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4

聞歲回頭的那一刻, 剛好是日出全部露出來的瞬間。

所有的光好像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而那個少年臉上帶着無比燦爛的笑,頭發被風吹得淩亂, 有一種捕捉到悸動的氛圍感。

心跳止不住地加速, 聞歲歲真是無形之間殺瘋了。

江暗連着按了好幾張,才放下手機,左右滑動着照片來回檢查。

然後把最清晰的那一張存進帶鎖的相冊裏,裏面大多數都是高中時候拍的聞歲,背影, 側臉,或者遠遠的甚至看不清細節的模糊影像, 影影綽綽的掩在學校的樹蔭裏。

終于難得有了一張正面照, 江暗覺得這一趟來得值了。

聞歲盯着他的動作,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朝陽太過耀眼,他覺得他哥看他的眼睛裏盛滿了光, 裏面還有兩個自己小小的影子。

莫名其妙的, 看上去還挺招人。

“你拍我啊?”聞歲湊過去, 笑得招搖, “拍得不錯,要不咱們倆也拍一個。”

季小嶼相當懂事地伸出手, 建議道:“來,手機給我,我幫你們拍。”

江暗跟他并肩站到欄杆邊上,兩人肩膀貼着肩膀,一個插着兜,一個垂着手,沒太多多餘的動作。

“笑一個, 我拍了啊。”季小嶼小心翼翼地把兩人框到鏡頭的正中間,手指滑動到拍攝的位置。

觸碰按鍵的前一秒,他看到江暗的手臂擡了起來,手掌攏着聞歲的腦袋往自己那邊壓了壓,靠得更近了些。

照片定格,銀發的少年服帖地靠着黑發的肩膀,親昵自然。

背景是燦爛的朝陽,乍一看,像是某個青春題材的電影海報。

季小嶼把手機還給江暗,小聲說:“我技術一般,你們只能将就一下。”

江暗垂眸掃了一眼,笑着說:“拍得很好,我們很多年沒合照了。”

“轉給我,我當鎖屏。”聞歲從褲兜裏摸出手機,又用胳膊碰了碰旁邊的人,催促說,“快。”

季小嶼有些驚訝地掃了他一眼:“你拿你們倆照片當鎖屏?”

“不行嗎,我們倆這顏值又不丢人,多好看。”

“行,你可真是太行了,我無話可說。”

聞歲設置完後,滿意地來回按了幾下,側頭看江暗。

他像是在說某種既定事實,而不是商量,語氣霸道:“你不改?”

“嗯,改。”江暗之前的壁紙是純色,換上兩人合照之後,乍一看倒是還有點不習慣,但看到旁邊那個屏幕上一樣的合影,嘴角很輕地揚了起來。

季小嶼心中咋舌,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撩而不自知,怪不得江暗這樣的聖僧都能淪陷。

這四舍五入就是情侶屏保啊,小偷拿着倆手機都瞠目結舌的程度。

但顯然,當事人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并且洋洋得意。

聞歲欣賞了幾秒鐘後,才看到江暗時不時地擡手按壓着鼻梁,看上去神情有些疲憊。

他有些懊惱自己的粗心:“你是不是困了?昨天沒睡好又開了一個多小時車。”

“怎麽辦,我們倆都沒駕照,沒辦法開。”季小嶼點了點手機,在約車軟件上來回查看,“這地兒也不好找代駕。”

江暗把手收回去,揣在口袋裏,懶散地朝着回程的方向走:“走兩步就清醒了,要不你給我講個笑話提提神。”

“操,我哪兒會講笑話。”聞歲嘟囔着跟上,又不确定問,“真的可以嗎?要不你回車上先睡會兒,反正不急。”

江暗嗯了一聲:“也行。”

下山的路比上山艱難,雖然光線比來時亮了不少,但陡峭的樓梯很是狹窄,稍微不注意就會踩滑。

季小嶼戰戰兢兢走在最前方,一手扒拉着欄杆,小心翼翼地往下爬,看上去很是滑稽。

聞歲跟江暗慢吞吞走在後面,不趕時間,腳步就放慢了些。

他用胳膊碰了碰旁邊的人,随口問:“剛你們倆在聊什麽,我看一路上都在說話,熟得夠快的。”

“你吃醋?”

“我吃什麽醋,想太多。”

聞歲琢磨了一會兒,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暗,緩緩出聲:“等等,他不會其實暗戀的是你吧,一見鐘情的那種?畢竟你這張臉,還是挺能招人。”

江暗沒忍住敲了一下他的頭:“你能不能有點正常走向。”

“疼。”聞歲擰着眉心想了一會兒,“主要是你這種誰都懶得理的,還能跟他聊一路,就很奇怪。”

“按你的邏輯,該我暗戀他。”江暗散漫地掃了他一眼,才回道:“聊你。”

聞歲瞬間警惕,目光落在前面的背影上:“他是不是又賣我,他的話你別信,具有極大誇張成分。”

光是腦補,就知道季小嶼又把那些夢到哥哥的場景翻來覆去說了個遍。

真煩,這種小事情有什麽可提的,他不想讓江暗知道自己老夢到人,顯得好像多想他似的。

江暗低頭笑着說:“他誇你幹什麽都厲害,高中特別風雲。”

“他……這沒有誇大其詞,那确實是,兒子還算孝順。”聞歲卡頓了一下,瞬間收回八十米大刀,身心愉悅。

心情一好,走路就飄。

稍微不注意,聞歲腳一滑差點連人帶頭從樓梯上滾下去,連着滑了好幾步階梯。

江暗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旁邊拽,才堪堪穩住:“你走路不看路的?”

聞歲腳踝被石梯邊撞了一下,臉煞白了一瞬,低聲說:“又沒下雨,我哪兒知道這麽滑。”

“別動,我看看傷了沒。”江暗半蹲下去,手指捏着細細的腳踝小心動了動,沒傷着骨頭,但看起來有點腫,被撞到的那一塊地方泛起了一大片的紅。

他嘆了口氣,重新站起來架着人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攬:“我背你下去。”

聞歲勉強活動了一下腳腕,有點刺痛,但還能走。

他嘗試着走了兩步,扯出個牽強的笑:“別了吧,這麽窄的路,到時候我們倆得一起滾下去。”

“聽話。”江暗在這種時候相當強勢,不等他拒絕,直接拉着他的手臂往脖頸上一纏,彎腰就把人背了起來。

季小嶼聽到動靜回頭,震驚道:“摔了?你們倆這樣很危險啊。要不我背……算了,我背不動。”

他這個小身板,相當有自知之明。

“讓他這麽一瘸一拐下山更危險。”江暗抿着唇,腳步走得很慢很穩,“小嶼,你走後面,看不見路容易撞着你。”

“诶,行,可真夠操心的。”季小嶼顫顫兢兢讓出條道,讓兩人先過去。

聞歲掐着指尖,腦袋垂在寬闊的肩膀上,嘟嘟囔囔:“我好像老給你招事兒。”

“我是你哥。”江暗盯着前面的樓梯,淡淡出聲,對于這種狀況稀疏平常。

聞歲哦了一聲,腦袋垂得更低了,平日裏嚣張全無:“下次一定注意,你別罵我。”

“是不是又掐自己了?”江暗沒理會他的話,随口問了一句。

聞歲瞥了一眼自己有些泛紅的拇指,抿了下唇:“你怎麽知道。”

“每次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就掐自己,這毛病還是沒改。”江暗兩手抓在他的大腿上,往上掂了掂,“下次別掐了,看着怪心疼。”

有個哥哥可真好啊,這點細節過了這麽多年依然記得清楚。

聞歲勾着他的脖頸,穩穩當當被人背着,心裏無端的想。

小時候也是這樣,每回兩人偷跑出去玩受了傷,也是江暗這樣把他背回家。次數多了,簡單的傷他哥自己都能上手處理,包紮塗藥,相當娴熟。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一起出去,劃着碰着的那個傷員總是自己,像是中了邪似的。

初三的那段時間,那會兒班裏流行看手相算命,同學們挨個把自己研究了個遍。

聞歲手上的那條生命線就是曲曲折折的,說是一看就是小難不斷,但大難不死。

他出生時候是早産,體重輕,營養跟不上,在保溫箱裏住了一個多月才脫離生命危險,于是父母給他起了“歲”這個名字,寓意歲歲平安。

聞歲品了品,再按照自己的過往磕磕碰碰的經驗,覺得說得還挺準。

當時有個神神叨叨自诩很有造詣的同學抓着江暗的手說:“江暗的這個手相,事業和生命線都相當絲滑,一看就是人中龍鳳。但中間這條姻緣線斷開了一截,可能情路很是坎坷。”

聞歲在旁邊聽着沒當回事,又多嘴問了一句:“斷了會怎樣?”

“輕則分開幾年,重則孤獨終老,一個字,慘。”那個同學痛心疾首地惋惜,“財富和愛情不能兼得,果然人無完人。”

聞歲聽着快氣死了,差點當場跟人幹上一架,張口胡說還帶這麽詛咒一清純初中生,實在是過分。

他一邊罵人烏鴉嘴,一邊随手抽了根紅筆拔開筆蓋,按住江暗的手,畫了一條線把那條斷掉的缺口補了個完整。

白皙的手掌心上,突兀地多了一條紅線。

“你看,你的姻緣好着呢,這不就連上了,別聽他瞎扯。”聞歲轉着紅筆,洋洋得意看着江暗。

那天他哥說了什麽,記不太清了,只是記得那天陽光很好,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好像笑得很開心。

聞歲回過神來,發現已經快走到半山腰,遠遠地能看見停車場。

他悶悶出聲:“等回了學校,我也去考駕照,這樣以後出去我們倆能換着開。”

“我怕你挂在科目一。”

“不可能,我兩個月就能拿到信不信?”

“期待。”

“你顯然沒有走心,看不起我?”

“呵。”

“江暗你是不是想死?”

江暗用力把人往上一掂,語氣平靜:“你叫我什麽?”

聞歲覺得最近可能是相處過于和諧自己有些飄了,還在人背上就不要命挑釁:“江暗啊。”

“行,你下來自己走。”江暗作勢要把人原地放下,虛晃一槍。

聞歲夾了一下他的腰,嚷嚷道:“幾步路就到,你怎麽還撂挑子,送佛也送到西啊。”

季小嶼從後面趕上來,拍了拍他的後背,語重心長說:“爹,你真是樽大佛,一般人扛不動。”

江暗被逗笑,雙手勾着他的腿,偏頭說:“拿一下我兜裏的車鑰匙,把車打開,我直接放你上去。”

“你等等。”聞歲松開勾着的手,順着他的褲兜往下摸,手指亂動,“哪兒呢?”

江暗啧了一聲,被觸碰得有些心猿意馬,聲音低了些:“你能不能別亂摸。”

“走着路不好拿,你別催。”聞歲皺着眉頭,勾着腰往下探了一些。

壓根看不見只能随意地亂摸,隔着一層布料,手指碰到了什麽,沒忍住又戳了戳,好像更硬了。

被胡亂地碰了幾下,江暗身形僵住,下颌角繃得很緊,連額頭上都浸出了一層薄汗。

聞歲愣了一瞬,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點不對勁,手指緩慢往旁邊挪了一寸,終于勾到了鑰匙扣。

他讪讪地收回手指,轉着那個鑰匙圈,聲音有些發虛:“……拿到了。”

大庭廣衆下,江暗差點兒被他折磨死,那點殘存的睡意被攪和得一幹二淨,徹底清醒了。

車門一開,他幹脆利落地把人放上副駕駛,拎了瓶水大口喝了半瓶,一股冰涼順着喉嚨下去,整個人依然很是狼狽。

聞歲輕咳了一聲,曲着受傷的腿,偏頭看向窗外的風景,臉頰有些遲來的發紅。

不是,都是男的碰一下怎麽了,又不會掉塊肉,就這麽小氣。

回程的路上,難得三個人都醒着,全員沉默,車裏氛圍一片沉寂。

只剩下窗外閃過的山山水水,但沒人欣賞風景。

季小嶼坐在後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感覺兩人之間的氣場有些奇怪的微妙。

他扒拉着座椅,探出一顆頭,好奇道:“你們倆是吵架了?”

“沒有。”異口同聲。

“那……為什麽都繃着臉,剛下山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季小嶼狐疑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聞歲也沒好意思說不小心碰到了人家,胡亂找了個理由:“你們倆不是挺能聊嗎?你們說呗,我聽着。”

季小嶼一拍腦袋,占有欲極強的爹大概是看到他們之前聊天,心裏不高興了。

這大醋壇子,這種時候倒是很能上綱上線。

他尬笑着打圓場:“我們倆沒什麽可聊的,聊的都是你。”

“那我是你們感情的紐帶啊。”聞歲透過倒車鏡瞥了他一眼,懶洋洋道。

季小嶼瘋狂搖頭,拼命解釋:“不敢不敢,你們關系最好,都能天天抱着睡,誰都插不進去,你放心,我都懂。”

聞歲沒好氣道:“你吃錯藥了?”

聽着這語氣,季小嶼更加篤定聞歲是吃了醋:“我對你哥沒有非分之想,你絕對放心,我是直的,很直!”

“我怎麽覺得你越描越黑啊。”聞歲啧了一聲,回頭看他,“你不強調吧我還不覺得,你這麽一強調……我倒覺得還有點可能。”

季小嶼:“……”

蒼天,誰來救救孩子,我現在原地跳車怎麽樣,也比被前方這位眼神殺死來得體面。

聞歲窮追不舍:“你為什麽不說話,默認了?”

“你不能因為我随手給你發了個片,就覺得我是彎的吧!我真沒那個意思!”季小嶼鳴鼓喊冤,恨不得把自己解剖了自證清白,“你是彎的我都不可能!”

聞歲聽樂了,把腦袋轉了回去:“你反應不用這麽大,逗你呢。”

季小嶼捂着胸口,心說我心髒病都要被吓出來了,別問了,愛吵吵吧,還是閉麥為好。

重新回到酒店樓下,他連門都不敢進,趕緊找了個理由:“你們先回,我去藥店幫你買雲南白藥。”

說完就溜,壓根不敢跟兩人多呆,免得聞歲這神一樣的腦回路又開始胡亂發散。

江暗把人扶着回了房間,找前臺要了冰袋,握着他的腳踝幫着冰敷。

聞歲半撐着手臂坐在床上,垂着眼皮看江暗,想着得找個什麽話題把之前的尴尬翻篇。

視線胡亂地掃,落在他握着冰袋的手上。稍微動作,掌心裏露出一條紅色的線,倒是跟很多年前自己用紅筆畫的很像。

照理來說,時間過去這麽久了,應該早就洗掉了才對,怎麽還會留着。

他想起之前給江暗擦手霜的時候,這人也是扣着手心不讓他抹,肯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貓膩。

只是到底什麽事情不能讓自己知道,神神秘秘的。

聞歲沉思了一會兒,彎腰抓過拿冰袋的手腕,刨根問底:“你手上是什麽?”

“沒什麽。”江暗半跪在地上,收緊左手擋了一下,壓着冰袋往腫脹處按,“你別亂動。”

聞歲确信自己是看到了條線,不依不撓,翻身起來就要去看他的手:“你就給我看看。”

江暗怕傷着他的腳,也不敢做太大的動作,只是半退着往旁邊虛虛地躲:“沒什麽可看的,你坐回去。”

沒想到這傷患勁兒還挺大,壓着他就往床上猛得一按,抓着手腕就不放,非要看個究竟。

兩人一上一下,一搶一躲,胡亂地纏着,稍微一蹭,剛一路上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卷土重來。

聞歲的衛衣下擺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掀起了一截,那寸皮膚被直截了當地抵着,燙得厲害。

四目相對,誰都不敢再動一下。

沒關緊的酒店門被大力推開,季小嶼拎着塑料袋正準備轉述醫囑,看着眼前的場景,那叫一個香豔刺激,一時間啞口無言。

原來你們兄弟平時吵架都是這麽吵的嗎,一滋火就能滾床上去,實在是他年紀小,沒見識。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瓶雲南白藥放在門口的櫃臺上,默默帶上門:“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江暗:“………”

聞歲:“………”

房間重新陷入沉寂,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起起伏伏。

身下的人好像被折磨已久,索性放棄了掙紮,渾身松了力氣陷在床鋪裏。

他左手的手掌攤開,明晃晃的光線下,一條很深的紅線穿過整個掌心,那條斷掉的線被掩蓋了個嚴實。

江暗半閉着眼,動了動手指,勾住他覆蓋上來的手:“之前去紋的,按你以前畫的那樣,洗不掉了。”

聞歲盯着那條紅線愣了一瞬,想笑他實在是迷信,初中小屁孩的閑話也能信。

話到了嘴巴邊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也不敢再動。

聞歲準備翻身下床,腳踝疼得厲害,腰卻好像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他整個人覆在江暗身上,緊密相貼,感覺渾身像是燒起了火,相當直接地感受着江暗洶湧澎湃的反應。

額頭抵在他哥的肩膀上,他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你這姻緣線……挺長。”

作者有話要說: 歲歲你這樣是要被太陽的

每天更五六千,不短了嗚嗚嗚,評論都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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