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現實
寂靜無聲。
自黑暗中首先浮現出的，是心髒的脈動。
咚——咚——
并不強勁的，反而是衰弱，不規律，即将消逝的音律。
然後是汩汩流動的血液，從心髒這個大泵出發，從主動脈開始，快速的沖擊着血管壁。光亮跟随着他們，分流，聚合，點亮每一處動脈，毛細血管，靜脈，返回心髒。
非常詳細的人體血管圖，他想。
尚未等候他欣賞足夠，下一階段又開始了。圖像被猛地拉近，光亮快速地描繪，凝結出了骨骼，攀附于骨上的肌肉，肌肉間隙裏細長的神經，覆蓋上皮膚，毛發，描出五官，紋理。
現在出現在眼前的，已經是一個人了。
男性，明顯的古地球亞僑血統，手腳纖長，面容線條柔和，雖然閉着眼一動不動，卻可以從身體的姿勢上感受到疲憊的滄桑。
從他個人的審美來說，這個人相當俊美。
但有一點不對……
這種撲面而來的熟悉，卻又有不少細節不合印象。
這麽瘦弱，這麽無力，這麽……脆弱不堪。
對，他想起來了，眼前的這具身軀，是他自己。
他的視線一暗，重新陷入連綿的黑暗中。
“……他還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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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救……身體恢複情況還不錯……接下來……進步不會太大……休息……”
“……知道……”
“……阿元，醒醒……”
“……阿元……”
“……讓他睡……”
“醒了？”邊上有一個人說。
費元緩慢睜開眼，看到羅開言微笑看着他，手上還在剝着蘋果皮。
是阿斯嘉特星出産的金蘋果，只有嬰兒拳頭大小，阿斯嘉特星的日照格外長，作為剛被聯邦開發的自然可生存改造工程小的類地球環境行星，土地肥沃，環境優美，作物也尤其可口營養。
雖然在移植過程中作物都産生了不大不小的變異，譬如蘋果，不僅個頭變小，味道變好，就連表皮也變得金燦燦的，輕輕一撕就能剝開，不負金蘋果的名稱。
其它移植到阿斯嘉特星的作物産物也變得格外高大上，難怪那個星球被定名為阿斯嘉特，北歐神話中諸神居住的殿堂。
說起來阿斯嘉特星當初的開發他作為遠航冒險家也參加了一份……大概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偉大的一筆了？
他心中冷笑。
“只是一個剝好的蘋果而已，就算是不好吃你也不必要表情這麽苦大仇深啊。”
費元抽回放遠的思緒，看着遞到嘴邊的蘋果，咬了一口。
“感覺如何？”羅開言問。
“蘋果很好吃，身體的話，沒什麽力氣。”
“在游戲艙裏躺了兩個多月，當然不會有什麽力氣，先把這個蘋果吃完，我還給你帶了水果粥。”
吐出口中的蘋果核，費元看着放在面前的白瓷碗。
“絕對合你口味，放了四勺糖。”
費元微微爬起來一點，方便喝粥。這樣一動，他就感覺到某種微妙的觸感，他身下的床是濃綠色，透明的軟墊子，浪費躺在上面，可以感覺到裏面溫度略比人體溫低一點的粘稠液體随着他的動作擠壓而流動。他沒有穿衣服，僅僅蓋了一層厚厚棉被，這是為了方便軟墊中液體的成分方便被人體吸收。
就是睡在上面的人感覺有點怪。
“醫療墊中沒放營養劑？”費元問。
羅開言已經為他舀了一勺粥“沒有放太多，你的腸胃要活動一下。”
羅開言看着他喝完了粥，把碗勺收拾了一下，便離開了，畢竟他自己也有工作，為了照顧費元他請了兩個月的假，現在正在趕工作進度。
費元看向羅開言走之前為他打開的虛拟光屏，上面正播放着《家園》的廣告。
另一間房間。
“如何？”一個面容和費元有幾分相似的醫生問走進來的羅開言。
“要是這麽擔心為什麽自己不去照顧他？名滿星際的醫生每天這麽暗搓搓偷窺自己的堂弟真的可以嗎？”
“不要說得好像你沒有和我一起偷窺一樣，”費方說“我如果像你一樣給他喂粥他大概會說你是哪裏來的拟态人敢變成我堂哥吧。”
羅開言“……”
費方“更何況你以為他感覺不到我們在偷窺他嗎？這家夥是個怎麽樣的怪物你我不是最清楚了？”
羅開言：不，你們兩個都是怪物，在噎人方面真是一脈相承。
兩人看向費元的投影，他還在看虛拟光屏。
沉默了一會兒，羅開言問“昨晚是怎麽回事，那個值班小護士給我打通訊說情況不好。”
“到處勾搭女孩子你老婆知道麽？”
羅開言瞪了費方一眼，費方理也沒理，接着說。
“昨晚十二點游戲更新他自動退出游戲，我們把他從游戲艙架出來的時候他的心跳停止了一分鐘。已經搶救過來了，目前恢複還不錯。”
“這也叫恢複的還不錯？”羅開言感覺自己心裏燃起一團火。
費方點頭“你覺得不夠好？這已經是我們對他身體恢複情況的最大期望值了，他并不生病，而是中毒，目前的醫療技術無法剔除他身體中的所有毒素，冒然進行手術的最可能後果只有死亡。”
羅開言默然不語。
“……遠航艦怎麽會突然爆炸？”
“不知道，這種大型事故大消息不會輕易流露出來。當時在場的十七位S級遠航冒險家只有費元一個人靠着怪物一樣的頑強生命力活了下來，或許你可以問問他？”
羅開言沒有回答費方帶着嘲諷的話，他又看了費元的全息投影一會兒，轉頭問在房間裏工作剛剛被兩人無視了的調查局派來的心理醫生。
“他似乎好轉了？”
“多出去散心對他的心情有好處，目前費元先生的心理狀況已經可以對他的身體恢複起到正面影響，而不是之前的負面影響。因為費元先生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外出活動，所以游戲療法是非常可行的。”
“所以？”費方皺着眉聽着心理醫生公式化的報告。
“建議在游戲更新完成後讓費元先生繼續游戲。”
“他的身體……”
“昨晚是意外，不會再發生了。”
費方眼中滑過一抹涼意，不着痕跡的收回看向心理醫生的目光。
“走了，開言，你老婆的星際巡演要開始了，你還賴在這裏幹什麽。”他一手扯着羅開言領子把他拖出房間，往門外一丢。
“幹什麽？”羅開言掙開。
“你以後少來，阿元他不會希望你摻和到這些事裏。”費方反手把身後的門關上，低聲警告他。
羅開言抹平領子上的皺褶，同樣低聲說“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
“走你的！”
羅開言看着費方，最後提着他帶來的碗勺離開。
費方回到房間中，打開虛拟屏查看費元的生命數據，在心裏暗暗抱怨“這小子的朋友和這小子一樣是個倔腦袋。”
另一間房間裏監視的人都以為費元在看虛拟光屏，其實他在發呆。
雖然兩眼有神，手還不時點開一個新聞，表情偶爾變化，但費元的确是在神游沒錯。
昨晚似乎發生了一些事。
在午夜十二點的游戲更新公告後，所有玩家下線，他退出虛域網後意識沒有回到身體反而來到了一片沉黑的海洋。
然後他看到了“自己”。
是夢？還是意識離體？
是偶然？還是人為的意外？
紛紛雜雜的思緒盤旋在腦海，費元感覺到疲倦伴随着大腦的陣痛一波波襲來，伸出手拂過太陽穴，最後沒有按下，而是把少許過長的頭發別到耳後。
游戲裏裝小白是一種放松，現實中他不想示弱。
被人觀察的視線實在是太明顯了。
游戲更新要三天，他治療了兩個月，又在游戲裏泡了兩個月，調查局大概是等不及了。
按下按鍵将窗簾拉起，在上午陽光的照射下被羅開言在果盤裏擺放成金字塔形狀的金蘋果格外耀眼，費元拿起最頂尖上的一個蘋果，握在手裏把玩。
羅開言帶來的金蘋果是阿斯嘉特星最近出産的最好的一批，渾圓飽滿，各個大小相同，金色的表皮上沒有一點斑痕瑕癖，費元捏起一點皮，輕輕一撕，就把皮撕開，露出裏面嫩黃的果肉，以及沛郁清甜的蘋果香氣。
二十七世紀的人們生活富足，但像這種東西，卻還是少數人才能擁有的奢侈品。
羅開言雖然是個富N代，但工作是藝術家經紀人的他想弄到金蘋果也不容易。
或許不是他弄到的。
作為第一批登陸上阿斯嘉特星的遠航冒險家自己和另一位死在四個月前事故的冒險家平分了阿斯嘉特星一塊肥沃的平原。這樣的財産他有很多，分布在各種由他參與開發的特産星球上，類地球環境星球是第一次。
阿斯嘉特星被政府評定為是近百年來發現的最适合地球人類生活的星球。
如果沒有在政府進行登記以及繳一大筆讓人望而生畏的費用，那麽這塊土地将會在冒險家死後歸于聯邦軍部五十年，最後被拍賣。
那塊肥沃的平原很值錢，當然。
但一個S級的冒險家帶來的價值會更多。
長遠的利益和眼前的利益哪一個更讓人惦記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考試要開始了
作為一個文科生我為什麽要作死的去學醫......
求不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