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雨欲來

英國倫敦,斯賓塞集團總部大樓。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妝容精致的女秘書敲敲總裁辦公室的門:“斯賓塞女士,您的茶好了。”

“進。”穆白螢坐在辦公桌後,視線從筆記本電腦移到秘書身上,她說,“放着吧,謝謝。”

秘書将一份報紙連同茶杯一起放在桌上,說:“這是今天的晨報,我看到報紙上有關于您和公司的消息,就一并拿過來了。”

“我和公司?”穆白螢敏銳地抓住關鍵詞,她拿起報紙打開首版,大幅照片和标題使她驚住,半晌,她說,“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記得把門帶上。”

“好的。”秘書小姐走出辦公室。

穆白螢思索片刻,拉開抽屜,在第三層抽屜的最下方角落找到一個褪色的鐵盒。盒子灰撲撲的,巴掌大,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她打開盒子,裏面放着一張鐵片,鐵片上刻着一串電話號碼。

辦公桌的左邊放着一個紅色的座機,穆白螢拿起聽筒,按照鐵片上的數字逐個摁下。

中國北京,石景山區。

“爺爺,今天的熱門怪有意思。”池佑盯着着手機,“斯賓塞男裝的掌權人是亞洲女人,看這個長相,說不定是華裔。”

池琰抿一口茶,把池佑的話當耳旁風。

“你看。”池佑将手機屏幕放在池琰面前。

“不看。”池琰不耐煩地擋住池佑的手,“一天天淨看些有的沒的。”

“這怎麽能叫有的沒的,這叫了解時事。”池佑說,“跟上時代,您永遠不老。”

池琰嫌池佑念叨,他接過池佑的手機,頓時被屏幕上女人的側臉吸引了視線,這分明是……他皺起眉頭,說:“她是誰?”

“伯妮斯·斯賓塞。”池佑說,“歐文·斯賓塞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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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她的中文名。”池琰說,“她是中國人。”

“您怎麽知道她是中國人?”池佑疑惑地問,“大家都在猜她是哪國人。”

“她是中國人,她是暨钶的媳婦。”池琰說,“我以前見過她。”

“啊?”池佑意識到了問題,表情倏忽嚴肅,他說,“我去查查。”

“如果暨钶去世之後她去倫敦創辦了斯賓塞西裝……”池琰說,“之前來咱們家吃飯的小穆在倫敦長大,三年前回國。”圓形的象棋在池琰手中把玩,他說,“我記得暨钶有個不怎麽說話的兒子,五六歲的樣子,他們有什麽關系呢?”

池佑說:“您記得真清楚。”

池琰橫池佑一眼,說:“你要是沒話說,可以不說。”

池佑悻悻閉嘴,站起身離開客廳。

北京,豐臺區。

穆越澤坐在沙發上與穆越耀對弈跳棋,穆越耀小孩子脾氣,耍賴換子兒被穆越澤說了一通,垂着頭不吭聲。

“多大人了偷棋子。”穆越澤說,“越過這個年頭,你就四十九了。”

“還沒到生日,我四十八。”穆越耀說。

穆越澤氣得直樂,放下棋子:“下什麽下,不下了。”

“哎,你怎麽真生氣啊。”穆越耀放下身段哄着性格較真的哥哥,“你不跟我下我就去找小煦,小煦比你脾氣好。”

“去去去,現在就去。”穆越澤說什麽也不願意跟穆越耀繼續玩,一旁觀戰的範雲倩笑着說:“兄弟倆吵幾十年了,還沒吵夠。”

“我哥嘴笨,從小到大都吵不過我。”穆越耀洋洋得意。

穆越澤一巴掌打到穆越耀的後腦勺:“閉嘴。”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鈴聲響起,穆越澤對範雲倩說:“你跟他下棋,我去接個電話。”

“這麽晚了誰來電話啊。”穆越耀以為是穆越澤的下屬打來的電話,“扣他工資。”

穆越澤沒搭理弟弟的玩笑話,站起身朝陽臺走去,陽臺門咣當一聲,隔絕了穆越耀的聲音。

“哥。”聽筒裏傳來一句輕柔的女聲。

似曾相識,穆越澤眉頭蹙起:“你……”他停頓了約莫三秒鐘,喉嚨仿佛被棉花塞住,他清一清嗓子,說,“小螢?”

“是我。”穆白螢說。

“二十多年了。”穆越澤說,“二十多年沒聯系我們,你心真狠啊,小螢。”

“對不起,我不想讓你們為難。”穆白螢說,“當年小煦的情況你也知道。”

“他現在看起來挺正常的。”穆越澤說,“你把他養得非常健康。”

“熟悉的環境更适合他。”穆白螢說,“我打電話來也是為了跟你說這件事。”

“什麽?”不怎麽關注互聯網動向的穆越澤問。

“自創辦斯賓塞集團以來,我一直居于幕後,歐文作為斯賓塞的門面扛下所有的曝光。”穆白螢說,“前天我們參與了一場慈善晚會,主辦方的安保出現漏洞,我和歐文一同出席的照片被偷拍并登上了各類報紙的頭版頭條。北京雖遠,我仍然擔心這件事會不會給小煦帶來不利的影響。”

“你為什麽要讓小煦回來?”穆越澤問出盤旋在心中多年的問題,“小煦說是你一定要他回國拿到華金。”

“是的。”穆白螢說,“但這是他的選擇。”

“這是什麽扯淡的選擇。”穆越澤擡高聲音,“華金是國家的企業,有什麽拿不拿回來之說!”

“我的意思是,”穆白螢聲音平緩,透露出些許憂傷,“經過那件事之後,這是他願意開口說話的唯一辦法。”

穆越澤沉默,回憶起二十五年前的舊事。

暨钶心髒病發作那天是個陰天,穆越澤接到穆白螢打來的電話,聽筒裏女人的聲音驚慌失措,這是穆越澤第一次聽到一向獨立穩重的穆白螢如此慌張,他安撫道:“小螢,深呼吸,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小煦、小煦他吓到了。”穆白螢的聲音中猶帶哭腔,“哥你在哪?”

“我現在過去。”穆越澤站起身,招手示意秘書暫停會議,他走出辦公室,邊打電話邊說,“給我你的位置。”

“海澱第四醫院。”穆白螢說。

“好的。”穆越澤挂斷電話坐進車裏發動汽車,幸好一路綠燈,他趕到醫院時,穆白螢抱着幼小的穆煦坐在急診室門口的長椅上。

平日不怎麽喜歡說話的小男孩臉色煞白,穆越澤牽起小男孩冰涼的手說:“小煦,記得我嗎?我是大舅。”

小男孩雖話少,但見到長輩時總會小聲打招呼,可這次穆煦呆呆地望着前方,什麽反應都沒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穆白螢在穆越澤的安撫下冷靜了半個月,然而穆煦的狀态令人擔憂,吃得極少,對他人的呼喚毫無反應。穆白螢完全沒有心思參與暨钶的後事,抱着穆煦在兩個星期內咨詢四家醫院,連軸轉地看兒童心理門診。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中國,國內在兒童心理學研究這一塊根基淺薄,穆白螢生怕穆煦一輩子就這樣呆呆傻傻、無知無覺,索性帶穆煦遠赴倫敦拜訪歐洲知名兒童心理學家謝麗·布朗。

“小煦在布朗太太家學會了烤蘋果派。”穆白螢說,“布朗醫生告訴我,要給小煦設立一個目标,引導他探尋生命的希望。”

“這就是我為什麽要求小煦必須拿回華金的原因。”穆白螢說,“應激創傷導致他不怎麽記得暨钶,但他的潛意識中始終追尋着暨钶的腳步。”

“華金是國企,他已經坐到執行總裁的位置,我擔心我身份的曝光影響到他的生活。”穆白螢說,“我更擔心生活的動蕩會讓他的精神狀态不穩定。”

“你想要我做什麽?”穆越澤問。

“我要你必要時候告訴他,‘你媽媽說,如果撐不下去了,就回家吧。’”穆白螢說,她抹掉眼角的淚,“我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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