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紅燈嗎?◎

“删了。”夏漾摁緊斜跨包包,果斷道。

手機上個月剛換的新的,實在舍不得。

秦卿:“嗯?”

“删了,”夏漾重複道,又做賊似的跟她解釋,“你懂的。我們這種……那種聊天記錄,是遇上車禍,都要先恢複手機出廠設置,才能昏過去的程度。”

“……”好有道理。

“!!!”秦卿突然瞪大眼睛,“那我得和言洲哥說一聲!我手機數據恢複出來的時候!一定要本人在場!!萬一我的沒删呢?!”

畢竟她也不記得,她昏過去之前有沒有頑強爬起來過了啊!

“……”夏漾擦了擦額頭,“要的要的,一定要的。”

擦完冷汗,電梯叮了聲,門打開。

他們是頂層,這趟沒人,兩個女孩子走進去,摁了負二。

捏了捏背包帶子,夏漾狀似随意地問:“卿卿,你就不好奇,你們……你們怎麽就……”

電梯運行得很快,夏漾本來就對秦灼這個決定不敢茍同,此刻看着不斷下行的數字,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問,煩躁地薅了薅頭發。

秦卿卻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麽一樣,彎唇笑了下,回答她:“他會和我結婚,至少應該……”

秦卿想了想,沒替齊言洲下定論,左頰卻抿出個小酒窩,像個和閨蜜分享少女心事的小女孩,小聲和她說,“畢竟言洲哥那樣的人,他不想做的事情,有誰能左右得了他呀。”

夏漾怔然。

女孩子神情純粹,同那時一樣,提起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時,話音裏都藏着小驕傲。

禁不住有點兒心疼。

夏漾偏開視線,悶悶“嗯”了聲,低頭擡手蹭了蹭鼻尖,沒再說話。

幾輛車停在地下車庫,一幫人并沒上車。

見她們終于下來,魏诠顧充和他們扯了幾句,說過幾天聚聚。

齊元瓊當着大家的面,叫齊言洲不急着去公司。說是他還沒老楊銳還沒叛變,公司缺了齊言洲九天,依舊運行正常甚至股價穩定。說明這個人也沒那麽重要,還不如在家多待兩天,陪陪老婆。

秦卿聽見這兩個字從齊元瓊嘴裏說出來,又開始想用腳尖碾車庫水泥地了!

齊言洲輕淡地“嗯”了聲,算是應下,轉頭看向還在磨鞋底的秦卿,無聲笑了笑,叫她:“卿卿。”

“嗯?”秦卿終于舍得擡頭。

“走吧,”齊言洲占了司機的工作,站到對開門的後座車門邊,朝她勾了下唇,“回家了。”

心跳輕蕩,秦卿鼓了鼓嘴,“哦”了聲,朝他走過去。

看着前車尾燈遠去的,夏漾坐在後車裏,問駕駛座的秦灼:“你真覺得這樣好嗎?”

女孩子聲音很低,聽上去情緒就悶着。

秦灼沒說話,單手扶着方向盤,空出右手伸過去,安撫似的捏了捏她的後脖頸。

卧獸似的黑色攬勝盤旋車道而上,越過道閘,陽光倏然折進車窗。

“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但……”男人籲了口氣,難得認命似的,“既然老天都像是要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那就讓他們再折騰一回吧。”

秦卿上了車,才發現剛剛有個站在車外的男人,也跟進了副駕駛。約摸三十幾的年紀,襯衣西裝一絲不茍,長相斯文,耳朵上也架了副眼鏡,風格和如今的齊言洲有些像。

好奇,又看了眼。

男人像是後腦勺都長了眼睛,勒着安全帶轉身,笑着和她打招呼:“夫人,我是楊銳,在恒洲聯合工作十三年了,現在是齊總的特助。”

“……”聽見這聲“夫人”,秦卿撓了撓臉,不過還是熱情和他打了招呼,“你好啊。這些年,楊特助辛苦了呀。”

此刻,她大致知道了齊言洲和自己這些年都在做什麽。很神奇,這些事情聽秦灼和夏漾他們說起,并不覺得特別驚訝,仿佛是因為自己經歷過,接受起來非常理所應當。

楊銳受寵若驚,忍不住看了眼齊言洲。上車前小夫妻倆在車外的互動就夠讓他掉下巴了,這會兒更甚。

齊言洲的目光隐在晃着銀光的鏡片後,看不明白,楊銳趕緊對秦卿說:“夫人哪裏話,都是我應該做的。”

“那也不一定,”秦卿不知道想起了誰,下意識說,“有些人領了工資也是在混日子。”

齊言洲睨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你倒是了解他。”

楊銳:“……”

齊言洲這話說完,秦卿幹脆盯着楊銳看了幾秒,突然說:“楊特助,我好像記得你。”

楊銳一驚,不會這麽快就恢複記憶了吧?!那老齊總不得失望死?

齊言洲擡睫,目光掃過秦卿和楊銳臉上各自的神色。

秦卿偏了偏腦袋:“我們以前去爺爺那兒玩的時候,見過你是吧?”

“啊對對對!”楊銳趕緊點頭,“我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是跟着齊董的,後來去美國讀博,就跟在齊總身邊做事了。”

他本就知道齊家這個小少爺天資過人,只是沒想到,自己能一把年紀和他同學,再一道畢業。

“啊,”秦卿點頭,“怪不得,總覺得你特別熟悉。”

楊銳一口氣剛松,齊言洲再次開口,話音涼淡,卻壓迫感十足:“楊特助,南泰證券的境外債券發行方案,下車前能整理好嗎?”

楊銳一凜,剛那一腦門汗被車裏冷氣吹得寒意陣陣,立馬說:“可以的齊總,您放心。”

然後和秦卿颔首示意,敬業轉身。

秦卿撓了撓頭,掀唇,又把話咽了回去。有些事情在腦袋裏一閃而過琢磨不透,卻也沒再打擾他。

此時發現,就連齊言洲面前,副駕後椅背的小桌板上,都放了一沓文件。應該是楊銳一早就替齊言洲準備好的。

車子平穩行駛在高架上,秦卿忍不住問:“你要工作嗎?”

齊言洲卻沒翻動身前文件,看着她說:“不急。”

秦卿抿了抿唇,似乎抓到了一個畫面,終于想起來自己想問什麽了。

“言洲哥,你為什麽記得……”秦卿看着他,“我在哪兒上的大學?”

“楊特助告訴我的。”齊言洲神色自然地說。

“……”楊銳像個上課開小差突然被點名的差生,脊背倏地一直,偏身在後視鏡裏對秦卿笑,“對對,夫人,是我告訴齊總的。”

“哦。”秦卿點點頭。想想也是。

可是……

“那……”按楊銳的年紀,出國讀博跟在齊言洲身邊的時間……秦卿有些猶豫,又忍不住想知道。

最終還是問他,“你呢?你在哪裏念的書?”

小姑娘看着他,長睫輕輕彎起卷翹的弧度,傍晚陽光從車窗外折進來,在她漂亮的眼睛裏落下粹亮的光。

盛滿細碎又美好的期冀。

齊言洲倏地恍神。

似乎在過往的記憶裏,從未見過她同此刻一樣,露出過小心翼翼的神情。

喉結輕滑,卻像帶着淩厲鋒芒,在喉間刮出些滞痛澀意。

那個探到唇邊,意味着失約的答案,突然難于啓齒。

秦卿愣了下。

車裏的氛圍她不是感知不到。

司機狀似毫無異樣,依舊安靜開車,楊銳手裏的紙張,卻在她問出這句話時再未翻動過。

就連齊言洲……唇角邊看似未收的清淺弧度,都像是裹着難言。

秦卿捏了捏手,突然嘿嘿笑了兩聲,問他們:“我猜是和楊特助一樣,都在美國?”

楊銳沒敢回答,齊言洲卻沒再回避,彎了彎唇:“嗯。”

“哦,”秦卿撇開眼,本來往齊言洲那側傾的坐姿,也狀似無意地坐直調整了一下,“挺好的呀。”

齊言洲沒再說話,秦卿幹脆再往左側車門那靠了靠,擡手打了個哈欠,說:“言洲哥,我有點困了,先睡會兒,到家了你再叫我吧。”

齊言洲默了兩秒:“嗯。”

秦卿靠向車窗那邊,閉上眼睛。

大概是夕晖正巧在她這側,莫名蒸得眼眶有些發熱。

沒有關系的呀秦卿。

反正……反正你們現在都已經是夫妻了,還在意那些做什麽。

再說,言洲哥現在也什麽都不記得,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大學就去了國外。

就算是一早就約好的,萬一……萬一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可為什麽,她卻在洛大。

藏在車門邊的左手,來回反複輕捏。

身邊一陣輕微的窸窣響動,肩上倏忽一沉。

秦卿一怔。

清寂溫潤的沉香味,裹挾着某種幾不可聞的,像剝開柑橘那一瞬迸發的清新又澀苦的氣息,充斥鼻息間。

讓人莫名安心。

那點浮躁的心緒,仿佛也在這點氣息裏沉寂下去。

秦卿睜眼,縮在他衣服裏偏了偏腦袋:“你不冷嗎?”

車裏冷氣很足。

男人睇她,沒回答。

卻擡手過去,自然又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然後問:“冷嗎?”

指腹微粝的觸感在臉頰上輕劃而過,帶着他溫溫熱熱的體溫,一觸即離。

“……?”秦卿眨眨眼,“額……不冷。”

齊言洲說:“嗯,那睡吧。”默了一秒,又重複她的話道,“到家了我叫你。”

秦卿半張臉往下埋了埋,露在他西服衣領外的兩個眼睛,又忍不住眨了兩下:“哦。”

默默安靜閉上眼睛,秦卿卻聽見車廂裏輕緩的布魯斯之間,突兀地夾雜了一聲輕笑。

那種鼻腔裏氣音似的輕笑。

“……?”

半分鐘後,越想越覺得齊言洲那聲笑意味深長且狗裏狗氣的秦卿,後知後覺地從外套底下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臉。

……這手心裏熱到發燙的溫度是什麽鬼?

等一下哈。

就算是夫妻!他怎麽可以随随便便捏她臉??

怎麽可以捏一個心理年齡只有16歲的,少、女、的、臉?!

重點是捏完了還笑她臉紅??

雖然不知道他們倆到底是怎麽……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的!但現在的齊言洲對她來說,完全就是個從小一起長大,不知道何時開始突然有了一點點好感的哥哥而已!

……對,只是一點點好感。一點點罷了!

為了阻止齊言洲還有更多的“過分”舉動,秦卿閱遍各類總裁文二十載的自我修養,不知不覺又上了身。

腦子一抽就忍不住叫他:“齊先生。”

“……”小姑娘又用先生兩字稱呼他,語氣還很嚴肅,齊言洲搭上那沓文件的指尖頓住,偏頭看她,“嗯?”

“你以為,有錢就能買到一切嗎?”秦卿一字一頓,窩在他的西裝裏揚起下巴,一臉灰姑娘式倔強,“我秦小葵,是絕對不會坐在你豪車裏哭的!!請、你、自、重!”

“……”

男人未置可否,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伸手,替她掖了掖西服,淡聲道:“睡吧。”

“?”沒人陪她演,舞臺上的聚光燈好像又散了。

秦卿覺得他沒說完的下半句,就是——

夢裏什麽都有。

眼角餘光瞥見前面兩位男士的肩,正用強大的自制力控制着骨骼微顫的弧度。

“……”

秦卿像個被人戳了觸角的小蝸牛,盡量讓自己不再發出任何動靜,緩緩把腦袋完全縮進了齊言洲的西裝裏。

啊啊啊啊她到底在幹嘛?!

車頂的小星星都掉下來把她砸失憶吧!!

秦卿再度醒來時,窗外天色黃昏将盡,就連沿道的路燈都已點亮。

看兩側風景,似乎就快到家。

身邊男人支着中央扶手臺,兩指輕抵額角,正阖睫休憩。

秦卿看見他左眼睑上,只有垂睫才能看見的妖痣,在一片暗昧橙黃的光帶中倏忽跳躍。

光影勾出的側顏,好似老電影一鏡到底的長鏡頭,泛着未經剪輯的粗粝,又執着于最原始的一眼驚豔。

心髒躲在胸腔裏,跟着路燈晃過的一幀幀虛影跳動。

須臾,本該生在畫裏的男人卻薄唇輕勾,尾音倦懶地笑了聲:“看我做什麽?”

“?”

突然聽見他說話,秦卿一下沒反應過來,依舊歪着腦袋沒動。

沒人回答,齊言洲垂幹脆撩開眼皮看過來,眉眼輕挑提醒她:“20秒。”

“……”

秦卿一下子局促起來。比初中時上課偷看言情小說,被教導主任當場抓獲更心虛。眼神往車窗外一頓瞟,“我、我是在……”

像是料定她準備狡辯,齊言洲擡手,垂眼斂睫理了理袖扣,逐字逐句,語氣卻是漫不經意地問她:“看紅燈嗎?”

“……”

作者有話說:

齊狗:扳回一局。

扳扳扳!你做扳手算了,不配擁有愛情的直!男!!

◎最新評論:

【撒花撒花】

【哈哈哈怎麽那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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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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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憶回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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