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發沒發燒不知道,倒是挺騷◎
秦卿覺得這一覺睡得好累。
眼皮有些撐不開,重得像墜了兩方硯臺。腦袋還暈乎着,鼻子卻清楚聞到了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兒。
明明只是貪涼,吹着冷氣多挖了兩盒冰淇淋引起的小感冒,吃了兩顆藥迷迷糊糊睡下,居然一覺睡來了醫院?
剛決定不強迫自己睜開眼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想着反正暑假還有最後一天呢,秦卿就聽見病房裏響起她哥的聲音:“周醫生,您确定她醒了之後,智力能正常嗎?”
秦卿:“……?”
秦灼語氣嚴肅,就是音色有點兒奇怪。像個老男人。
倒是狗得一如既往,欠得堅定不移。她不就是發了個低燒?至于咒她智力不正常嗎?
“……”周醫生再一次耐心和他們解釋,“秦小姐的腦部沒有任何器質性損傷,你們不用太擔心。應該這兩天就會醒過來的。”
你們?
難不成她發個燒,連爸媽都趕回來了?
秦卿趕緊艱難地撐開眼皮。
狹長開阖的視線裏,模糊出現的卻是夏漾。她同桌。
秦卿想叫她,動了動嘴唇,嗓子卻幹得有點兒發不出聲。
秦灼也知道周醫生的診斷不會出錯,只是都第九天了,秦卿和齊言洲都還沒醒,難免叫人擔心。
“那她怎麽跟睡死……”了過去似的。
秦灼話還沒說完,坐在秦卿床邊的夏漾突然語調平平激動道:“周醫生醒了!醒了周醫生!”
“……”周醫生趕緊走過去,“來,扶她一下。”
秦卿被三人攙扶坐起來,眼睛輪流被手電照了下。強光下,瞳孔自然驟縮。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模糊的光斑,秦卿有點兒茫然。
她這是病得多嚴重,已經要用手電檢測一下,還有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身後的靠枕有些錯位,秦卿調整坐姿,下意識用手撐了一把床墊。一陣談不上鑽心,但絕對很有存在感的痛意,從指尖往上湧。
秦卿低頭,眼睛一瞪:“哥!不好了!”
三人一慌。
秦卿突然舉起右手問秦灼:“你趁我睡着,拿我手去掏馬蜂窩了??”
這手怎麽裹得哆裏哆氣的?!
“……”
“皮外傷,死不了。”秦灼站直,垂眼看她,無情道。
“怕你無意識蹭到傷口才包紮成這樣的。”夏漾解釋。
“……秦小姐一切正常,手部的傷口在家換藥就行。如果……”周醫生婉轉道,“如果家裏有人照應的話,下午辦出院手續也沒問題。”
這一天大幾千的VVIP特護病房拿來睡大覺,屬實沒必要。
秦卿:“……”哦。
大概是燒糊塗了,無意識蹭哪兒受傷了吧。
“行,”秦灼點頭,“謝了周醫生。”
醫生離開,秦卿就着夏漾遞來的溫水,小口小口喝着,眼睛上下左右一頓亂瞟。
不出意外,爸媽沒在。
床邊的夏漾穿着淺藍修身牛仔褲,只套了件簡單的白T,素面朝天,眼下有些淡青,看上去像陪了她好久的樣子。
秦卿心裏酸暖。
小時候不懂事兒,一天到晚跟着秦灼和他幾個發小瞎混,都沒交到兩個同性好友。她和夏漾是進了一中才認識的,一眼看見這個乖乖的杏眼小姑娘,她就喜歡上了。不過相處下來,才深刻體會到什麽叫人不可貌相。
水還沒喝完,秦卿就撩閑似的撥了下夏漾的發梢:“剪頭發啦?”
上禮拜去游泳,小馬尾還夠紮個丸子頭呢。
夏漾愣了下,總覺得她神态有些奇怪。可CT和周醫生都說她一切正常,夏漾自然也不希望好友有事。
想起她倆微信裏最後一段對話,夏漾覺得她此刻狀似無所謂的态度,可能……只是暫時不想提起齊言洲吧。
況且她上個月的确是修了下發尾。這大概是女人特有的細節觀察力?
夏漾:“嗯,是啊。”
秦卿:“好顯小哦,像個初中生了。”
夏漾:“……倒也不用未成年。”
秦卿樂。高中生往小裏誇,選擇範圍就是窄呀。
秦卿撩完這個,又轉眼去看秦灼。
男人黑T黑褲,抄兜斜靠着病床對角的智能屏背景牆,身高腿長,極具存在感地杵着。
臉色比上衣還黑。
“哥。”秦卿叫他,歪了歪腦袋認真道,“你去打.黑工了?”
秦灼:“……?”
“我這到底是睡了幾天啊?”秦卿好奇,“你怎麽跟老了十幾歲似的。”
“……”秦灼瞥了眼她身邊面無表情的“初中生”,看向秦卿,心塞冷笑,“要不要給你拿個鏡子?你現在看上去跟我同齡。”
秦卿:“??”
“他騙你的,”夏漾趕緊說,“你睡了好幾天了,你哥這是……愁黑了臉,顯老。”
秦灼:“……”
“哦。”秦卿點頭,真心實意道,“反正黑不黑,都不妨礙他的醜。”
哦,現在還多了個老。
夏漾:“……”
“那你去辦出院手續吧,”秦卿對依舊靠着背景牆,一臉神色不明眉頭輕皺眼皮半耷,愛好裝逼的秦灼說道,“我想回家了。”
秦灼聞言,抄在褲袋裏的指節捏了捏。
車禍現場的狀況和監控他們都看見了。不管齊言洲對秦卿是出于什麽感情,生死存亡之際,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再冷血冷情的人都不會無動于衷。
但那份感情到底是因為這二十多年青梅竹馬的情分,因為三年法律意義上的夫妻關系,還是……因為別的。
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
收回思緒,秦灼郁悶地拖了張椅子走過去。
秦卿:“……不是漾漾,你看他,我不就叫他去辦個出院手續嗎?他居然想和我幹架!我說他從小就這麽冷酷無情無理取鬧沒騙你吧?!這可太有家暴潛質了啊!”
“……”夏漾抱着埋進她胸口撒嬌的秦卿,用眼神警醒秦灼:差不多得了啊。
“?”椅子腿吱嘎一聲頓住,秦灼咬牙,簡直想滿足親生妹妹的宏大心願。憋着火,重重磕了下椅子,秦灼坐下,眼神凍人盯着她。
當初勸她不要和齊言洲結婚,她不聽。現在齊家一切外部阻礙塵埃落定,她倒好,又任性得要離婚。
離婚他不反對,關鍵是這婚離明白了嗎?他看這倆貨都稀裏糊塗的,比幼兒園那會兒湊對過家家還不明就裏。
秦卿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想當然地認定:“你又被爸停卡了。”
掐了經濟來源,怪不得,沒錢繳費。
“……”這他媽早幾百年的事兒了,現在扯什麽?
秦灼無語,幹脆直截了當地問她,“你這麽一撞,腦子清醒點兒了沒?”
“啊?”秦卿茫然。
“就,你倆……”秦灼嘆氣,“還離嗎?”
“?”秦卿眯着眼睛撓了撓頭。能說點兒她聽得明白的人話嗎?
“離什……”話問了一半,病房門突然被打開,動靜極大地一前一後沖進來兩個男的。
沖前面那位還不停念着“完了完了完了”。
秦卿看過去,是魏诠和顧充,他哥的發小之二。
還有一個……是齊言洲。
想到齊言洲,腦子裏自動浮現出少年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秦卿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者說堅決不承認是為什麽,本來只是有點兒痛的指尖,突然有些發熱,這點熱意又像蒸汽,一點一點往臉上漫延。
沒想到她就是發個燒,來了這麽多人。
“你們都來了啊?”秦卿問,眼神狀似不經意地往病房門口瞟。
“啊……啊!都來了都來了,終于醒了啊卿卿。”魏诠抹了把臉,全身都寫着欲言又止,忍不住看了眼秦灼。
奈何秦灼沒看他。
直到後面的顧充把門關上,都沒看見第三個人進來。秦卿垂下眼睫毛,鼓了鼓嘴。
不是說都來了嗎?
有種叫做失落的情緒,像細密的蛛網,輕輕粘住她。
花一秒調整了一下情緒,秦卿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雖然搞不明白,為什麽今天這幾個男的都……統一老了那麽多,秦卿還是得問:“對了,我睡了那麽久,不就已經開學好幾天了?那高二分班結果是什麽?”秦卿戰術性撓臉,“齊言洲在幾班啊?”
“……?”
“???”
“操!!”魏诠震驚得想給在場各位跪一個,“你倆是在夢裏對的臺詞嗎?!”
還沒回神的幾人又唰唰看向他。
“齊狗剛睜眼第一句,”魏诠尾音都變了調,“也他媽問的是這個!!”
剛那層小蛛網被風吹走,秦卿抿了抿唇角,又納悶道:“他也發燒了?”
別是什麽嚴重流感。她倒下前幾天,的确是纏着齊言洲陪她一塊兒去買高二參考書來着。
“……發沒發燒不知道,”顧充遲疑,掃了一圈病房裏的人,“倒是跟那會兒一樣……挺騷的。”
“不是……等會兒。”秦灼眨了下眼,強行摁下所有的頭腦風暴靠緊椅背,盡量平和地問秦卿,“你……今年幾歲了?”
“已經穿不得嬌嫩的粉色了?”秦卿習慣性杠過去。
秦灼:“……好好說話。”
“16啊,”秦卿有點兒煩他,這會兒就惦記着去看看齊言洲什麽情況,“虛歲,洛城一中高二……不知道幾班。你妹,家住禦景岚灣父親秦澤恩母親林雅是你後媽。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秦卿不帶斷句地邊說邊下床,彎腰穿好平底鞋,“不要問我夢想是什麽啊我還沒最終決定,你們聊我先去看看齊言洲!”
“哦,”秦卿站直,問魏诠,“他在哪個病房?”
魏诠毫無頭緒地看向秦灼。
秦灼站起來,面無表情撩起眼皮:“看着她,我先去看看齊……”男人咬着字似的說,“齊言洲,到底燒成什麽樣了。”
“?”秦卿無所畏懼,“我不怕,我現在體內肯定有抗體。”
“……”覺得自己也沒睡醒的夏漾拉住她,“還是……讓你哥先去看看吧。”
兩支煙的時間,秦灼再次進來:“去吧,2234。”
齊言洲和魏诠顧充不同,雖然那兩個她也從小就認識,但只有齊言洲和她一道,幼兒園開始就沒分開過。
所以多關心一點兒,也無可厚非。秦卿清了清嗓子想。
站到2234門口,秦卿剛想直接開門進去,碰到門把手的指尖又縮了回來。
他們現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多少得講點兒隐私。
規規矩矩輕敲了兩下門,裏面卻沒動靜。
“……”耳朵貼着門聽了兩秒,秦卿有點兒後悔了。
醫院的隔音并不算好,房間裏似乎有輕微的紙張窸窣聲。所以齊言洲并不是睡着了,是故意的?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反正敲過門了,秦卿幹脆推門進去。
寬敞幹淨的病房裏溫度适宜,陽光從窗口斜剪了一大片進來,彌散在淺色系的房間裏,像一只裝滿了時光的盒子。
秦卿輕嗅,不同于其他病房,這裏充盈着溫暖淺淡的沉香味。
男人清瘦,穿着淺藍白病號服,額前碎發輕落,清隽側臉埋在光影未到的地方。病床上一張小小桌案,堆着幾疊紙,他低着眼,弧度優越的鼻峰上架了副銀絲框眼鏡,白皙修長的指節捏了支鉑金鋼筆。
靜谧午後,秦卿似乎還能聽見金屬筆尖在紙張上镌刻的聲響。
像是終于注意到了她,男人停筆,擡眼看過來,薄唇輕勾出淺淡弧度,倦聲同她說:“過來。”
秦卿愣了下,忽然有些不敢呼吸。
明明是熟悉的模樣,偏偏沾染了漫長遙遠的錯覺。
心髒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束了下,跳出淺淺的微滞的痛意。
莫名有些無措,頭一回,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齊言洲卻倏地輕笑了聲,放下鋼筆,摘掉眼鏡,懶散地往後靠去。
本在他身後的光影,落進他眼尾微挑的桃花眼裏,浸潤出琥珀的色澤。
“小公主長大了,”眼睛微眯了下,齊言洲拖腔帶調地逗弄她,“不僅人都不叫了,就連哥哥的話都不聽了。”
秦卿不知道他“睡”了幾天,連原本清潤的嗓音都帶上點低磁黯啞。如有實質,在她手心裏輕輕撓了下。
擦去微滞,有點兒癢。
“哦。”秦卿搭着門的左手捏了捏,低頭轉身把門關好,朝他走過去。
秦卿走到他床邊,齊言洲才看見她一直背在身後,裹着紗布的右手。
男人眉頭一蹙,眼底散漫被其他情緒代替,傾身過去拉她手腕:“受傷了?”
“沒事兒,”秦卿也沒躲,像是習慣了從小到大都被他在意,無所謂道,“我哥說了皮外傷死不了。”
“……”
說完,秦卿又好奇拿起他摘下的眼鏡,對着光照了照:“言洲哥,你怎麽戴眼鏡了呀?”
真學神從不認真看黑板,齊言洲從小視力就很好。
齊言洲還沒回答,秦卿卻突然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眉梢一挑:“裝逼用的吧?”
“……?”
作者有話說:
秦灼、魏诠、顧充——女鵝:那三個男的-_-
齊言洲——女鵝:哥哥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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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導演X考古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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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瑪雅預言是假的,2012.12.21只是個普通的星期五。(注:還要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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