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花樓

當下衆人意猶未盡議論紛紛,正是嘈雜的時候,許亦心若要和他說話,定然需要提高嗓音,而她想對他說的話又不好讓旁人聽見,于是許亦心湊上前,在他耳邊道:“那位胸口碎大石的好漢,髒腑恐怕受了損,你拿這銀子去給他找找大夫,或者買點補品養一養吧。”

許亦心說完,便退回自己的位置,含笑着看他。

這孩子也太瘦了,跟骨架子似的。

少年眼裏泛出淚花,道:“多謝這位姐姐。”

許亦心心頭一動,問:“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面色變得窘迫:“王鐵蛋。”

許亦心點頭:“鐵蛋,下次讓那位好漢別表演這個了,太危險。”

王鐵蛋輕聲“嗯”了一下,捧着銅鑼轉向其他人。

“恭喜!王鐵蛋好感度+300!”

許亦心無意之中達成了自己出門的目标,滿足地挽着鐘婉琴出了人群,二人走出一段路,鐘婉琴不禁擡手拍拍她的手背,嗔道:“銀子再多也不是這麽花的呀。”

鐘婉琴看不到情緒顏色,自然不知道方才那一段表演有多兇險,那絡腮胡心裏有多絕望。但凡有其他的辦法,何至于拿命來表演呢?

許亦心知道自己這是治标不治本,但她也只能這樣看見一次就順手拉一把,她沒有能力做這個救世主,她自己現如今都是寄人籬下呢。

她笑眯眯地抱住大嫂的手臂:“我看那個小兄弟很投緣嘛。下次不會了,嫂嫂。”

二人剛好走到一座拱橋之上,放眼望去,一棟富麗堂皇的紅木建築矗立在不遠處,建築旁邊栽了一排郁郁蔥蔥的柳樹,枝條正好垂向河邊。

許亦心轉移話題,指着那棟高樓道:“嫂嫂快看!那棟樓好生漂亮!”

鐘婉琴擡頭望去,看見望雲閣的彩燈随風輕擺,樓下時不時有人往裏走,也有人面色頹唐從裏面出來。

她神情一怔,頓時面露尴尬,拉着許亦心要往回走:“時候不早了,我們快回馬車上去吧。”

“不着急,嫂嫂,我們去那邊看看嘛!”

“那,那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

“啊,為什麽?”

“那是,”鐘婉琴小聲道:“那是花樓,只有男子才進那種地方……”

許亦心眼睛一亮:“那我們——”

鐘婉琴打消她的念頭:“好人家的公子也不去那種地方,你別想着女扮男裝——”她話音未落,瞄見望雲閣裏出來一位執扇公子,被閣裏的媽媽送着出來的,二人笑吟吟地聊了兩句,那公子便點點頭,搖着扇子離開。

仿若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那公子突然擡眼朝這邊望過來,目光精準地落在鐘婉琴身上,對着她淡淡一笑。

鐘婉琴驚了一跳,急忙拽着許亦心要走,許亦心還在惋惜:“唉嫂嫂,我們再看看嘛……”

“別看了!”

“那人是誰啊,嫂嫂怕他作甚。”

“那人是鴻胪寺卿陳永祯陳大人,”鐘婉琴辯解道,“我不是怕他,只是他與子弋關系親近,被他看到你在望雲閣這裏徘徊,終是不妥。”

他就是那個“符開”?許亦心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去,只見那人一身淺紫色衣裳,淡淡地注視着她們,見許亦心回頭看他,還不慌不忙向她微笑致意,臉上就差寫了“登徒子”三個字了。

果然不是什麽正經人。

******

兩界山這段時間不再有異動,據邊境巡邏軍的禀報,山那邊奉南郡近來有宋國羽林衛出沒,來來去去好幾趟,最後一趟走的時候,好像押走了奉南郡的郡守。

不知他們宋國又在搞什麽鬼,尤碩明納悶之餘,如實将情況寫在了奏折上。

将地毯和酒盞送進宮後,尤碩明每天都在忐忑地等結果,可如今過了二十幾天了,陛下并沒有再對他提過此事。

他等得越久,心裏就越不安,但無形之中又湧出一絲僥幸。他認為這一次,大約陛下的确是猜錯了。

否則怎麽會遲遲驗不出來呢?

而且這段日子,召南的表現毫無異常,依舊是每天陪着母親散步,纏着大嫂聊天,樂樂呵呵的,仿佛沒有什麽值得她憂愁的。

尤碩明回到府中,聽見召南在對母親撒嬌,中堂那邊一派的歡聲笑語。他剛遞完奏折,情緒不是很高,便遙遙望着那邊停了停,随後徑自去了書房。

海葵端着幾套新衣裳過來書房,說是二少夫人特意給他買的,尤碩明立時站了起身,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劃,不自覺地就揚起了嘴角,翻着衣服來來回回地看。

晚上照例去和召南說晚安,進門後卻不見她人影,燈火倒是通明的,房中隐約透着一層淡淡的白霧,尤碩明詫異地關上了門,繞過書桌後的折屏往裏走,忽然聽見裏頭傳來她的聲音,懶懶的:“不是說了不讓人伺候沐浴的嘛,怎麽又進來了。罷了,要不你來幫我搓個背吧,海葵。”

尤碩明腳步一僵,轉頭看去,只見十步開外的珠簾被撩起固定在一邊,折屏上搭着巾帕和脫下來的衣服,霧氣氤氲中,召南背對着他仰頭靠在浴桶上,肩頭泛紅,光裸的手臂懶懶地搭在浴桶邊緣,指尖還在悄悄滴水。

她怎麽這時候才沐浴。

尤碩明整個人都快熟了。

許亦心聽不到身後的動靜,暗自奇怪,轉頭看去:“發什麽愣——”

四目相對,尤碩明驚得往後退了一步,許亦心吓得嘩啦沉入水中,道:“你怎麽不敲門啊?!”說罷又往水中沉了沉,只露出一雙眼睛瞪着他。

尤碩明梗着脖子:“是你沒有鎖門!”

這家夥說話還真是半點不讓步!許亦心冒出腦袋:“還不快轉過身去!”

尤碩明這回聽話地轉過了身,耳朵卻不自覺地捕捉着後面的動靜,聽到她破水而出的嘩啦聲,然後是從折屏上拽毛巾的聲音,接着擦拭掉身上的水珠,擦拭頭發,穿上肚兜……

許亦心走過來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背:“想什麽呢!”

迷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尤碩明一個激靈,趕緊離她遠了幾步,道:“多謝你給我和母親買的衣服。”

許亦心一手擦着頭發,徑自走到桌案前坐下,笑道:“這麽點小事也值得你專門來道謝,一家人這樣生疏幹嘛?”

尤碩明調整一下呼吸,也故作鎮定地在她面前坐下了,道:“我試了一下,尺碼分毫不差,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人沒話找話嗎?她就算不知道,還不會問大嫂嗎?

許亦心笑眯眯地傾身過去,“我抱過你這麽多次,還會不知道你的尺寸嗎?”

尤碩明看着她向自己湊過來,桃花眼含笑着注視着自己,白皙的皮膚泛着紅霞與濕潤,真真一副出水芙蓉的誘人姿态。

“給你買了兩套紅色的。”許亦心看他專注地望着自己,手止不住的癢癢,便擡手勾了勾他的下巴,笑道:“将軍穿紅衣服最好看了,別整天穿那麽深沉的顏色,好不好?”

尤碩明動了動喉結,退開一步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許亦心眼疾手快撈住他的衣帶子:“等等!”

尤碩明快憋不住了,沒有回頭,只低聲問:“怎麽了?”

許亦心拉着他的衣帶起身,在自己手上卷啊卷,湊到他身邊歪頭看他一眼,扭捏着,輕輕上前拖住他的手掌,撓了兩下:“母親……母親說……”

尤碩明舔了舔下唇,盯着她纏住自己手掌的十指。

許亦心咬咬牙:“今晚別睡書房了。”

……

許亦心縮着肩膀側卧在床的最裏邊,面向牆壁,耳朵豎得老高,聽着尤碩明更衣上床的動靜,不一會兒,燭火一盞盞熄了,床那邊塌陷了下去,一個熱源體便躺在了另一半床上。

她閉着雙眼,緊張得直摳自己的手心,等了好半晌,那頭沒什麽動靜,她悄悄睜開眼睛,适應黑暗後,小心翼翼地回頭看去。

尤碩明閉着眼睛,老老實實仰躺在那裏,手臂都挨着床沿了,一個轉身就要滾下去。

許亦心大松一口氣,看了他好一會兒,見他呼吸綿長,好似是睡着了。她心裏的石頭落了地,輕輕翻過身來,用眼神描摹尤碩明的側顏。

他太好看了。

許亦心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色批,每次與他相處,都會想要靠近他,調戲他。

唉,攻略進度依然卡在那裏不動。怎樣才能讓他愛上她呢?

想要得到一顆真心,難道不是要用另一顆真心去換的嗎?

可是她許亦心單身二十一年,從來不知道愛情是什麽。她就是饞他身子吧,也許。

雖說……她與他上全壘的話,自己肯定是不虧,但她內心還是有點害怕的……

就好像把所有铠甲都丢棄了,将自己交了出去,從此他有了傷害她的武器,而她沒有了自保的盾牌,還會不自覺地依賴他,甚至也許會多一個累贅。

她不習慣依賴別人。她對于依附他人十分恐懼,她不想把自己擺在可以被別人随時抛棄的位置。

她也不想在這裏留下孩子。

古代沒什麽切實有效的避孕手段,發生關系後中招的幾率,她擔不起。

唉。如何讓他愛上我呢?

許亦心想着想着就犯困,可是她懷裏不抱個東西就沒安全感,于是她悄悄朝他挪過去……

尤碩明其實一直沒睡。旁邊躺着自己心上人,他怎麽可能就這麽睡過去?

他緊閉雙眼,聽着身邊那人窸窸窣窣的動靜,一會兒翻身,一會兒湊過來看自己。他臉頰發燙,生怕被她看出來,連忙調整呼吸裝作熟睡,而她不知在想什麽,目光一直沒移開,尤碩明懷疑自己都要被她看穿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不再盯着他,只是小小打了個呵欠,悄悄挪着身軀靠近他。

尤碩明渾身緊繃:要開始了嗎?可是我還沒準備好——

旁邊的人湊過來,停在一拳的距離外,小心地将腦袋靠上他的枕頭,蹭了蹭,然後又窸窸窣窣抱了個什麽東西,便沒有動靜了。

尤碩明等了好久,這才悄悄睜開了雙眼,瞥見她側身睡在他枕頭上,修長的脖子露在外面,後脖頸正對着他的臉,而她懷裏抱的,正是她自己的枕頭。

這是個沒有安全感的睡姿和習慣。

她身上依然散發着沐浴後的香味,尤碩明靜靜地看着她,很想抱一抱她,但又怕驚醒她。

他略微挪了挪身形,讓兩人愈加靠近了一點,便合上雙眼,安心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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