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啞巴姑娘
他竟然去花船呀
姜夢槐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嗓子啞了, 她發不出聲音來了。她正打算出去找郎中看看,就有一個很瘦的青年走來告訴了她,是他把她毒啞的。
“???”
那個青年叫周述安, 說:“姑娘, 你別生氣, 昨晚給你吃的湯圓裏,我給你下了一袋啞聲粉, 我不是要害你, 只是……程大哥答應要帶你一起走,但是我怕你說錯話,所以你暫時把你毒啞了, 等到了洛陽城, 我就會給你解藥的。”
姜夢槐本來都是要發火的,但看到那人一臉真誠的模樣時, 心想還是算了,随後便擺了擺手。
他見她沒生氣,就咧嘴笑了,随後去給她找了一套普通的粗布麻衣換上, 她再梳了一個簡易的頭型, 這樣跟在他們這一群人之中, 就不會顯得突出了。
之後她就明白了他為什麽怕她說錯話了。
她原本以為出發去晉國的只有他們這一群人, 可是出發時才知道,他們其實是跟在另外一個大隊伍的後面,而作為整個隊伍的尾巴, 她是看不到前面有什麽人的。
那位程懷骨再次跟她囑咐, 讓她不要亂走動, 因為他們是悄悄帶上她的, 要是被前面的人知道,那他們全都會跟着遭殃。
姜夢槐銘記于心,開始做一個啞巴。
雖然他不說,但是她在心裏猜想這隊伍中的人,應該是去洛陽參加花朝節的吧,如此大的陣仗與排場,肯定是楚囯的王公貴族。
她壓下心底的疑惑,安心地坐在牛車上。他們這一群人行在隊伍最後方,駕着幾輛寬大的牛車,車上裝着好幾個箱子,其中有一個箱子尤其的大,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
她坐在車板前方,拉車的是兩頭母牛,她手上拿着一條紅色的長鞭子,幫着他們趕牛車。
沒有人陪她講話,她實在是很無聊,這個時候她就無比想念樽月宮的那群人,至少還能陪她唠會嗑。
尤其是小謝……
他那人那麽膽小,要是自己不在,他一個人跟在南宮緋的身邊,會不會出事?萬一又被下藥了怎麽辦?
Advertisement
真是令人擔心吶。
她遙望着天邊的彩雲,在心裏祈禱着快點到洛陽吧。
夜晚,他們在一個小鎮落腳,姜夢槐正和程懷骨他們坐在一院子裏吃晚飯,院內突然走來了兩個人。她擡眼一看,手裏的餅都被驚掉了,而且還掉去了地上,剛好就滾到了其中一人的腳下。
她震驚地盯着那人,他穿着一身碧色長裳,錦衣玉緞,頭上斜插一支青玉簪,腰間系着一長流蘇玉蘭花玉佩。
這不是她之前在結緣樓遇見的那位公子嗎?
上一世她是在晉國抓到他的,所以不知道他原來是楚國人。
而他的身份……
“公子!”身邊的程懷骨他們都跪了下去,只有她還傻愣着。
那人在她的大餅前停下,一雙冷眸盯着沒有跪下的她,氣息逐漸變冷。
身邊的程懷骨見狀,立即将她拉了下去跪下。
面前的人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問向旁邊的人:“這是何人?”
程懷骨立即回答:“這是我遠房表妹,因為家裏人都去了,所以才來投奔我。想着這次出門十天半個月都回不來,所以就帶着她一起走了,還請公子不要怪罪。”
公皙橪聞言沉吟片刻,才道:“擡起頭來。”
姜夢槐慢慢把頭擡起來,她現在的頭型梳得很簡單,連珠花都沒戴,就用幾條紅色細帶綁了幾根長辮子,說是鄉下丫頭也沒錯。
之前臉上被那些鬼抹的胭脂,現在已經被她全洗掉了,一張幹淨的臉呈現在那人的面前,讓他吃了一驚。
他問:“你叫什麽名字?”
姜夢槐沒有答話,因為她現在說不出話來。
程懷骨立即答了話:“回公子的話,表妹她不會講話,喚她阿姜就好了。”
“啞巴?”公皙橪若有所思,随後又說:“都起來吧,把箱子打開給我看。”
之後程懷骨就領着這位公子去院子的西側了,那裏擺着的是幾輛牛車,他們走到了牛車旁,命人打開了幾個箱子。姜夢槐眺望過去,看到那木箱子裏面裝的竟然是船!
不是真正的船,而是船模型。
那邊總共有六個小箱子和一個大箱子,小箱子裏面裝的是小船模型,而那個大箱子,裏面裝着的是一艘巨大型的大船。
就像她昨天看見的那艘一樣。
而此刻那個公子就正在觀看那些船只,他手裏拿着一只透鏡,躬着身子,将每一只船都看了一遍,看得尤為的細致。
姜夢槐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運送這麽多船的模型去洛陽,難不成這是拿去獻給陛下的?
還有,程懷骨他們不是趕屍人嗎?怎麽還負責送船呢?
白天造船,晚上趕屍嗎?
這生活……
公皙橪看完了船之後,就離開了,離開前他還有意無意地瞥了她一眼。
姜夢槐垂下了頭,沒與他對視。
待他走後,她才跑到程懷骨的身邊,打着手語問:“這人是誰?”
他這次總算是沒再說別打聽之類的話了,而是道:“這是楚國二公子公皙橪,人喚歲柳公子,以後再見到他要行禮才是,切不可再像今天這樣了。”
姜夢槐點點頭,這歲柳公子的大名她還是聽說過的,聽說是楚國第一美男,無數女郎的夢中情郎,因為長得太過清朗儒雅,且常常穿白衣、系青帶、挽玉簪,就像永遠不老的青柳一樣,所以大家就送了他這樣一個雅號。
歲柳,歲柳,歲歲青柳。
今日一見,他确實擔得起歲柳公子這個稱號。
姜夢槐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程懷骨會跟她解釋他的身份,因為第二天他又來了,而且還是來看這些船的。
她很不理解,昨天不是才看過嗎,今天怎麽又來看?
後來她猜想這位歲柳公子應該是位船癡,對船癡迷成性,一天不看就活不下去。
臨走時,他又看了她一眼,最後走到了她的面前,道:“阿姜是嗎?”
她點點頭。
“随我來。”
“???”
旁邊的程懷骨一聽,忙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是阿姜她哪裏惹怒了公子嗎?”
公皙橪沒說話,而是他身邊的侍從葉鴉大聲喝道:“大膽,公子要帶誰走還用得着跟你交代嗎?”
姜夢槐不想連累他們,便急忙點了點頭,示意她願意跟他走。
之後,她給程懷骨做了個讓他安心的手勢,就随公皙橪走了。
她跟着他們來到了一個房間,她心中困惑,帶她來這裏幹嘛?
屋裏的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她看得直流口水,她已經啃了好幾天的大餅了,好久沒有吃到這樣的大餐了。
“阿姜姑娘,坐下吃吧。”前面的公皙橪轉過了身來,在桌前坐下了。
姜夢槐:“???”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他究竟有什麽目的?
她站着沒入座,而是舉起雙手擺了擺。
而旁邊的侍衛又開始吼她了:“公子讓你吃,你就吃!”
天哪,成天吼吼吼,有病啊!
她立馬就在凳子上坐下了,但是盯着這滿桌的菜肴,她還是覺得詭異,這裏面該不會是有毒吧?
然而下一刻對面的公皙橪就舉起箸開始夾菜吃了,他這是在證明這些菜都沒有毒。
既然沒毒,她也就拿起了筷子來,雖然想不明白他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但是能蹭一頓飯吃也是好事呀。
一整頓飯下來,兩人全程無交流,不僅是因為她現在沒辦法發出聲音,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身旁立着一個黑壓壓的葉鴉,有他在這兒站着,根本沒人想說話。
一連三天,公皙橪都叫她來吃飯。不僅如此,還給了她一套幹淨的衣裙,讓她別再穿那粗布麻衣了。
這樣的行為太怪異了。
她越來越覺得心裏不安,難不成這人是看上她的美貌了?
這又令她想起了前世之事,以往她每回抓男子回魔城時,那些人都會掙紮不斷,還很害怕她,除了這位歲柳公子。
當時她抓他的時候,他一副認命的姿态,仿佛她不是在抓他,而是在請他去落日城。他絲毫沒有掙紮,也沒有害怕她,當時她還覺得這個人估計是被她的美色給迷住了,所以才放棄掙紮的。
當她放他離開落日城的時候,他突然回頭對她說了一句:“下次再心情不好的話,就去無望海看海吧。”
她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因為無望海離她太遠了,她沒有想過要去。
現在她才明白他說那句話的原因,原來他就住在這離無望海最近的郦都啊。
可惜這次來得匆忙,她都沒有機會去看看那裏的海水。
她擡起臉來向他道謝,然後捧着新衣服離開。
公皙橪站在後面目送她離去的背影,葉鴉在身旁問:“公子,她真的是郡主嗎?”
他搖了搖頭,他也不太确定。從他見到她第一面之後,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找來了丹洛郡主的畫像。他之前見過這位郡主的畫像,所以在看到她的臉時很驚詫,她和那位郡主長得太像了。
所以他才對她的身份産生了懷疑。
他每日叫她來這裏吃飯,不過是想試探她一下而已,如果她真是郡主,為何會假冒成程懷骨的表妹混進他的隊伍裏呢?又為何會出現在這楚國的都城呢?
葉鴉又說:“我看那丫頭絕非是丹洛郡主,哪有郡主吃飯是像她這樣狼吞虎咽的?一點貴女的形象都沒有。”
公皙橪卻笑了笑,不以為意道:“可我怎麽覺着她膽子很大呢?要是換做別的姑娘,還敢在我面前這麽放松地吃飯嗎?我接連三天邀請她,她的眼裏從未出現過畏懼與膽怯,這不是一個普通鄉下丫頭會有的反應。”
“可是……她也不像是嬌生慣養的郡主呀。”
“就是這點才令我好奇呢。”
***
姜夢槐雖然覺得這公皙橪奇怪,但也沒再糾結,反正很快就要到洛陽了,她就要見到小謝了。
去洛陽城不止可以走陸地,還可以走水路,而公皙橪選擇的就是水路。
他們租了一艘大船,這船已經是這城裏最大的一艘船了,可是跟她那天在郦都看見的比還是差很多。
他們搬運着箱子上了船,船上有專門的船艙來存這些物品,也有專門的船艙來休息住人。船大概行駛了一天後,她在船板上看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晚霞迷醉的光灑到甲板上,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長,她趴在欄杆上,遙望着遠處的霞雲。
而她就在那朵七彩祥雲下,看見了一抹白衣身影,那被霞光暈染的峭立影子,很像是謝零離!
船離得太遠了,她不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他。
不過,那個背影真的很像,他垂在身後的紅色發帶像被晚霞親吻一樣,分外惹眼。
“小謝!”她試着喊他,可是他已經走進了船艙裏,而且距離太遠,就算喊了他也聽不見。
那邊同樣是一艘大船,不過那艘船有些與衆不同。船身四周挂着幾串大燈籠,紅豔豔地在風中飄蕩。
她見到旁邊有幾個船夫,便跑過去用手給他們比劃,問他們那邊那艘挂燈籠的是什麽船。
那幾人瞧了她一眼,眸子中有幾分意味深明,笑道:“姑娘,你是想問那艘花船吧?哎呀,你這就不懂了吧,那是花船。”
“??”
她困惑地盯着他們。
衆人見她是個漂亮小妞,加之她又是個啞巴,眼神就更加放肆了起來:“花船你不知道嗎?妹妹。”
她搖了搖頭。
有人的手不安分地放到了她的肩上來:“花船呀,就是可以移動的花閣。”
她敏捷地錯開他的鹹豬蹄,再也笑不出來,她懂了這花船的意思。
可惡,謝零離他竟然去這樣的地方。她才離開幾天啊,他竟然就已經跟着南宮緋學壞了這麽多?!
她看見他們從船艙裏搬出了一艘小船來,更是不解。有人替她解答了疑惑:“公子待會兒要去那艘船,但是那船不允許大船靠近,只能劃小舟過去。”
還有這等規矩呢?
姜夢槐一聽,立刻轉身走進了船艙內,往公皙橪的住所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