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聊一下。”
梁峰早晨六點多又給昨兒晚上拿身份證的人打了個電話,這次電話接通了。
那人聲音聽着含糊,像灌了兩斤白酒似的,嘴巴都禿嚕。
“你昨天是不是拿走了一張身份證。”梁峰咬着煙蒂,伸手摸了兩把兜裏的打火機。
“什麽身..”那人頓了下,扯着沙啞的嗓子,那聲音聽着像被砂紙磨了一夜似的,“是,是拿了一張,但..不在我這兒了。”
“什麽意思?”梁峰真他麽無語了,一張證件跟玩擊鼓傳花一樣,還能到處傳。
“昨兒晚上我被人打的時候,那些人搜我衣服拿走了。”電話那頭回。
梁峰覺得哪裏不對,總感覺出事兒了,“說清楚,怎麽回事兒?”
那人拖着含糊嗓子講了十幾分鐘。
大概就是這人昨兒拿了證件,去了KTV喝酒,還泡了個女孩,結果那女孩有男朋友,兩個人坐包廂裏抱着唱歌的時候,人家男朋友沖進來把他收拾了。
順便還連帶着錢包,身份證一起搜刮走了,當然證件就是柏沉松的那張。
“沒了?”梁峰眉頭皺的厲害,那人說沒了。
他抓緊時間挂了電話,随便套了件兒衣服準備出門找那姓柏的崽子去。
他也沒那人電話,只能到校門口看看能不能碰上。
在外面随便打人的人,萬一拿了證件倒時候氣不過,肯定還會堵人繼續報複。
柏沉松估計就是那個倒黴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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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峰這邊剛到地下車庫,車門還沒打開,手機嘟的又響了。
警局的電話。
“梁峰嗎?麻煩來一趟,有人懷疑你找人打架鬥毆。”
“誰懷疑?”
“傷者。”
梁峰那點心思還成真了,還傷者?大概率就是柏沉松,那貨怎麽隔兩天就被人打。
但這事兒說到底都是他的錯。
他開門進了車,一腳油門飛出了車庫,“好,我現在過去。”
警方那邊找人速度還是快,大清早人少,那夥兒人還沒走多遠就被警察攔下帶回了警局。
三個人橫眉豎眼的扣着手腕坐在大廳椅子上,這會兒低着頭不說話了,剛才打人氣勢消得一幹二淨。
警察帶人進去審問,柏沉松坐在另一間屋子裏等,他已經錄完筆錄,這會兒端着水杯抿了一口熱茶。
渾身的痛勁兒還沒過,那種被人揍了但沒見血的傷很難受。
手肘,膝蓋上這會兒全是淤青,嘴角爛了,鼻梁上貼着藥,怎麽看都慘。
南子坐旁邊罵罵咧咧,一句都不帶重複,把外面的人祖宗十八輩全問候了。
隔了将近二十分鐘,警察進來,拿了幾張照片和個人信息,“那幾個人的資料,你看看之前和誰有過恩怨,或者見過誰。”
柏沉松翻着那幾張資料,眉頭越皺越緊,擡頭一臉迷惑,“沒了?”
警察,“沒了,就這幾個人,監控也都看了,全都在這兒了。南子看他愣着,推了他肩膀,“怎麽了?”
“沒。”柏沉松就是吃驚,沒看到梁峰資料,還挺奇怪。
之前怎麽看都覺得這事兒和那人有關系,結果沒查出來。
“這幾個我都沒見過。”柏沉松擡頭回。
“那就對了。”警察嘆了口氣,“認錯人了,他們剛看了監控,要打的人不長你這樣兒。”
“不是,他們打人臉怎麽可能認錯啊?!”南子跳起來,又被人按着肩膀按下去。
“昨兒晚上他們朋友在ktv打了人,說是搶了人家女朋友,這幾個人聽說之後氣不過,拿着身份證以為昨天的人是你,今天就把你攔了。”警察一連串說出來。
南子張嘴懵了,柏沉松皺着眉不說話。
南子突然張口喊:“合着你就是個替死鬼呗。”
“我身份證怎麽跑那人兜裏的?”柏沉松問。
警察也沒明白。
門突然被敲了,吱啦一聲響,柏沉松擡頭,直直對上了門外站着的梁峰。
那人還小喘着氣,估計跑的急,盯着柏沉松的眼神也沒之前那麽兇了,意味不明,看人的第一眼明顯愣了一下。
梁峰沒想到能把他打成這樣兒,柏沉松半邊臉都快腫了。
“你給的是吧?”柏沉松沒吼沒叫,就那麽默默盯着,張嘴沉着聲兒質問。
梁峰一口氣嘆下去,低頭抹了一把頭發,進門走到柏沉松面前,支着桌面埋頭盯着他眼睛,“我說不是你信嗎?”
柏沉松沉默着不說話,半天也沒動靜兒。
南子在旁邊傻楞了半天,左看右看,沒看懂。他那腦子一直不好使,轉不過彎兒。
“那幾個人拘留,醫藥費照例賠償,進來道歉!”警察揪着那三個人進門。
全部低着頭,一個一個挨個給柏沉松道歉。
柏沉松不看那幾個人,眼神盯着站在後面的梁峰,不說話,兩個人眼神對上,說不清道不明的。
“證件下次別搞丢了。”警察把東西推給他,“檢查下有沒有落下的。”
“沒有了沒有了。”南子站出來握着人家手,“謝謝謝,給您添麻煩了。”
柏沉松這會兒一句話都不想說,渾身就跟那汽車零件被單獨拆出來似的,疼的要命。南子在後面當公關,他沒回頭,邁步直沖着警局外面沖。
梁峰在後面跨步追,硬是在樓梯底下才把人拉住,這人手勁兒大,沒注意,一掌捏上去剛好捏傷口,疼的柏沉松又嘶了口氣兒。
柏沉松轉頭怒視着人:“松開。”
梁峰松了勁兒,但沒撒手,手指順着滑到手腕攥了下,“我松了你該跑了。”
“我現在這鬼樣兒能跑得過你?”柏沉松轉身板着臉看人。
梁峰把手松了,這人嘴笨,半天憋不出一個屁,“聊一下。”
柏沉松嘴巴張了張,冷着聲兒,“沒什麽好聊的。”
南子出門的時候看見兩個人站在原地對持,還以為又出事兒了,急得一嗓子嚎出來,“你幹嘛!”
梁峰沒看他,眼睛放在柏沉松身上,洩氣似的吐了一口氣兒,竟然問了句,“餓嗎?”
“你肚子上被踢兩下,看看餓不餓。”柏沉松火都冒頭頂上去了。
大熱天兒的,腦袋上冒煙,太陽曬得他後背又疼又燙,心裏面那股火氣一瞬間直接爆炸了。
“你真是用不着用這種招兒來惡心我,還錢是吧。”柏沉松正對着看他,“我把錢還你總行了吧,他麽以後離我遠點兒,我惹不起你,躲着點兒總行了。”
梁峰皺眉半天沒說話,臉色難看,頓了幾秒張口說:“對..”
話沒說完,柏沉松直接轉頭朝路邊出租車的方向走,腿上一瘸一拐的走不順,傷膝蓋了,這會兒打不了彎,南子在旁邊扶了些,進車後屁股都沒坐實,車子就飛了。
梁峰望着車屁股消失後,壓住心裏那點煩躁轉身上了車,坐在裏面抽了半包煙。
按理說這錯雖然在他,但這柏沉松跟他也沒什麽關系,頂多算見了幾次面的仇人。
就算有誤會,對他來說也沒什麽損失,但梁峰心裏面就是難受,剛才嘴邊一句對不起說完可能心裏能好受有點,結果人家壓根沒給他機會。
那幾個打人的也認錯了,該打的人昨兒晚上就被人打過了。
梁峰煩躁,簡直有火沒處撒,車子開一半突然在紅綠燈那邊掉了個頭,直接一頭紮到拳擊館去了。
“那人就上次和你打架那個?你和那人什麽關系?他剛是不是又威脅你呢?”南子坐在車上一連三個問題,嘴巴突突突的像機關槍,問的柏沉松腦瓜疼。
“沒關系。”柏沉松揉了下膝蓋,那塊有點兒腫了,“我倆兒仇人。”
“哎呦,你以後避着點兒吧,這些人下手沒輕重。”南子靠椅背上,“回去拿藥敷敷,這兩天就乖乖在家呆着,別出門了。”
“我倒是也想出門。”柏沉松笑了下,“我這一瘸一拐的走路上到時候把人家路人吓着。”
“就是說嘛,請兩天假,學校那邊有事兒你給我打電話,反正你那小區離學校也近。”南子回。
柏沉松點頭說謝謝了,望着窗外,手底下握着自己那張幾經輾轉的身份證。
剛才梁峰想說什麽來着,他剛着急,也沒讓人說完。
操,那人就活該,說不出來最好,憋死他算了。
柏沉松其實冷靜下來想想,梁峰八成不是那種人,可能有什麽誤會,不然剛才也不用攥着他不撒手。
但話都說出去了。
柏沉松嘆氣兒,硬着頭皮轉頭看南子,“你手上現在有多少錢?”
“現在啊?”南子掏手機看了下,“五千多吧,我這個月窮,這都月末了,你有用嗎?”
柏沉松何嘗不知道月末了,都是一群沒工作的學生,那兒來的錢,他那邊打工發工資還得一周。
“能借我點兒嗎,月初給你。”柏沉松說。
“行啊。”南子低頭給他轉了四千,擡頭笑,“我留點,吃飯用..”
柏沉松笑的肩膀抖:“好。”
他再問喬庭要個一千,加上自己的差不多夠。
這會兒才想起沒要梁峰支付寶號,不然給錢還他麽要見面給。
柏沉松有點兒不想見那個人,說不上來為什麽。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柏沉松讓南子直接回去,不用管他。他自己一瘸一拐走到保安大叔那裏,終于把身份證掏出來刷了。
人家保安問要不要扶他,柏沉松說不用,自己慢慢挪着上了樓。
站在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柏沉松又問喬庭借了一千多,剛好湊了一萬。
電梯叮咚一聲打開,柏沉松上樓,站在門口拿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手機嘟了一聲兒。
之前加的那個黑色頭像上有個紅點。
句號:有時間嗎,我們聊一下。
柏沉松皺眉愣了半天神兒,心想這他麽是誰啊?
最後琢磨了半天,覺得這話有點兒熟悉,腦子裏的弦突然繃的一下斷了。猶豫了幾分鐘,柏沉松進門坐沙發上點了之煙,燃了大半支後,擡手給那人發了個消息。
柏沉松:梁峰?
那人回:嗯。
對方還在輸入中,柏沉松直接二話不說把一萬轉了過去。
轉頭就把人家拉黑名單裏删了,連點兒說話的機會都沒給。
梁峰打完拳,心裏那點兒糟心勁兒剛緩過去,渾身汗淋淋的坐在地上,曲腿拿了手機,握的機子上都是熱氣兒。
琢磨了半天,想着給對面發了一句對不起。這事兒确實是他不對,他自己沒注意,出了事兒,道個歉也是應該的。
結果字剛打完,對面跳出來一個1萬轉賬。
他還沒緩過來,消息一發送,屏幕上又直接跳出來一個紅色感嘆號。
梁峰還愣了好幾秒,半天吐出來一個,“操。”
這狗崽子脾氣真不是一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