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孩子家家的,不許看這些◎

秦卿有些怔然地看着他。

男人指節的溫度比她眼睑下的水痕更溫熱些,雖然已經收了回去,卻依舊存在感十足。

說這話時,神色極其坦然,沒有半分不自在。

反倒是她,卻好像常會因為他意味不明的調笑臉紅心跳。

吸着鼻子本能抽了下肩,秦卿不服氣地說:“那我現在不想哭了,為了你能多活幾年着想吧。”

本以為他至少會反駁兩句,齊言洲卻只是無聲翹了下唇角,又伸手過來。

無所謂地喉間淡“嗯”了聲,仿佛她說得很有道理。

秦卿下意識往後縮了下,才看清是紙巾。

齊言洲擡了下眉眼,仿佛在問她:怎麽了?

有些別扭地想伸手自己拿過來,秦卿想了想,又若無其事地把手垂了下去,撐着長椅坐直了些,上半身還不自覺地前傾了一點,抱怨似的,悶悶對他說:“不要老把我弄得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樣。”

男人微愣了下,接着低低笑起來,連肩膀都看得出輕微的聳動。

秦卿眼皮半耷:“……”

不知道笑點在哪裏。

笑意收斂,齊言洲站起來,彎身湊近她。

同小時候一樣,仔細替她擦起臉,又似笑非笑的,慢騰騰對她說:“嗯,是哥哥伺候慣了。”

語氣裏是順理成章的“不怪你,怪我”。

秦卿耳熱,有些不自在地硬氣要求他:“把我花了的眼線也擦擦幹淨,只要我沒看見,我就還是最漂亮的。”

“……”舌尖抵了抵唇角,齊言洲沒再笑,疏淡地應了聲“嗯”。

秦卿抿抿嘴,沒再說什麽。

有種小心思被拖到大太陽底下曬的臉熱感,但又有些莫名的歡喜。

像是那點擰巴的別扭,被人仔細妥帖地撫平了些。

這麽多年積攢的情緒,仿佛在這一頓哭裏釋放了不少,于是秦卿終于想起來問:“言洲哥,你怎麽在這裏啊?”

齊言洲擡了下眼梢,不置可否。

秦卿愣了下,明白了。

所以這頓她以為的,“下了飛機立刻趕過來見她,并且還挑了她上班附近”的飯局,并非是她以為的溫馨母女局。

大概現在,只有齊言洲能請得動林雅了吧。畢竟林氏和秦氏在港城合作的地産項目,還是恒洲聯合做的融資。

秦卿垂下眼睫,悶悶地想。

林雅是他請來的。

那天在一早車上,瞥見小姑娘接完秦澤恩的電話,裝着毫不在意地翻着通訊錄,卻沒看見林雅的一條消息。

臉上那點失落,就算提着唇角都蓋不住。

只是沒料到,這頓飯會讓小姑娘吃得……如此不愉快。

齊言洲看她又開始恹恹的,故意逗她,悠悠道:“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啊。”

秦卿回神擡頭:“嗯?”

齊言洲擡了擡眉眼,慢腔慢調:“一沒吃飽就哭鼻子。”

秦卿:“……?”

我小時候那是沒吃飽嗎?我那是蛀牙了你們不讓我吃糖饞的呀!

齊言洲陪她在附近粵菜館簡單吃了點清淡的,把人送回廣電大廈。臨下車時,又給了她一個U盤。

“嗯?”秦卿納悶。

“你的手機主板壞了,”齊言洲說,“只有儲存芯片讀取的照片和一些文件。”

“哦,好。”秦卿點點頭,U盤放進包包裏,下車。

倒也沒有多失望,只是聊天記錄沒了而已,反正以後,總會想起來的。也總會有新的屬于他們兩個人的記憶。

像是突然被這樣的想法打了雞血,秦卿看着他緩緩啓動滑上主幹道的車,突然誇張地歪頭側了側身,彎着唇角同他招手無聲道再見。

像極了少女漫的小太陽女主。

管他齊言洲能不能看到。

結果,駕駛座的車窗緩緩下降,男人白襯衣包裹的勁瘦小臂伸出窗外,修長指節輕晃,遙遙同她回應。

即便看不見他現在是什麽表情,秦卿依舊仿佛能體會到他的無奈和縱容。

唇角上翹的幅度加大,甚至想彎腰笑一會兒,直到齊言洲的車混入車流,秦卿才轉身上樓。

組裏幾個人都有采編工作,工位上這會兒沒人。

秦卿忍不住好奇,直接把U盤插上電腦。

文件夾裏的照片并不多,秦卿劃着鼠标看了會兒。

滑到某張生日蛋糕的照片時,心跳莫名滞了下。

那點仿佛被釘在沉船原地,任由海水上延的畏怯感再次浮現。

秦卿怔愣,有些慌亂地把鼠标挪到文件夾的小叉子那兒,摁下關閉。

淺淺籲了口了,摁了摁心口,垂睫想了兩秒,拿過手機。

上次翻到那張在雲頂大廈頂樓餐廳的合照,就沒有再翻下去。

這張生日蛋糕的照片,正是她生日那天……嗯,愚人節拍的。

秦卿翻到四月一號的朋友圈,愣了下。

那是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照片就是剛剛U盤裏那張生日蛋糕。

秦卿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發這樣一條狀态,又是出于什麽心态對自己說:一個人的生日也要開心啊。

卻清楚地記得,小時候,齊言洲對她說過:我們卿卿的生日,怎麽能一個人過。

齊言洲訂的餐廳,就是她發過“僅親戚可見”秀恩愛的雲頂大廈頂樓那家。

洛江邊的網紅餐廳,大半位置處于玻璃幕牆的室內。還有幾張露天位,因為觀景極佳,簡直比流量歌手的演唱會門票還難搶。

不光是本地小姑娘喜歡打卡,更有特意從外地過來的,只為拍個九宮格發個朋友圈。

秦卿下班前,卻接到了齊言洲的電話。

看見通訊錄裏備注的,仿佛秘密組織頭目的那個Q,秦卿還緊張地失落了下,以為是齊言洲沒空赴約了。

結果,他只是告訴自己,下了班不用着急,司機會來接她去雲頂大廈的創夜工作室。

秦卿一喜,笑眯眯地應下來。

她本來還有點心煩,難得約個會,卻要穿着職業裝去。想回家叫人來替她做個妝造,再換條小裙子,又覺得太耽誤時間。

這下完美解決。

創夜的妝造總監號稱紅毯收割機,替圈子裏女明星名媛貴婦做的盛典晚宴造型,從沒上過黑榜。除了難約,沒有別的毛病。秦卿也在他那邊做過幾次妝造,很是放心。

秦卿到頂樓的時候,服務生将她領至戶外的露天餐廳。

齊言洲已然落座,聽見動靜,長睫輕掀看過來。

小姑娘一襲深海藍吊帶長裙,腰線深深收住,裙尾似夜色鋪就,盈盈閃着細碎星光。

纖細鎖骨精巧平直,襯得瓷白膚色像在肩線那兒打了一道淺影。

齊言洲眼梢輕輕挑起,扣着西裝扣子起身。

秦卿看見他,拎着小手袋彎了彎唇,恬然走過去。

男人肩寬窄腰,身形被挺括西裝勾勒得利落颀長。明明正紳士地替她拉開餐椅,笑意疏淡懶散,卻帶着莫名撩撥的意味。

看着在他鏡框上明滅輕晃的陸離燈光,秦卿小心地呼吸了下,壓了壓一瞬的心跳怦然。

優雅入座,又一本正經地對他說:“謝謝。”

像是絲毫沒想隐藏眸底驚豔,唇角淺翹,齊言洲彎身同她說:“倒是比我預想的還好看些。”

男人語調輕緩,氣息輕拂耳側,秦卿肩線繃緊。

那話的意思仿佛是在說:我本來就知道你好看,沒想到還能更好看。

就很受用。

但秦卿還是要無聲吶喊:你,不要還、沒、吃、飯,就開始撩!我!!

服務生見客人落座,躬身上前問需不需要現在上菜。

齊言洲點頭應下。

上菜的間隙,秦卿好奇地看了看四周空座。

“今天不是周末嗎?怎麽都沒人的?”

齊言洲擡了擡眼梢,自己也有點兒驚訝似的說:“楊銳告訴我,我一早就訂好了……這裏的所有位置。”

秦卿:完了完了完了,心跳又開始不争氣了!

“言洲哥,”秦卿造作地撩了下耳側碎發,垂眼研究餐具狀,唇角又想彎又拼命壓制地問他,“那你為什麽要包場呀?”

是不是要跟我過二人世界,是不是只想這邊的美景下只有我們兩個人,是不是希望結婚紀念日重新開始我們的特殊記憶?

不要不好意思呀趕緊說!我不會笑話你的!!

哦不對,楊銳說齊言洲一早就訂好了。

那就是還沒失憶之前,這個男人就蓄謀已久!

秦卿還沒暗自樂完,就聽對面響起一道怠懶清淡的男聲:“大概是想安安靜靜吃頓飯吧。”

“?”秦卿擡眼。

“畢竟我的照片被人拍了放到網上,還得花錢處理。”齊言洲淡淡道,“可能比包場花得更多?”

“……?”

“???”

還好沒喝水,秦卿被這話噎得差點兒嗆着自己。

哈!這男人一定是跟她哥在一起待多了!才變得這麽自戀!!

秦卿氣得想伸手扯扯他那張厚臉皮。

沒忍住,悄悄翻了個不太适合這條小仙裙的白眼,然後忿忿等菜,閉嘴吃飯。

讓他真正做到安、安、靜、靜!

也不知道從哪道菜開始和他說的話,話題轉到了錢信柏那兒。

“對啊,就是你們那年參加機器人大賽的評委你還記得嗎?”秦卿戳着筷子嘆了口氣,“哎,我周日得去科大碰碰運氣。要是這次順利,說不定以後,對我競争我們老大現在的位置還有點幫助。”

這家餐廳做的是傳統中餐,齊言洲慢條斯理地拿公筷替她布菜,擡眼看她。

掀了掀唇,正想和她說什麽,桌子上的手機震了起來。

齊言洲垂眼瞥過去。

看見屏幕上未存卻熟悉的號碼,呼吸一滞。

指節微僵,齊言洲頓了下,還是放下了筷子。

“我去接個電話。”

“……啊,啊。”秦卿看着已經站起來的男人,點點頭,“好。”

齊言洲闊步離開,秦卿忍不住轉頭,看見服務生替他拉開了玻璃門,他才把電話接起來。

轉身坐好,放下筷子。

明明剛剛戶外也只有他們兩個人,此刻卻格外安靜起來。

這裏的位置,觀洛城江景的确極佳。

秦卿看見江岸霓虹斑駁,聽見江艇汽笛低鳴。

明明很漂亮,明明……今晚也很開心。

她卻不太舒服。

而這種不舒服的情緒,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齊言洲的私人電話。

來電時,她下意識瞥過去一眼。是個沒有存儲的號碼。

秦卿不太明白,這樣對平常人來說,很大可能是個陌生的騷擾電話,齊言洲為什麽……要背着她接。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他認得這個號碼,也記得這個號碼。

擱在膝上的指節,悄悄收攏。

秦卿深深籲了一口氣,又讓自己把唇角提起來。

她到底在亂想些什麽啊。

齊言洲是什麽樣的人,這麽多年,她還能不了解嗎?

大不了……大不了她待會兒問問就是了。

正想着,卻聽見連接戶內外的玻璃門那兒,有女孩子悄悄說話的聲音:“那個服務生好像走了诶,你幫我去圍欄那兒拍個照吧。”

秦卿回神看過去。

是一對小情侶,大學生模樣。女孩子穿着漂亮的碎花小裙子,應該是她男朋友的男孩子,一臉笑意地跟在她身後說“好”。

男生耐心地替她拍了好幾張,又像是靠過去,拿手機給她看滿不滿意。

也不知道耳語了什麽,倆人越靠越近,旖旎親吻起來。

秦卿愣了下。

想收回視線,卻莫名其妙地好像……生出點羨慕來。

正想安慰自己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只是忘了而已,眼睛卻被溫熱指節倏地蓋住。

熟悉的沉香氣從身後籠過來,男人淡聲輕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許看這些。”

秦卿呼吸猛地一滞,已經松開的指節重新下意識攏緊。

這話,不是齊言洲第一回 同她說。

仿佛一把鑰匙,撬開消失的記憶,從裏面抽了幾幀完整連貫的畫面。

黃昏小巷,她無意撞到隔壁學校早戀的同學抱在一塊兒。

怔愣時,少年微涼指腹虛遮她眉眼,将她攬到一邊,在她身後笑意懶散地說:“小孩子家家的,不許看這些。”

心髒同回憶裏的少女一樣,重重在胸腔裏跳動。

還來不及在意那點些微出現的記憶,感官卻在不可視的狀态下被無限放大。

男人體溫隔着衣料,若有似無地拂過耳廓,似火燎。

秦卿不自在地嘴硬道:“誰說我是小孩子了?”

齊言洲頓了下,又像是覺得有趣,胸腔低低起伏,輕笑反問她:“已經不是了嗎?”

秦卿看不見他的樣子,在黑暗裏,呼吸依舊有些失序,抿了抿唇,點頭認真道:“嗯,早就不是了。”

“這樣啊,”男人彎身輕笑,缱绻氣息落在耳側,像是意有所指,緩聲同她說,“那就更不用羨慕別人了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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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新年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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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快點恢複記憶追妻火葬場!】

【從第一章看到這裏,一直感覺女鵝好難過,沒有基本的信任,一直都在得過且過的過日子。不知道男主有啥難言之隐,一直拖着女鵝這麽過日子,表面的甜帶不走暗裏的傷啊!快給我解開心結好不好!】

【噗,齊狗好像那種幹人事但不說人話的】

【感覺男主說的話做的事有時候蠻傷人的】

【那通電話不會是那個叫什麽蔣的吧,一時忘記名字了】

【撒花】

【啊啊快給我甜甜的戀愛】

【其實這種甜我看着挺難受的,不知道為啥】

【看着看着,差點被魚刺卡着了,嗚嗚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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