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個軍官相互攙扶着走出飯店,夜風一吹,袁朗靠在路邊的欄杆上:“我去軍區招待所找個地兒去!”

“找什麽地兒?看不起我是不是?來我地界兒還用住招待所?”高城一把摟住袁朗的脖子:“去我家!”

“放開放開……”袁朗推開高城的胳膊:“高副營長,穿着軍裝呢,不要勾肩搭背!”

高城讪讪的收回手,伸手攔出租車:“不是回我爸媽哪兒,我市裏有自己的房子!走,上我那兒湊合一宿!”

袁朗猶豫,被高城一把拉進出租車。

高城在市裏的房子挺好,袁朗進門就靠在鞋櫃邊兒上:“高副營長,挺小資啊!”

高城甩掉鞋,光着腳踩在地板上:“趕緊,趕緊的滾進來,站門口招風呢?”

袁朗脫了鞋,打開鞋櫃,沒找到拖鞋:“高副營長,拖鞋!”

“沒準備那東西,就就就那樣就行!”高城拿着電水壺燒水。

袁朗脫了鞋,光着腳溜溜達達的走進屋,左看右看,最後走到廚房邊對高城笑:“高副營長,這是你的婚房吧?”

高城回頭看到袁朗眯着眼睛,沒骨頭似的靠在門框上,一臉的暧昧笑意,心裏就亂了,吭哧了半天說:“你就不能叫我名字?你這是逼着我叫袁隊長,袁中校?顯擺你比我多顆星兒?”

“我好想記得有人說過‘沒有上下級觀念的軍人就是秋後的螞蚱’?”袁朗頭靠住門框笑。

高城嘴角抽抽:“個地獄,孬兵,保密守則都白抄了!”回頭看到袁朗眼睛都快閉上了,顯然是困了。高城過去扶他:“去去去卧室睡,那兒有床!”

袁朗用手拍拍額頭:“別,我這一身酒氣,別把你的婚床弄髒,我先去洗洗!”

“婚個屁的床,先睡去,明兒明兒早上再洗!”高城抓着袁朗推進卧室。

等水開了,高城倒了一杯水,推開卧室的門時,看到袁朗裹着被子只露出個腦袋睡得很香,呼吸輕柔,高城蹲在床邊看袁朗,眼睛太小,鼻子不夠挺,嘴唇有點厚,兩頰瘦削,頭發短短的,卻好像刺猬一樣立着,不用摸也知道很硬,普通的五官,可是組合在一起,卻那麽不平凡,讓人過目不忘。

高城慢慢站起來,想到自己竟然蹲着看一個男人的臉看到腿都麻了,忍不住笑自己神經。不過,這個死老A是個很值得相交的人。

那天之後,袁朗休息時外出的機會多了,不過從來不在外面過夜,當天走,當天回。

高城有了假期也不再守在營裏和自己的兵死耗,總是收拾的幹淨清爽,踩着點兒走,踩着點兒回。

頭一次的約會是因為高城給袁朗打電話:“前兩天你不是說想吃大馄饨嗎?我聽說一地兒,正宗的荠菜大餡兒馄饨!”

“哎呀呀,高副營長,說的我口水都流下來了,成,這個周末,嗯……”

“就你進城的那個高速口,我等你,嗯……早上九點,能來吧?”

“嗯,沒問題!”袁朗挂了電話,用手抹抹嘴,大餡兒馄饨啊!

作為一個步兵巅峰中的巅峰,袁朗可以說是沒有弱點,如果一定要給他找個弱點,那貪吃勉強算是一個吧。是的,袁朗很貪嘴,也很挑嘴,在野外也就罷了,但是在有條件的情況下,袁朗還是很樂意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在A大隊這不算什麽特別的事兒,一群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有今天沒明天,手上多少都沾點兒血的人,當然都有點兒愛好,齊桓喜歡冷兵器,吳哲喜歡花花草草,成才喜歡一天一天蹲在草叢裏從狙擊鏡裏觀察每個人,許三多……好吧,他是個例外,如果一定要說他有什麽愛好,那就是不停的寫永遠都不打算寄出去的信。所以,袁朗這個不算弱點的愛好也不是那麽不可接受。而高城,在幾次接觸後,精準的把握了這一點,于是,吃東西成了他們接觸最多的原因。

周末早上九點,袁朗的車開過收費口就看到高城的車,于是他閃了一下大燈,減慢車速。高城的車也開動,在前面帶路,兩輛車一前一後的開向市區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車場,出來是只有高城一輛車載着兩個人,袁朗坐在副駕駛,笑的一臉俗氣:“這時候去吃會不會早了點兒?”

“當早飯吃!”高城繃着臉,可是嘴角微微上揚,顯出很好的心情。

袁朗喜滋滋的看着高城細微的笑意,忽然覺得天不是那麽熱了。

大黑碗裏一個個馄饨玲珑剔透的浸在清亮的湯裏,皮子薄的可以若隐若現的看到一點點鮮紅的肉和翠綠的菜,配着金黃的蛋皮,黑褐的紫菜,粉紅的小蝦米,青翠欲滴的香菜,倒是像一朵朵盛開的白芙蓉花,看着就是一種享受。袁朗拿小勺子舀起一個塞進嘴裏,忽然捂着嘴“嗷嗷”的叫,高城正往碗裏挖辣椒,聽到袁朗的叫聲,急忙回頭:“怎麽了?”

“燙……”袁朗捂着嘴含含糊糊的說。

“吐出來,吐出來!”高城急忙把手邊的礦泉水遞上去。

誰知袁朗用手捂着嘴,一仰頭,直着脖子将馄饨整個吞進去了,然後手從嘴上松開,捂着前胸,一臉委屈的擡眼看高城:“燒心了……”

高城簡直不知自己該生氣還是該笑,這個人怎麽總是這麽不可思議?指着袁朗嘴角抽抽:“你……你……”然後将礦泉水頓在桌上。

袁朗笑眯眯的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沒想到那麽燙!”

“好吃吧!”高城沒好氣兒的問。

袁朗巴紮一下嘴,一臉委屈:“囫囵個兒吃進去的,沒嘗出來!”

“你豬八戒吃人參果啊你!”高城瞪他,又噗嗤的笑起來。

袁朗撇嘴:“你見過這麽瘦的豬八戒嗎?”

馄饨的确好吃,袁朗差點兒把自己的舌頭吞進肚裏,邊吃還邊說:“高城,你是怎麽找到這地兒的?算是獨一份兒了!”

“吃你的吧,話那麽多!”高城嘴裏含着馄饨,翻了袁朗一眼。

第二次,高城又打來電話:“袁朗,想吃羊蠍子嗎?我找到一家很正宗的羊蠍子!”

“好啊!”袁朗剛剛拉着南瓜從野外回來,拍一拍身上都直掉土沫子,吃了幾天的野戰壓縮糧,一回來就聽到羊蠍子,口水就快流出來了,有高城這個朋友真不錯。

“那還是老時間,老地方見!”高城簡單的交代了一下,挂了電話。

周日早上,一樣的場景,一樣的車,一樣的人,從地下停車場出來,高城拉着袁朗去隔壁的大廈,袁朗一臉無聊:“我沒打算買衣服!”

“誰要買衣服了?這個時間哪兒吃飯去?上邊兒茶座,咱上去聊會兒!”高城說的理直氣壯。

那天的羊蠍子也很好吃,一進飯店,袁朗就聞到屬于羊肉的那股腥膻,很多人不喜歡吃羊肉就是因為不喜歡這個味道,不過我們的隊長是新疆出生的,那裏走在大街上都有一股子羊膻味兒,他喜歡這股味兒,就好像回家了一樣。

大塊的羊骨頭,都是羊脊骨的位置,袁朗在鍋端過來的時候就躍躍欲試,伸了幾次筷子都被高城擋住:“你急啥玩意兒啊?這鍋還沒開呢!”

“這不熟的嘛!”袁朗的目光一直落在鍋裏位置最顯眼的那塊肉最為飽滿的骨頭上。

“煮煮,更入味兒,更好吃!”高城捏着他的脈門。

袁朗為了吃到更好吃的羊骨頭,只能捏着筷子等。

高城把盤子裏的生羊肉往鍋裏倒,袁朗急忙攔住:“別啊,這不就更吃不上了,我說,吃羊蠍子就吃羊蠍子,幹嘛要羊肉片,這東西就是涮羊肉的時候吃的爽快,最好是老火鍋,那種銅的,用木炭的,把骨湯煮開了,羊腿,切成厚片,一片一片的煮熟,沾着麻醬料,哎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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