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知道我結婚了嗎?◎
齊言洲下了飛機,來接的車直接把他送到當地一家私人療養院。
草坪寥廓,遠處樹蔭下,眉眼同他幾分相似的女人,正坐在長椅上休息。
即便單薄蒼白,依舊容色出衆。
醫護人員瞧見他,視線對過來。
齊言洲無聲點點頭,旁人離開。
“媽,我來看你了。”齊言洲站到她面前,垂眼看她。
女人盯着置在膝上的手,安安靜靜,無動于衷。
齊言洲默然,坐到她身邊。
像此刻看見腳邊跑過的,一只早已不見人怕的松鼠。
女人知道他坐下了,依舊沒什麽反應。
電話裏,醫生說得極嚴重。
說她要見他。
說她穩定許久的病情突然加重,甚至又有了自殘行為。
“是因為……昨天是那個人的生日吧?”齊言洲淡聲問。
女人擱在膝上的指節終于動了動,睫毛輕顫,依舊沒看他。
卻像個做錯事,又不願意面對的孩子。
樹葉簌簌,齊言洲了然,卻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
又或者,有什麽沒告訴過她的,自己也忘了。
“爸……”齊言洲垂着的眼皮,遲緩開阖,許久,自嘲似的輕笑了聲,靠進椅背裏,“齊晉安不想給我的東西,我也拿到了。”
“雖然手段跟他比起來,”齊言洲淡嗤,“也沒有多坦蕩。”
“你知道我結婚了嗎?”
知道等不到她的回答,齊言洲笑了笑,“因為不記得婚禮是什麽樣,也不知道你有沒有來參加。但還是想再說一次。”
女人彎腰,撿了一片落葉進手裏,窸窣撥弄。
齊言洲偏頭,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算不算對他的回應。
齊言洲其實不太在意她有沒有回應。
相比她歇斯底裏,像失了心智——大約也的确是失了心智——般詛咒他時,此刻的她,更像位溫和的母親。
收回視線。
長久的沉默,耳邊窸窣聲也停了。
“以後……”下颌微仰,齊言洲閉上眼,“我不會在這天來看你了。”
樹影斑駁的光點,晃在他微抖的眼皮上,像他長睫在顫。
“因為,”沒人看見他此刻的表情,就連齊言洲自己都不知道,唇角些微翹起的弧度,像煦風吹化的湖水,“我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在意的人要陪。”
秦卿第二天睜眼,就沒見到齊言洲。
知道他的工作不可能按部就班,倒也沒太在意。
就比如她自己,就算在家,照樣要整理提綱。
不帶薪加班。
中午在客廳吃飯時,倒是收到了他的消息,告訴她自己去了趟外地,今晚不回來。
秦卿随手問:【去哪裏了呀?】
齊言洲發來一張照片。
是只小松鼠,正好站立看鏡頭,嵌在草坪裏,非常可愛。
秦卿擡擡眉眼。
覺得有意思,又好奇,故意說:【你去探險了?】
片刻,對面發來一條語音。
男人氣聲似的低笑,和她說:“嗯,下次我們一起。”
秦卿愣了下,又彎起唇角。
不知道為什麽,莫名覺得齊言洲此刻的笑聲裏,透着點暢快輕松。
但還是準備批評一下他,為什麽答非所問。
正在輸入時,對面又發來一張照片,這次是全景。
秦卿一下子睜大眼睛,立刻給他撥了個電話。
“你在哥大?”秦卿說,“這不是河濱公園嗎?”
“嗯,”齊言洲彎唇,“正好來紐約,想來你上學的地方看看。”
“你這個外地……”秦卿想笑,“外得有點兒誇張啊。”
恒洲聯合海外投行部就在紐約。所以昨晚那通電話,應該是公司海外部的事情。
這樣齊言洲沒存那個號碼,又認得,還連夜趕了過去,也很合理。
以為他公司業務有什麽事,秦卿又說:“你以前肯定來過啊,沒必要特意去嘛。”
“這不是不記得了嗎?”齊言洲說,聲音懶洋洋的,“醫生不是讓我們,多去以前待過的地方轉轉,說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
秦卿笑:“也是哦。”
“卿卿。”齊言洲突然叫她。
秦卿:“嗯?”
“這裏的繡球花開了。”齊言洲說。
秦卿剛想回應,說正是季節,就聽他又道:“我們冬天來看雪吧。”
秦卿微愣,不知道他跨度如此大的兩句話是怎麽想出來的。
但這話,又像是某種從此刻開始,就期待着遇見驚喜的約定。
秦卿突然想起,他們這裏很少下雪。
冬天難得飄一回,落到地上也成了淺淺水漬,很難積得起來。
每次生日的三個願望,她都要浪費一個,許願今年洛城能落雪。
要落那種積得厚厚一層,第二天一早醒了扒窗戶往外看,能讓她像沒見過世面一樣吱哇亂叫的雪。
只是從沒如願。
純屬浪費了二十多個願望。
不自覺地翹起唇角,秦卿點點頭,輕聲應他:“那好的呀。”
周日一大早,秦卿就到了洛城科技大學。
錢信柏不喜歡外人上門拜訪,圈子裏都調侃這位老教授是個社恐。
但每回在校園裏遇見有同學打招呼問問題,老教授卻是極熱情的。
秦卿也不知道錢信柏什麽時候會出門,只能早點來守株待大佬。
為了讓自己混在人群裏不那麽顯眼,秦卿今天穿得很簡單。
寬寬松松的闊腿牛仔褲,白球鞋,随便扯了件沒有明顯LOGO的白T恤,還背了個輕奢品牌的雙肩包。
進校門的時候都沒人讓她登記。
正是暑假,學校裏人不多,大多是準備考研,依舊留在學校複習的同學。
進校門順利,想進泛園可沒這麽容易。
那幾棟小洋樓,有專職的保安師傅看守,還有鐵栅欄圍着。
圍着小洋樓轉了一圈,覺得自己除了沒扛□□短炮,簡直像個狗仔。
秦卿也很無奈。
墊着腳尖往小洋樓裏張望,大門緊閉,也沒有有人要出門的跡象。
早上不算太熱,太陽卻仍是有些曬。
小洋樓對面有棵樹冠蔽日的細葉榕,陰涼防曬視野極佳。
萬一錢老心情好出門上食堂買個早飯,她就能順勢上前打個招呼了。
秦卿走過去,站定。
……一小時過去,秦卿覺得腿有點麻。
榕樹底下的溫度也比一開始高了點。
“……”好想像軍訓那會兒站完軍姿一樣,沒形象地蹲一小會兒。
但是小仙女怎麽可以蹲着。
啊……反正也沒人認識她嘛。
糾結間,身後突然有人叫她:“你好同學。”
年輕男孩子的聲音。
“嗯?”秦卿愣了下,轉頭,“你好。”
應該是科大的學生,黑褲白襯衫,長得斯文白淨,等她轉頭的時候還有點腼腆。
“叫我嗎?”秦卿擡擡眉眼。
見她神色自然,男生反倒害羞起來,摸了摸後腦勺有點不知道怎麽說開場白。
“問啊!別慫啊!”
不遠處樹蔭下,男生的朋友小聲但着急地慫恿道。
秦卿:“……”
“啊,”男生點點頭,緋色染上耳根,“那個……能、能加一下你微信嗎?”
“……”秦卿當然明白這個加下微信的潛臺詞是什麽。
見她似乎猶豫為難,男生更不好意思起來,趕緊替她找理由:“要是你不用微信或者沒帶手機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的。”
“……”男生朋友擡手,啪唧一聲蓋住自己的眼睛。
這家夥大學三年來被系花院草小學妹一路追都沒能脫單,也不是沒道理的:)
“……”
秦卿腦子裏惦記着錢老的事情,況且這個男生舉動也算善意,眼珠子轉了轉,“要不,同學你加下我女兒的微信?”
“……啊?”男生懵了。
“阿姨只是長得顯小,”秦卿清清嗓子,一本正經,“趁暑假來幫她看看學校,正好,你們可以加了先交個朋友嘛!”
不是你不優秀,只是阿姨年齡不合适嘛。
秦卿笑眯眯。
“啊……不、不用了。”男生茫然,“那阿……阿姨您忙。”
看着兩個男生一個依舊迷惘,一個滿臉恨鐵不成鋼地遠去,秦卿勒着背包帶子籲了口氣。
也不知還要等多久,看這會兒沒人,秦卿決定先把形象放一放。
抱膝蹲在細葉榕下,秦卿忍不住開始嘀嘀咕咕。
“老榕樹啊老榕樹,你要是放在風景區,肯定被人挂滿了祈願紅絲帶。”
“冬天有心軟的神,現在是夏天,那你就派個鐵石心腸的妖怪幫我完成心願吧。”
“拜托拜托,今天一定讓我見到錢老……”
“做什麽呢?”
身後,熟悉的沉香氣息倏忽籠過來。腦袋頂上的陰影,好像更重了一些。
秦卿一愣,下意識擡頭。
落進視線裏的,是鏡片後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
正俯身看她。
冷白的膚色,眼下淡青更顯。卻沒有多少疲色,只多了幾分散漫大少爺似的怠懶感。
“……”秦卿還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一是昨天他還在地球的另一面。二是……不知道她小學雞似的自言自語,到底被聽去了多少。
就……非常社死。
見她不回答,齊言洲擡擡眉眼:“這裏的樹……”
秦卿不知道他是沒休息好,還是因為別的。
此刻的話音像是摻着細微的顆粒感,生出似是而非的撩人意味,慢腔慢調地問她:“什麽時候能許願了嗎?”
“……”
作者有話說:
呔!妖怪哪裏跑!!
齊狗:……?
今天初五~祝小可愛們虎年財源滾滾~~本章24小時留評有紅包o(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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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蟹“老胡家的小胡”“故城舊巷”“星沙”“秦妤”灌溉營養液~!
◎最新評論: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以可以】
【大大加油】
【前面以為齊狗想起來一點點了,怎麽看這章又不像了】
【撒花∠※】
【哈哈哈哈哈哈加我女兒的微信】
【媽耶,所以,男主一直沒能陪女主生日,卻沒告訴女主原因?】
【嘿嘿嘿,好好看】
【嗚嗚,關系沒搞清楚,含淚再看一遍】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好看】
【哈哈哈哈】
【作者大大的腦洞棒,快來一瓶營養液繼續頭腦風暴吧~】
【系花院草小學妹……院草?●v●】
【嘿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