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害我聞了好久啊。”
柏沉松算算日子, 好幾個月沒回公寓了。
出租車停在公寓門口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感覺有突然間回來了,很舒心。
大半夜的走廊也沒人, 但柏沉松知道密碼, 一路暢通無阻。
直到在最熟悉的家門口按密碼的時候,出錯了。
柏沉松原地愣了三四秒。
梁峰把密碼換了。
隔了幾秒, 柏沉松試探性的重新輸了一串兒。
滴的一聲,開了。
密碼換成他的生日了。
屋子裏面黑,柏沉松站在門口緩了好久, 鼻子沒來由的發酸,吸口氣兒都是顫的。
那間屋子太久沒進去了, 還是一成不變。
兩只小東西耳朵靈, 聽到動靜兒就醒了。
“噓。”柏沉松小聲在狗頭上摸了兩下。
估計聞到味道了,狗狗蹭了兩下, 沒叫。
梁峰卧室門關的很緊。
Advertisement
之前兩個人打電話的時候說過, 狗現在掉毛掉的厲害,一開卧室門就喜歡往裏面鑽,梁峰床上每天都是狗毛和貓毛。
每天下班回來躺床上能粘一身的毛。
柏沉松開門的時候很小心。
他在琢磨要不要叫醒梁峰, 他怕這人萬一醒了,把他當小偷,在黑暗中給他一腳就完蛋了。
他偷偷摸摸的從門縫裏溜了進去。
卧室裏開了空調,一股熟悉的木質調香水味味兒。
梁峰側身躺在床, 就睡了半邊。
柏沉松一進去,看到人的時候就憋不住了,默默把手收回去, 沒打算叫醒他。
他繞了一圈, 緩慢的蹲在床邊。
梁峰左手手臂上裹了好幾圈的白紗布, 從小臂裹到了大臂,估計傷口挺多的。
玻璃渣子崩起來不長眼睛。
梁峰睡覺的時候挺老實的,沒什麽動靜兒。
柏沉松湊近了他的臉,聞到了暖烘烘的薄荷味兒,被單上帶着香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他真想躺在邊上睡。
“沉松……”
梁峰在做夢,聲音低,聽不清,柏沉松耳朵扒在他嘴邊才聽清自己名字。
心裏跟着顫,揪的難受,梁峰想他是實話,一點兒假也沒摻。
柏沉松眼睛裏蒙了一層水霧,腦袋捂在床邊緣的被單上,就那麽在床邊趴着,趴了不知道多久,手擡起來的時候都麻。
再過會兒天就該亮了。
按理說叫醒人就好,但柏沉松有點兒不敢。
叫醒了抱一下,親一下,還得走,搞得自己難受,梁峰也難受。
到時候大清早開會的時候挎着張臉,難看死。
柏沉松仔細看了手臂,瞧着沒什麽事兒了,嘆了口氣,起身又緩慢的朝門外走。
胳膊這事兒梁峰不想說就不說了,他幹脆當不知道算了。
傷沒事兒就行。
他悄咪咪的出了大門,低頭給冰子發了個消息,囑咐了一句。
讓他幫忙催着點兒,讓梁峰去醫院換藥。
冰子還在店裏,很快就回了消息。
冰子:收到!
柏沉松笑了笑,門口有打了輛車,坐高鐵回去了。
折騰一晚上不能算虧,起碼見到人了。
雖然梁峰不知道。
熬了一夜,柏沉松在路上睡了三個多小時,回學校的時候也緩了過來,有精神了。
去食堂買了份湯面,坐在大風扇底下邊吹風邊吃熱面。
嘟——
南子給他打了電話。
柏沉松笑:“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我這今兒放假,剛好去看你。”南子喊。
“今天?”柏沉松猛地把頭擡了起來。
南子問:“今天有事兒?”
“沒事兒,你來,我接你去。”柏沉松開心,太久沒見那小子了。
“行!我五點多到,到了給你打電話!”南子嗓門還是大。
柏沉松低頭把面吸溜光,回宿舍換衣服洗澡,躺床上的時候找了家附近挺有名的燒烤店,那店裏生意太好了,位置還得預定,幸虧時間早,柏沉松訂了一個。
嘟——
“開會怎麽樣?”柏沉松笑着問。
對面梁峰心情聽着也不錯,“挺好的,有什麽喜事兒嗎?聽着感覺你挺開心。”
“南子等會兒來,一塊兒吃個飯。”
梁峰:“确實好久沒見了,是得好好吃個飯。”
“也不知道那小子變什麽樣兒了,等會兒接他去。”柏沉松手裏甩着根充電線,語氣頓了一下,“店裏還好嗎?”
梁峰笑了笑,“挺好的,這兩天人多,怪忙的。”
“那你照顧好自己,我有空回去。”柏沉松随口答的。
梁峰那邊停了好久,回了聲兒,“好,有空回來。”
柏沉松覺得哪裏怪,又說不上來。
南子說的五點,柏沉松四點多就到了車站,一直站在出口那兒等着。
那小子一出來,柏沉松一眼就瞄見了,這人看着胖了點兒,臉上看不出來,夏服薄,肚子顯了出來。
“沉松我想死你了!”南子跟那許久未見的親人一樣,撲過來就是一個熊抱。
柏沉松差點兒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才接穩當。
“你看着瘦了。”南子手扶在他手臂上,跟過年回家的家長似的,一個勁兒叨叨,說食堂是不是飯菜不好,環境怎麽樣,有沒有受委屈。
柏沉松被纏的直發笑,趕緊打斷,“餓了嗎?訂了燒烤。”
“燒烤!好呀!”南子聽到吃的,心就被勾走了。
兩個人打車直接去了店裏,南子也沒什麽行李,就一個雙肩包,倒是也不礙事兒。
外面太陽下去了,天黑得早。
燒烤店裏意料之內的人多,都是提前訂好的桌子。柏沉松他們在最裏面的一桌。
兩個人難得見一次,肯定得喝點兒。
南子要了幾瓶啤酒和一瓶白的,滿桌的燒烤,上菜速度快,沒一會兒就排滿了。
“最近怎麽樣?”柏沉松照例問了些老生常談的問題。
“工作還行,倒是沒加班,說不上有多累。”南子倒了兩杯白酒,給柏沉松推過去,杯子拿起來,倆兒人一碰,仰頭直直灌進了嗓子眼。
柏沉松笑笑,“感情呢?”
“還和小梨鬧呢,我倆兒就是分了又和,和了又分。”南子看着他,“你懂吧,手機上吵架,一見面就好了,真挺折磨人的。”
柏沉松也沒點頭說自己懂還是不懂。
他和梁峰一直挺和諧,就沒吵過架。其實他倆兒好像也沒什麽好吵的。
吵吃醋,兩個人也沒醋可吃,吵對方不理人,兩個人每天消息回的比誰都勤快,吵對方不理解自己,偏偏兩個人都懂,還真沒什麽好吵。
“那怎麽辦啊?”柏沉松低頭倒了點兒啤酒。
“不知道,我是真喜歡她,讓我放手我也不願意。”南子憋了半天臉都紅了,杯子着,恍惚說了句,“愛情真折磨人。”
柏沉松聽着笑了半天。
南子自己郁悶了喝了大半瓶,眼神快對不上了,擡頭問,“你和梁老板是不是挺好的?”
柏沉松點點頭,低着聲,“挺好的。”
“所以你倆..就這麽過一輩子?”南子眨巴兩下眼看着他,“我其實沒明白,你說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真沒想到,怎麽就和男的搞一塊兒了,所以..你和他在一起到底什麽感覺?”
南子就那麽問。
手底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個錄音。
就那麽放着。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但和柏沉松認識這麽多年,他确實好奇,他想聽柏沉松說,也想給梁峰聽聽。
柏沉松喝多了其實不愛說話,但今兒不知道怎麽了,可能是昨天晚上的事兒,讓他心裏難受,這會兒張嘴就說了。
“我一直沒覺得自己是彎的還是直的,喜歡男的還是女的我也不在乎。”他直愣愣的盯着桌子,“但你說要是把梁峰換了,換個其他男的,我肯定不願意。”
“你懂那種感覺嗎,我每次見他就覺的舒心,很安心,瞬身勁兒一下就都散了,見了人就想笑,叫他哥的時候我自己也開心。”
“他家那張沙發我可太喜歡了!”柏沉松喝多了,臉都紅,勾着笑看着傻乎乎,“我和他窩那兒的時候,就覺得溫暖,暖烘烘的,冬日裏大雪天被裹在毛衣裏,坐在爐火邊取暖似的,我就想靠着他,趴他腿上什麽也不幹,我在外面繃着,回去看他渾身都舒坦了。”
南子就那麽盯着他,沒說話,也不知道懂不懂,反正一直聽着。
“我看他做夢的時候叫我名字了,我心裏難受,一個看着什麽都不缺的人夢裏一直叫我名字。”柏沉松眼睛一紅,聲音啞了,“我一直不覺得我需要誰或者誰需要我,但我昨天看見他,我感覺我需要這個人,他好像也需要我。”
“我第一次那麽想要一個東西,占有欲可怕,我想要他的全部,別人動一下我都難受。”
柏沉松趴在桌子上半天沒動靜兒,睡着了似的,突然笑了下,“我和他在公園散步,吃飯,遛狗,晚上看電影,睡覺,我都覺得安心,有時候都覺得一輩子這樣也挺好的,有他陪着,挺沒出息的。”
燒烤店裏的客人一波換了又一波,嘈雜聲越來越大,椅子桌子啤酒瓶叮呤哐啷的響。
柏沉松說夢話似的,盯着眼前半杯的啤酒杯,喃喃了一句,“梁峰比我大,我沒問過他怎麽想,也沒聊過,但我想給他一個承諾,要不要我都想給他。”
南子在對面沒說話。
那天酒喝了很多,夏日裏的風吹的燙人,冰啤被捂熱,被一口口灌進了胃。
柏沉松第一次喝酒說那麽多話,說完喝了幾口就暈。
南子那麽遠過來,大晚上搬着人找了家酒店把人安置好。
坐邊上坐了好一陣兒,低頭把錄音給梁峰發了過去。
梁峰接到錄音的時候還沒睡,剛開完電話會議,坐在桌子面前掐着眉頭,這兩天累了,頭有點兒疼。
手機叮咚一聲響,看到南子微信的時候還以為看錯了。
他點開錄音,裏面傳出柏沉松發沉發啞的聲音。
像羽毛,一下下的在梁峰心尖上撓。
撓的他又癢又難受。
他低着頭一遍一遍的聽,柏沉松哪裏和他說過這些話呀。
就那麽聽了十幾遍。
晚上睡前上床的時候,他坐在床邊低頭盯着床單邊緣那塊兒看。
手心在上面不停的撫,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遍。
突然卸了口氣,小聲笑着自言自語道:“晚上來了也不說,我又沒死,都聞到味兒了,還要裝。”
“洗衣液也不換換牌子,全蹭床單上了,一聞就知道是你。”
“害我聞了好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