好好地坐在這裏，其實心裏對于公司的未來也或多或少存在的憂慮，”沈輕頓了頓，掃過會議室其他人的表情，笑了笑繼續說：“所以我想這個時候開個正式一點的會議應該更能讓大家安心，也能說明公司的誠意。”

沈輕示意小王把打印好的發展規劃發了下去，幹脆利落地說道：“今後公司依舊會沿襲藝人分部門、組別管理的制度，新的經紀合約、勞務合約也将盡快發給大家，條件只會比舊的更科學友好。

但是經紀人團隊分配會改變一下，根據藝人經紀人專業團隊4：2：1的比例原則，經紀人按照專業方向分組，每人最多分管兩名藝人或一個團體。專業團隊将會在三天內組建配備完成，一周後，在場的每位藝人都會收到屬于自己的發展規劃。

今後公司資源分配不會夾雜任何個人情感，我們也會盡快為大家配備專業老師，争取讓每個人都能發揮所長。”

……沈輕将各部門的發展規劃一一安排下去，拿起手邊的水杯潤了潤嗓子：“大家有什麽異議嗎？”

沈輕安排的可謂是面面俱到，衆人自然沒什麽意見，只是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的意識到：沈總和以前不一樣了。

“那就散會，”沈輕起身總結：“忙了一天大家都辛苦了，在所有工作進入正軌之前，大家有一周的帶薪假期，希望你們好好享受，然後以最好的狀态回來投入工作，到時候我做東給大家提供一個彼此熟悉的機會。”

打雞血加上落實經紀人藝人配對，全部工作結束已經晚上十點了。

“我郵箱裏收到了幾個小公司的合作意願，還有七七八八的網劇配角的試鏡，已經都轉到經紀人手裏讓他們篩選了，還有就是按您的吩咐，給譚息的經紀人打了招呼，”看出沈輕的疲憊，小王加快了彙報的速度：“您讓我查的人我也找到了。”

“姜辯居，三十八歲，首都大學編導專業優秀畢業生，但是畢業十五年除了十年前那部《傷風》之外再沒有任何作品，聽說已經退圈從事其他行業了。”

沈輕聽着他的彙報點了點頭，書裏也的确是這麽寫的，但是半年後姜辯居會突然從風尚大樓頂層跳下，留下一封控訴信含恨而終，一直到死都沒能拿回自己作品的署名權。

想到這裏，沈輕手指在桌面上點了幾下，拿過旁邊的圓珠筆寫下一串數字遞給小王：“你明天上午聯系這個人，跟他說我有辦法幫他拿回他的東西，約他明天下午見面。”

小王伸手接過那張紙，表示自己記住了。

沈輕伸手捏了捏眉心，長舒口氣：“回頭發個招聘助理的消息，找兩個人協助你工作。”

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也已經深了，凜冽的北風吹得幹枯的樹梢嘩嘩作響。

司機去開車，沈輕在大門處等着，剛站住就有冰涼的觸感落在鼻尖，果然下雪了，他将臉埋進柔軟的黑色圍巾裏，默默地想。

公司的事告一段落，今天應該也能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