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何為豔鬼
所以,你那天把我當豔鬼了?
他扔掉了手中的那只小鬼,一步步踩着青草朝着她走來。
“救命啊!鬼王在這裏!師兄,你們快點過來呀!”
她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了起來,以前在鬼界的時候,她竟然還覺得他溫柔過,再看看現在,這哪點跟溫柔沾邊啊,分明就是個惡魔嘛。
她企圖大聲将段京遙他們喚過來,可是他們已經跑得遠了,聽不到她的聲音。
“鬼王殿下,我的脖子不好吃,我的血也一點兒都不好喝,你放過我吧。”
他的手扶上臉上的面具,道:“我記得上次,你好像還刺了我的眼睛,是吧?”
姜夢槐吓得雙肩一抖,顫聲道:“不,不,不是的。我只是想弄掉你的面具,看看你的臉而已。”
他在她面前停下,啓唇問道:“我的臉,你憑什麽看?你以什麽身份看?”
“我……”
他嗤笑一聲,又問:“你該不會以為就因為那天那個吻,你就可以看我的臉吧?”
姜夢槐吓得不敢接話,只是重重地搖頭。
“姜夢槐,關于你用假身份欺騙我的事,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她害怕極了,口不擇言道:“鬼王殿下,你說你幹嘛老追着我不放呢?如果就只是因為那天的事,你也沒必要這麽矯情吧,再說你不是豔鬼嗎?親一下你又不虧,你還賺了呢,你心裏難道不美嗎?”
他聽到這話,寬大的袖口湧動了一下,似乎在滋生殺氣。
終于,他開口說話了,問道:“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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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吻似乎極不開心。
這兩個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話。
他問:“何為豔鬼?”
紅衣裳,狐貍面,可不就是人們口中的豔鬼嗎?
她道:“豔鬼就是狐貍鬼呀。在人間,傳言有一種風流潇灑浪蕩不羁的鬼,他們常常穿着一身新郎官的紅衣裳,戴着一頂狐貍面具,專門來勾女子魂魄去歡好,這種鬼,就是豔鬼。”
他聽到她這話後就更生氣了,手腕收緊,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可是,他是鬼,哪裏來的什麽骨頭呀?
真可怕。
他怒目相向,逼問道:“誰這樣說的?”
“大家都這樣說啊。”
接下來是沉默,長久的沉默。
良久後才聽見他咬着牙齒問:“所以,你那天把我當豔鬼了?”
姜夢槐眨着水眸問:“難道你不是嗎?”
亓官謝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他竟然被這個魔女說成是豔鬼?!
雖然做鬼前的事他不記得了,可是做鬼後,那天那個吻就是他鬼生涯中的第一個吻,他什麽時候出去勾女子魂魄來歡好了?
她竟然說他是個豔鬼!
“……”
他諷刺的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走?畢竟,那天的事還沒有結束呢。”
姜夢槐倒抽了一口冷氣:“鬼王殿下,您看我們現在人鬼殊途,歡好的事就先算了吧,等我以後死了,我們再繼續行嗎?就先在您這兒欠着,你先把我名字記住,等到時候我死之時,你再來尋我,可好?”
而他卻道:“我不喜歡記別人的名字。”
她指着他腰間的槐花道:“吶,你不是喜歡槐花嗎?記住槐花就好了,我的名字就叫小槐花。”
但是這句話卻又令他震怒了,因為他又想起了那個名叫江淮花的女子,那個出現在他夢裏十年的女子。
“我說了,我不記別人的名字!”他吼了一聲,身上的黑氣随即迸發,姜夢槐見他要出手,她即刻拿出了衣襟內的三角符紙,舉到半空,擋在自己前面。
而他卻只是笑,笑得奇怪:“就拿這麽個玩意兒就想對付我?”
“真是愚不可及。”他繼續笑着說。
他伸出一只白淨的手來,比玉石還要瑩白,奪走了她手裏的那個符。
她看到他的手幾乎是從她的手指中穿過的,如透明的光一般。而被穿過的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仿佛一只被月光洗滌過的纖纖玉手,看得到,卻摸不到。
“你還給我!”她吼道。
他卻手掌合攏,笑道:“好呀,還給你,接着。”
他的手放在她的手掌心上面,指節狠狠曲緊,然後那張符就被他的手磨成了細粉,金光閃閃的細粉如同沙漏一般從他的指縫落下,落在了她的掌心。
他俯下身來,嘴角露出一抹很邪的笑,道:“沒人告訴過你,我不僅是個豔鬼,還是個瘋鬼嗎?”
姜夢槐怔楞住,右手接住那些灑落下來的金粉,感受他身體暗壓下來的逼人氣息。
她在心裏哭泣:自己怎麽就招惹上這只鬼了呢?擺都擺脫不了。
要早知道是這樣,自己那天肯定就不會親他了。
哪知道親一下會惹出這麽多麻煩出來啊?
亓官謝見她被吓成了這樣,心裏這才滿意,道:“告訴我,江淮花在哪裏?”
“江淮花?”姜夢槐驚訝地擡眼。
對哦,他喜歡江淮花。
她說:“你不是鬼王殿下嗎?你想找誰還需要問我嗎?”
他看了藏經閣的那些書籍才知道,原來樽月宮是有辦法可以讓鬼尋不到他們的蹤跡的,只需要在自己身上佩戴一張莫尋符就行。
他冷着聲音道:“你只需要回答我她在哪裏就行了。”
“我……我就是江淮花啊。”她繼續裝懵道。
他的手化作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再一次捏住了她的脖頸,冷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假冒她,快告訴我,真正的她在哪兒?”
姜夢槐伸手去抓他的手,可是卻抓不到,她的手從他的手裏穿過去了。她仰着頭,呼吸變得困難起來,艱難地說:“我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就連魂魄都一模一樣,你怎麽那麽确定我不是江淮花?”
“我當然分得清,你怕不是忘了,你的身上還有我的鬼火令呢。”
所以,是因為鬼火令,他才确定她是姜夢槐的嗎?
“淮花,是你在那邊嗎?”
這時,林子裏突然出現了段京遙的聲音,一下子就拯救了她。
在段京遙跑過來時,那只鬼化作一團煙消失不見了。
她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師兄,我在這裏。”
段京遙沖了過來,着急地說道:“剛剛我們追蹤到了那只厲鬼的氣息,就在這片林子裏,山上那把火說不定就是他放的,你一個人在這兒沒遇上他吧?”
他口中的厲鬼就是那個鬼王殿下。
她搖頭說:“沒,沒。”
“沒有就好,那只鬼狠厲無常,千萬別碰上,碰上了一定要繞道,切不可掉以輕心。”
姜夢槐随着他走了,走了幾步,又好奇地問:“那只鬼……是什麽人?”
他也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來歷不明,不知道生前是何人,也不知道死了有多久,總之,是一只窮兇極惡的鬼,怨氣頗重,極難對付。”
“哦,”姜夢槐随口又一問:“那他是豔鬼嗎?”
“嗯??”段京遙一臉愕然,然後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淮花,你怎麽會突然這樣問啊?”
“其實師兄,我在夢裏好像夢見過一只很可怕的鬼,他着紅衣,戴狐面,正是人們口中說的豔鬼,所以就随便問問的。”
“你夢見豔鬼了?”段京遙音調升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呢。”
“淮花,你先回去好生待着吧,最近惡鬼頻出,山裏也亂得很,你夜晚還是少出門吧。對了,今晚你真是上山來找我的嗎?”
她撓撓頭:“其實也不盡然,我就只是想上山找找以前的記憶而已。”
“你若是想找回記憶,找我就可以了,我可以告訴你以前的事情。”
她敷衍地點點頭,随後就同他道別了:“我先回去了呀,師兄。”
等她跑回清塢院時,轉過一棵開着白色花朵的木棉樹,就見謝零離立在門口,似乎是正在等她。
“小謝師弟,”她走了過去小聲喚他,“怎麽樣,那只小鹿呢,送走了嗎?”
“放心吧,師姐,你交代的事情我肯定會辦好的。”他沖她溫柔地笑,星星眼在月下眨動。
“師弟,你真聽話。”姜夢槐習慣性地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頭,可是又想起他之前說的別随便亂摸的話,于是手就尬在了空中。
她笑笑:“師弟,你給我的符成這樣了。”
她的另一只手張開,将一灘黃色的粉末拿給他看。
謝零離沒有想到她竟然将那堆粉一直抓着拿回來了,還特地拿給他看一下,總不可能是在懷疑自己吧?
他問:“那只鬼又來找你了?”
她點了點腦袋,然後郁悶地從衣裳裏掏出一個令牌來,白裏透紅的光澤,一朵彼岸花正盛放着,紅色花蕊向四周散開,看起來像是吸了血一樣。
“都是因為這個破令牌,真是煩死了!”
她兀自罵嚷着,想要将那令牌朝院子裏扔出去,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謝零離眼神的變化。
他慢慢伸出手,想要去觸拿那個令牌,可是姜夢槐卻快速地收回手,将那令牌又收回了衣襟內,“哎,我還是收好吧,這可是我的護身符。”
令牌在,她在。要是令牌沒了,那她也得回地獄了。
“……”謝零離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的目光在她衣襟前掃過,那令牌被她放在胸前,真的當一個護身符來使用了。
他感覺他這輩子都拿不回這塊令牌了。
姜夢槐又道:“師弟,你再幫我畫一張符吧。”
雖然這個符不能抵擋那只鬼的襲擊,但是至少他來得沒有那麽勤快了,也不會在大半夜入她的夢了。
能睡個好覺,這就夠了。
“那我重新給你畫。”
“好,謝謝師弟。”
***
翌日,天剛翻出魚肚白,姜夢槐就聽見了系統發布的任務。
【當前任務:将攻略對象謝零離拐下山。】
下山?
昨日鹿妖失蹤的事鬧得太大,直到現在醉月師伯還在發怒,段京遙主動請纓下山去替師父捉回鹿妖,而作為江淮花的她,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理,這件事也有她一份失責,于是她也就順理成章地進入了下山隊伍的行列中。
不僅僅是她,還有原玉迢,也十分主動地提出要一起去,除此之外還跟着兩位勾月峰上的師兄。
在出發前,師娘将他們幾個叫去了議事堂,對他們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近日惡鬼頻出,不僅僅是這樽月山,下面的幾個鎮子也出現了惡鬼傷人的事情,所以要他們下山去幫忙捉殺惡鬼,還鎮子一個寧靜。
姜夢槐回了清塢院,想着腦海裏的任務,系統讓她拐謝零離一起下山,可是以他的能力與資質,師娘似乎不會讓他也跟着一起去吧。
既然系統都說是拐了,那肯定就是偷偷把他拐下去了。
她來到他房門口,怕他不喜歡自己進他屋,便站在門口對他勾了勾手。
謝零離擡眉一看,不明所以地走了出來。
“小謝師弟,你想不想下山呀?”
他眼神微動,道:“師娘說,不讓我再下山了。”
“啊?為什麽?難道就因為你那天下山後招惹到雪虞蓮的事?”
他點點頭。
“不是吧?師娘她是擔心你下山後被汨盛門的人盯上?”
“嗯。”
她感到有點唏噓:“那你以後豈不是都不能下山了?”她又問:“那你想下山嗎?”
他沒答話,但姜夢槐覺得他應該是想下去的,沒有人會想一輩子都待在這山上,總是會想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他一雙瞳孔亮着光,問:“師姐,你是不是要下山了?”
“嗯。”她湊近悄悄地問:“你要是想下去的話,我可以偷偷帶你下去。”
謝零離見她如此執着于讓他下山,總覺得有貓膩,反正他也打算要下山去,那豈不就正好了?
他亮瑩瑩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狡黠的光,然後答道:“好。師姐我們什麽時候走?”
“今晚。”
下半夜後,他們兩個就背着包袱提前下了山,在大家約定好的山腳位置提前等他們。
山腳下霧氣濃重,此刻的天還灰蒙蒙的,他們靠在一塊半人高的白界碑上,姜夢槐冷得在搓手,笑道:“還挺刺激的,就是不知道師娘會不會把我們抓回去受罰?”
“放心吧,要是受罰的話,你就說是我對你死纏爛打,你被逼無奈才帶我下山的。”
姜夢槐聽後不禁笑了起來,大概是死纏爛打那幾個字戳中了她的笑點。
她在想他對她死纏爛打是什麽樣子,一定很好笑。
“你笑什麽?”謝零離問。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那雙誠摯的眸子時,就覺得更加好笑了。
謝零離的眉心蹙了起來:“你到底在笑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謝零離在心裏道了一句:有病。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你會對姑娘死纏爛打嗎?”
他毫不猶豫地答:“不會。”
姜夢槐癟癟嘴。
作者有話說:
小謝,你總有一天會被打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