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哥哥心疼呗◎
秦卿愣了下。
莫名從齊言洲這話裏,聽出了一種“持證上崗”的優越感來。
其實在她印象裏,齊言洲這人,對許多事情的情緒都挺淡的。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裏就有男生說過,齊言洲只是看着比她哥好打交道一點而已,實際上不是好說話,只是不在乎。
和他一塊兒打過幾回球的校隊男生,碰上了和他打個招呼,齊言洲從來都會笑着回應一下。但人家不主動,他也絕不會有什麽表示。
說傷人一點兒,就是這份“同學情”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但此刻男人話音間,一種名為“炫”的情緒,飽滿得像一捧剛卷好的棉花糖。蓬松得仿佛空氣裏都飄開了點甜絲絲的氣息。
簡直有些招搖過市的意味。
都說做人不能太雙标,但一旦這種雙标的正極面指向的是自己,那她秦卿還是很願意欣然接受的。
于是一旁工位的範棠,就看見秦卿捏着手機突然坐得更直了一些,然後即便對面看不見,依舊擡手偏颌彎起唇角,風情地撩了撩耳側的頭發,然後用一種既能聽得出愉悅,又端得恰到好處的語氣跟對面說:“那行吧,我周五晚上,可以有空。”
“…………”
範棠很想給她鼓鼓掌。簡直有種在看日劇女主角教科書式撩漢的感覺。
等秦卿挂了電話,範棠忍不住湊過去,小聲問:“誰啊?”
秦卿唇角的弧度還沒下來,食指撩着側頰碎發別到耳後,擡睫想了想說:“一個追求者。”
對,是這樣的沒錯。
臺裏同事之間,不主動問起,互相也不知道對方的感情狀況。
範棠聞言,又看見秦卿剛剛那個狀态,自然也知道她對電話那頭那位是有好感的。
于是八卦地笑嘻嘻問:“能被你看上的,得長成什麽樣啊?”
秦卿挑挑眉眼,狀似輕描淡寫地說:“大概也就是擱古代,上戰場的時候得戴個面具的程度吧。”
“……啊?”範棠皺了皺眼睛,“你戀醜啊?”
這得長得多慘絕人寰才得戴面具啊,沒想到秦卿喜好如此奇特。
“……?”
秦卿反應了兩秒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連氣都不想生了,抱臂垂睫偏頭看着她,冷笑一聲,“呵,我不跟買學歷的人說話。”
範棠:“??”
向陽扔給她的燙手山芋,秦卿雖然是接了,但幾次和錢老的助理聯系,對方都客氣地推脫,表明錢信柏最近實在沒空。
不過對方先前是和秦卿交接的,對她印象不錯,于是只當好心,提醒了她一下:“錢老平時都住在實驗室,但每周日會回泛園。”
泛園是洛城科技大學的幾棟小洋樓,年紀約摸和創校時間相差無幾,只給對本校作出傑出貢獻的老教授居住。
秦卿仔細道過謝,準備周日去碰碰運氣。
周四上午,卻意外接到了林雅的電話。
剛從港城回來,約她在廣電大廈附近的商圈吃個中飯。
挂了電話,秦卿有些恍神。
林雅似乎是一下飛機就給她打了電話,還像是怕她工作忙抽不開時間跑太遠,特意挑的附近。
低頭,重新翻了遍通話記錄,确認是真接到了不是她在做夢。
唇角不自覺地翹起來。
她不知道是自己潛意識裏,其實一直還有期待,還是因為車禍之後,生活工作和感情上的記憶穿插混亂。
仿佛有時候,總有種仍舊停留在十六七歲小姑娘似的心态。
那種小時候生了病渴望被關心的期待,好像順延到了如今,終于被滿足了一回。
秦卿放下手機,繼續敲起了鍵盤,整理陳華的采訪稿。
範棠看見她又接完電話笑得一臉滿足,忍不住問:“又是你那個追求者啊?”
“啊?”秦卿回神看她,“不是。”
回答完,又笑了下,“是——我很重要的人。”
“學姐,範棠姐,中午一起吃飯嗎?”陳奕辰從向陽辦公室出來,“老大說,鑒于我平時還算有用,下個月,我就能轉正了。”
“嚯,可以啊陳奕辰!”範棠也替他高興,“那是得請姐姐們吃飯了。”
秦卿正想說“你們去吧,今天中午我有約”,範棠就替她先說了,“但還是改天吧,你學姐要跟很——重要的人共進午餐。”
陳奕辰愣了下,看向秦卿的時候,還是彎了彎唇,笑着問:“那……等學姐有空的時候?”
“沒事的你們去吃嘛不用等我。”秦卿說。
“別啊。你不去,”範棠說,“我跟他大眼瞪小眼的都不知道聊什麽。”
陳奕辰:“……”
秦卿笑,幫他說;“你倒是直接。”
範棠也笑,又跟她八卦:“所以中午又是你哪個重要人士啊?”
秦卿唇角一挑,滿臉正經:“我媽。”
範棠:“……?”
真當我買的學歷??
林雅選了附近置地廣場的一家私房菜館。
秦卿到包間的時候,林雅已經點好菜在等她了。
倒是林雅一慣的作風,絕不浪費一點兒時間在不必要的等待上。
“媽媽。”秦卿進門,笑着叫她,落座。
卻莫名其妙有點兒緊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好像已經快大半年沒見過她了。
林雅愣了下。
對秦卿這個小時候才有的稱呼。
秦卿和齊言洲的事情,已經有人和她彙報過,林雅也沒再多問。
包間是雅致的中式風,八仙桌,秦卿此刻坐在她對面,像在談判。
瞥了眼林雅事先叫服務生撤走的兩側位置,剛進門時的情緒,莫名低落了些下來。
“先吃飯吧。”林雅很淡地笑了笑,叫她動筷。
秦卿抿唇“哦”了聲,又看了她一眼。
利落的齊耳短發,職業化女式白襯衣,保養得當看不出年歲的臉上,明明看似溫和,卻依舊藏不住上位者迫人的氣勢。
秦卿掃了眼奶白色鮰魚湯上撒滿的香蔥,低頭,食不知味地戳了筷青豆莢進嘴裏。
突然覺得……不知道該和她聊點兒什麽。
倒是林雅先問了她:“之後有什麽打算?”
“嗯?”秦卿筷子抵着碗底擡頭,“我們主編在争取副主編的位置,我在臺裏兩年多,成績是夠,但資歷還淺,到時候會全力以赴,競争她的位置的。”
秦卿說得很自然,本來就是一早打算好的事情。
也有點小開心,林雅也不是全然不在意她的事。
話落,林雅卻頓了會兒。
最終,不知道是無奈還是覺得有點好笑,擱下筷子,看着她氣聲似的輕嘆了聲。
秦卿一愣,垂在桌下的左手不自覺地攥緊。
有些緊張起來。
從小到大,林雅對她的要求都很高。即便從沒明說過,但是那種拿她來和“丈夫前愛妻的孩子”對比較勁的情緒,她卻是能時刻敏感體會到的。
可她不喜歡,她只想逃避。
秦灼對她來說,并不是“同父異母只有競争關系”的人,而是真心誠意待她的親哥。
是她在秦家,比面對林雅和秦澤恩,更能自在無拘的存在。
斂了情緒,秦卿勉強笑了下,帶着不自知的小心翼翼的讨好,問她:“怎麽了媽媽?”
“卿卿,”林雅無聲笑了笑,“你怎麽……還天真得和小孩子一樣?”
指節依舊攥着,滞悶湧進胸腔,秦卿抿了抿唇,沒說話。
“我是問你,”林雅說,“準備和齊言洲怎麽辦?”
“我……”情緒稍松懈,秦卿有點扭捏地說,“我們……我們現在挺好的啊。”
林雅盯了她一會兒,婉轉道:“當初你不願意走媽媽替你安排的路,一定要做現在的工作,媽媽依舊覺得不妥。但在婚姻問題上,總算是選對了一回。既然你做不到全然靠自己,那總要為以後的生活,留點倚仗吧?”
秦卿微怔:“什麽意思?”
“趁你們現在……”林雅說,“感情好,早點要個孩子。”
心髒像被人重重掐了下。
秦卿非但沒有和大人讨論這種事情該有的害羞,反倒是聽出了“這個孩子”,在林雅的概念裏,和她自己,沒有任何區別。
蹙了蹙眉,秦卿有些莫名不耐煩起來,語氣也不再同先前一樣,有些沖地對林雅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看着辦的,不管是感情還是工作,我都覺得沒什麽問題。”
“所以你的工作,能養得活自己?”林雅淡漠問她。
“我的工作怎麽養不活自己了?!”秦卿忍不住擡高了音量,“在你們眼裏不值一提的工作,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
“你裙子上的胸針,耳朵上的耳釘,”林雅依舊平靜,“一整年的工資,買得起嗎?你喜歡的那些珠寶,是光做這份別人都惦記的工作,就養得起的愛好嗎?”
臉唰地一熱,像被人狠狠打了記耳光。
的确是買不起。
但她同時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乎的人,要像這樣故意給她難堪。
莫名委屈湧上來,秦卿嘴硬告訴她:“這不一樣。”
這不一樣,這是她和齊言洲的秘密,也是齊言洲給她的約定,對她來說有不同的意義。
林雅只以為她不想承認現實,輕嘆了聲,又說:“卿卿,媽媽也是為你好。你爸爸那邊……”話音微頓,林雅盯着她的表情,“秦灼就算再離經叛道,秦氏也不會到你手上的,你明白嗎?”
耳邊輕嗡了一瞬,像是有種小心維護的脆弱窗紙,終于被人毫不留情戳破。
秦卿回視她:“那您知道我換牙是幾歲嗎?知道我其實一點都不愛吃香蔥嗎?知道我第一次來大姨媽又是什麽時候嗎?”
林雅一愣,唇嚅了嚅,沒說話。
“您也不要覺得我不知道不明白,”秦卿突然自嘲似的笑了聲,“老爸是寵着我。但那點‘寵愛’,更多的是希望我不要去争不要去搶,最好能把我養成個什麽都依賴家族的廢人。”
“我不說,不代表我不清楚,也不代表我真的不在乎。”秦卿攥緊擱在膝上的指節,聲音不自覺地低下去,話音也帶上輕哽,“而是始終……還對你們有期待。”
“但的确像您說的一樣,”牙關緊了緊,秦卿說,“我不應該再那麽天真了。”
“至于您的那些‘建議’,”秦卿頓了下,“您和老爸生我的時候,也沒和我商量過也沒征求過我的同意。所以以後我要做什麽,你們的意見,對我來說也毫不重要。我也不會再在意。”
“這些話,”強行咽回喉間哽意,秦卿站起來,繃着臉垂眼同她說,“我是替16歲的秦卿說的。”
“她當年不敢也不想說,今天,我替她說。”
工作日中午,置地廣場西側的小噴泉邊,早已稀稀落落沒幾個人。
秦卿坐在長椅上,包包擱在腿邊,任由自己沒出息地把低聲抽噎藏在噴泉水聲裏。
她并非害怕被人否定,只是害怕被自己在乎的人否定。
那種被親近的人視作無用的感覺,在她這兒會被無限放大。
每次林雅用那種無奈又失望的眼神看她時,她就覺得自己仿佛……一無是處。
別人都以為她驕縱任性高高在上,但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怯弱得像個蝸牛。
自以為把那點小心思藏在殼裏,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本質就是個膽小鬼。
喜歡的東西不敢說,不敢要。
喜歡的人……也不敢承認,不敢面對。
別扭得,連她自己都覺得讨厭。
也難怪林雅會不喜歡她。
也難怪秦澤恩,待她的真心總是乏善可陳。
熱意仍舊氲成水汽湧出來,秦卿又擡手胡亂抹了一把眼淚。
一雙系帶特殊又熟悉的黑色牛津鞋,卻踏進模糊視野裏。
秦卿愣住。
來人到她面前,錯膝半蹲,話音輕緩地問她:“又哭了啊?”
哭聲驟歇。
和暖沉香味,混雜着淺淡清苦的煙草氣,即便呼吸不暢,依舊熟悉得讓她怔然。
秦卿擡睫看過去。
陽光斜斜投射到他臉上,一半浸在光裏,一半沒在淺薄陰影下。透明鏡片後長睫擡着,桃花眼裏有明亮的光暈,也有輕淡的陰翳。見她視線落下來,彎唇對她無聲笑。
心髒在胸腔裏重重跳了下。
像總有種她猜不明摸不透,又自相抵觸的情緒在他身上。
卻始終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鼻尖仿佛又被覆上漫天澀意,秦卿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仿佛更覺得委屈了。
不知道是因為他這句“又哭了”,這聲“又”,還是因為些別的抓不住的情緒。
勉強咽了口喉間哽意,秦卿啞着嗓子,嗫嚅着,低聲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麽大了,還哭成這樣,特別不應該。”
秦卿不知道他會怎麽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他會怎麽回答。
也明白她多多少少,經常會把在秦澤恩林雅那兒得不到的依賴,投射到齊言洲身上。
但齊言洲,的确是不需要為她做這些的。
卻還是忍不住,在問出這句話後,蜷起了放在身側的指節。
結果,齊言洲輕聲笑了笑,溫聲反問她:“小朋友哭兩下,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秦卿微愣,身體本能地抽噎了一下,都忘了繼續哭,就這麽看着他。
“雖然我們卿卿,連哭鼻子的樣子都很可愛。”齊言洲看着她,擡手,指節微屈,輕揩她下眼睑的水痕,“但還是別哭了。”
“……”
嗯?這麽快就變了?渣……等一下再紮,看看他還準備怎麽狡辯。
秦卿哭得眼前還有點兒模糊,掀了掀唇,無聲問他:為什麽?
“哎,”男人輕嘆了聲,像是極其無奈,又像是理所當然,唇角淺彎着,慢腔慢調地告訴她,“還能為什麽,哥哥心疼呗。”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齊狗快抓住機會抱抱我女鵝!
——
蟹蟹讀者“故城舊巷”“41489102”“布布”“女人類”灌溉營養液!
◎最新評論:
【
【抱抱怎麽夠(狗頭】
【抱抱怎麽夠(狗頭】
【快更】
【爪】
【打卡】
【這樣的媽媽很讓人窒息啊】
【為什麽是抱抱!不能是親親嗎!】
【打卡】
【營養液在手,加更有木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