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梳理羽毛
結束和周忠路的會談,眼見挂鐘時針臨近六點,穆煦愉快地做了下班的決定,坐進汽車後排座位,對司機說:“楊哥,回書香園。”
“穆總今晚不加班?”楊炳問。
“晚上有個局。”穆煦說,“我回去準備一下,你在樓下等我。”
“好的。”楊炳發動汽車,打方向盤拐出政府大院,彙入車流。
穆煦将車窗搖到一半,露出半張臉,他喜歡黃昏的北京,暖黃色的霞光為整座城市增添了幾分親和。汽車行駛在高架橋,穆煦俯視橋下繁華的商業區,霓虹燈一片片亮起來,車水馬龍,流光溢彩,熱鬧非凡。
晚風拂過穆煦額角的碎發,他眯起眼睛,感到一絲舒适的困倦。他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後仰身體倚着靠背,放松身心,雙目半阖,思維放空,想象自己是一只滑翔的鳥,風托起他展開的翅膀,在湖藍和赤紅暈染的天際劃過一道弧線。
“叮咚咚。”
鈴聲響起,穆煦閉着眼睛接起手機:“你好?”
“穆煦。”池君韬的聲音響起,“你什麽時候回來?”
“怎麽?”穆煦的聲調拖得悠長,尾音上揚,柔得沒邊。
池君韬停頓一下,摁住自己驟然紊亂的思緒,說:“我準備做飯。”
“別麻煩了。”穆煦睜開眼睛,語速恢複正常,“晚上我們出去吃。”
“去哪吃?”池君韬問。
“一會兒我到家,見面聊。”穆煦說。
“好吧。”池君韬遺憾地看了眼案板上的西紅柿和青椒,走出廚房。
挂斷電話,穆煦繼續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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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半個小時後,紅旗車停在書香園七棟三單元門口,穆煦推門下車,上樓開門,池君韬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玩手機。
“去學校怎麽樣?”穆煦問,他彎腰換上拖鞋。
“給導師看了畢業論文的開題報告。”池君韬說,“以及交學費。”
“交學費?”穆煦這才想起這茬,他問,“學費我單獨轉給你,不占用你的生活費。”
“沒有多少錢。”池君韬說,“我不能一直拿你的錢。”
“不是一直,是未來一年。”穆煦說,“你畢業後記得還我。”
“……哦。”池君韬說,“好。”
“跟我去換衣服。”穆煦指了指主卧,“你去挑一套西裝。”
“去哪吃飯,還要穿西裝?”池君韬問。
“一個比較正式的晚宴,帶你認識些人。”穆煦說。
池君韬皺眉:“認識人幹什麽?”
“你以為你生命的任何一個轉折點,都有我這樣的人收留你?”穆煦說,“獨狼成不了大事,你需要認識更多有用的人。”
池君韬有傲氣,卻不傻,他點頭說:“謝謝你。”
穆煦領着池君韬進入主卧,再次打開衣櫥,一整排的斯賓塞高定西裝,春秋冬夏四個季節的款式一應俱全。穆煦向前一步,貼近池君韬,兩人幾乎鼻尖碰鼻尖,池君韬不明所以,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穆煦。
穆煦擡手量了量雙方的身高和肩寬、腰胯和腿長,說:“咱倆身材差不多,你穿我的衣服應該沒問題。”
“嗯、哦。”池君韬不知道自己心慌什麽,他站得筆直,穆煦聳肩,後退一步,從一排深色西裝中挑出一套灰色的休閑款式:“給,你試一下。”
池君韬換上西裝,抻平胳膊站在穆煦面前,問:“怎麽樣?”
穆煦皺眉,看了一會兒,說:“你不适合休閑款。”
“為什麽?”池君韬問。
“像個斯文敗類。”穆煦說。
“……”池君韬忍不住小聲反駁,“你穿标準款西裝也像斯文敗類。”
“你說什麽?”穆煦微笑。
池君韬識趣地閉嘴,并擡手虛虛的在嘴巴上拉上拉鏈。
穆煦找了套深灰色正裝,搭配藍條紋領帶和深灰色馬甲,遞給池君韬:“試試這套。”
池君韬換上後,穆煦盯着池君韬随手打的領結,盯得池君韬不得不開口詢問:“怎麽了?”
“這個領結,太難看了。”穆煦說,他湊到池君韬面前,擡手解開領帶,靈活地打了個複雜的雙溫莎結,又在池君韬的左領別了個簡約紋樣的胸針,左看右看,總覺得缺點什麽,他問,“你有手表嗎?”
“有幾塊,放在老宅。”池君韬說。
穆煦嘆氣,拉開抽屜貢獻自己的存貨,太昂貴的表不适合小年輕,太便宜的又配不上這身衣服,他挑來挑去,挑了一塊價格适中、款式輕盈的表,扣在池君韬手腕上。
“你還需要一雙鞋。”穆煦說,他蹲下,從巨型衣櫥下方的櫃子拉開,露出一排沒拆封的鞋,問,“你穿多大的鞋?”
“44.”池君韬說。
“跟我一樣。”穆煦雙手拿起一個鞋盒,放在地上,“意大利手工制作,第一次穿不會磨腳,送給你了。”
池君韬看着穆煦勤勞的忙前忙後,心中湧出莫名的暖意,他說:“謝謝,這個我會……”
“這個不用還。”穆煦拍拍手,站起身,“這一身都送你了,你第一次出席商務晚宴,這些當作我給的紀念禮物。”
全身上下約莫十幾萬,就這麽輕巧地送給了他,池君韬愈發好奇穆煦的家境,他鄭重地說:“謝謝。”
穆煦拿起一瓶香水,問:“你要嗎?”
池君韬搖頭,穆煦說:“海洋味兒的,就灑一點點。”
“海洋味兒是什麽味兒?”池君韬問。
穆煦将香水噴在手腕上,甩甩手,遞到池君韬鼻尖下。溫暖的體溫促使香水迅速散去前調,進入清爽微鹹的中後調,池君韬評價道:“還不錯。”
“當然。”穆煦挑眉,“我挑的都适合你。”他将香水灑在池君韬的手腕和耳後,池君韬說:“我以為要灑衣服上。”
“你要熏跑大家嗎?”穆煦說,“若隐若現才最高級。”
池君韬瞬間覺得以前他參加的那些自诩高端的二代聚會都是過家家,穆煦擡手,揉亂了池君韬的頭發,說:“我去換身衣服,再給你做造型。”
“換衣服?你穿這身去不行嗎?”池君韬問。
“這身過于正式,我參加的是晚宴,不是會議。”穆煦說。
按照之前挑選的步驟重複一遍,這次效率頗高,十分鐘後穆煦給自己噴上香水站在池君韬身旁。兩人面朝同一面落地鏡,兩種風格不同的西裝,兩種泾渭分明的氣質,穆煦溫柔和善,池君韬陰沉鋒利。
“你這麽亂着頭發好像也可以。”穆煦說,他拽着池君韬坐到凳子上,兩只手在池君韬頭上抓抓弄弄,用發膠固定發根,讓整個發型變得蓬松飽滿。
“你怎麽什麽都會。”池君韬說。
“上學時候不太忙。”穆煦說,“大家又愛攀比。”他左看右看,滿意地松開手,扶住池君韬的肩膀,“好了。”
池君韬覺得鏡子裏的自己跟平時的自己沒什麽不同,頂多是精致了些,像第二個穆煦,很難不覺得穆煦在養兒子,他木着臉說:“謝謝。”
穆煦從這場手把手的打扮游戲中獲得了別樣的樂趣,他瞥了眼牆上的挂鐘,說:“快到時間了,我們走吧。”
楊炳站在樹下吸煙,看到單元門裏一前一後出來兩個穆煦,愣了下,将煙頭扔進垃圾桶,定睛一看,才發現走在後面的是前兩天穆煦接回來的小孩。
“楊哥。”穆煦拉開車門坐進後排,“去水色蘭庭。”
“聚會上有什麽要注意的點嗎?”池君韬坐在穆煦身旁。
“主要是吃吃喝喝。”穆煦說,“你可以找人聊天。”
“我以為這種聚會是以聊天為主。”池君韬說。
“是的,聚會目的是聊天,我的目的是吃吃喝喝。”穆煦說,“不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