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坦白
“不要叫我主人……”謝玄玉呢喃，“只是……感覺有點想睡覺。”
“睡吧。”洛霜幽抱住他，用神識封鎖了謝玄玉的識海，讓謝玄玉睡得更熟。
與此同時，一個穿着粉衣的女子走了進來，唇邊帶笑：“喲，不要介意，我只是來看看兩位有沒有什麽需要……”
她話音未落，洛霜幽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女子手中藏着的匕首應聲而落，臉色變得青紫：“你……你怎麽知道……”
洛霜幽的眸色漸漸變了，一藍一紅，如地獄裏走出來的幽冥，他聲音森然道：“這裏究竟藏着什麽秘密，說。”
那女子毫不懷疑下一秒洛霜幽就會把她的脖子扭斷，手貼上洛霜幽掐着他的地方，艱難道：“這……這裏……下面有……還魂陣……聚集着，千百生魂……”
“那你來襲擊軒兒是為何？”洛霜幽手下的力氣又用上了幾分。
“因為他的神魂……強大……”
洛霜幽手指一動，那女子已經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他伸出手，一股紫色的冥氣從女子身上進入他的眉心，女子的生魂被洛霜幽生生抽出，洛霜幽捂住自己的心口，最近的輪回之力，越來越不受他控制了……
他身形恍惚了一瞬，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任由六道輪回的力量失控下去，那他的結果可能就是失去記憶，沒有理智，變成一個殺戮機器。
他可以沒有理智，但他不能忘了軒兒，更不能傷害到軒兒。
洛霜幽緊緊握住謝玄玉的手。
謝玄玉便是他唯一的信念，他唯一的真神。
謝玄玉感覺自己迷迷糊糊進入了一個夢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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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裏，一個身着赤焰紅衣的男人，和另一個眉心一抹淩厲朱砂的藍衣男人相對，兩人正在說着什麽。
“……洛岐，你乃上神界戰神，真的要做我的眷神嗎？”紅衣男人問。
恍惚間，謝玄玉覺得這個身穿紅衣的人與自己長得有些相像。
“是的。”一身華麗藍衣，紅色內襯，英俊無比，容顏華貴堪比九天之陽的劍神回過頭來，輕輕笑了一下，“朱玉上神，吾願永遠做您的手下，當你的親眷。”
“可你明明可以只做屬下……不必做附屬……”
“我們有了眷神契約，吾便可以瞬間鎖定你的氣息，在你需要時，立刻趕到你身邊。”
“洛岐……”
“吾心意已決，軒兒，不要猶豫了。”
一身紅衣的朱玉伸出自己的手，洛岐咬破了朱玉的指尖，他輕輕舔了一下，轉過身半跪下來，将手中的劍插入地面，露出自己肌肉勻稱的肩。
鮮血帶着神魂之力刺入男子肩背時，男子悶哼一聲，淡淡的藍眸盛着輝光，卻沒有多說一句話。
朱玉心下不忍，想放輕放慢一點，又怕這時間延長讓洛岐更難受，只好狠下心在洛岐身上紋下了一個三尾标記。
這是九尾狐一族的标記，九尾太過複雜，三尾，便已足夠。
豔紅的标記栩栩如生，如同綻放在洛岐身上的紅蓮。
“有了這标記，你便是我謝家的人了。”
朱玉的一只手朝洛岐伸出，洛岐虔誠地握住：“好，軒兒，我會在你身邊，永遠守護着你，一刻也不分離。”
朱玉的手下卻閃過一抹冰色白光，洛岐，你是上界無往不勝的戰神，不該屈居于人下……因此，這标記，只是暫時性的，不多日就會失去效用。
洛岐站起來，緊緊攥着朱玉的手，将他攬進自己懷裏：“軒兒，你我一同從下界飛升成神，神界萬載孤寂，但我會一直陪着你。”
朱玉鳳眸微挑，輕輕笑了一下：“好。”
因為女子的魂燈已滅，銷骨窟立刻亂了起來。
外面一陣兵荒馬亂的動靜，有人朝着兩人的房間行進。
洛霜幽握着謝玄玉的手，輕輕在側臉貼了一下，眼眸中滿是溫柔缱绻，他輕喚道：“軒兒，醒醒。”
謝玄玉從睡夢中脫離，睜開有些沉重的眼睛：“……嗯？”
他的眸光有些潋滟，語氣懶散，眼角還帶着些微的水汽。
——要了命了。
洛霜幽壓下自己心頭的沖動，溫聲道：“要打架了。”
“打架？好啊。”謝玄玉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雙鳳眸餘光撇了撇地上的女子，“嗯，我最喜歡打架了。”
只是，謝玄玉沒有放過洛霜幽眼底的那抹未隐去的紅。
他的手伸向洛霜幽的眼睛：“小霜……你怎麽了？”
謝玄玉記得，那天白允清抱着他從鏡湖出來，見到洛霜幽的時候，他的眼睛也是這樣的。
似乎……身上還有紫氣。
紫色，冥氣，不詳。
“無事。”洛霜幽任由那微微冰涼的指尖落在自己眼角，輕笑了一下，“哥哥，要開始了。”
他反握住謝玄玉的手，身上靈力動蕩，藍紫色的幽光瞬間炸開，将這銷骨窟炸為了齑粉！
銷骨窟在地下二層，硬生生在穹頂上被炸出一個大窟窿。瀉下道道明媚的天光。
那些被賣做爐鼎的人尖叫着逃離這裏，看到了人生的一絲希望。
洛霜幽摟住謝玄玉的腰，從他們所在的小房間朝外面一路沖去，穿過銷骨窟的走廊，來到了走廊末端的一處天坑。
那裏面泛着濃濃的紫氣，有游魂似的人在裏面游蕩。
在這裏的最中心，還有兩座棺材，一座石棺，一座玉棺。
洛霜幽握着謝玄玉的手，靈力暴漲，身後的墨發飛揚，無聲的靈力波紋将身後的游魂震飛，謝玄玉望着這些游魂，其實這些游魂都是人，只不過是被吸取了生機的人！
而這些生機，都流向中央那座玉棺！
謝玄玉手中掐起靈訣，一道玄天陽火燃起，将這些游魂超度往生。
“是誰！是誰破我還魂陣！”一個尖利的女聲響起，随着話音下落，一個身穿绛紫色衣服的女子落在地上。
她望向謝玄玉，眼裏的惡毒掩蓋不住：“竟然是你——我準備拿來生祭之人！”
“獻祭了你，我的重明君就該蘇醒了，是你，都是你，不乖乖獻祭，還要破壞我辛辛苦苦設下的還魂陣！”
謝玄玉眼睛眯起，這下他知道了，怪不得對笙歌城的調查一切都這麽順利，原來是這女人想請君入甕，拿他做獻祭。
謝玄玉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吊兒郎當的，他雙手抱臂，那眼尾微微勾起，帶着不羁世俗的韻味，似乎并未把女人放在眼裏：“你的重明君？”
“重明君當然是我的！他深愛着我，關心我，保護我，我也愛着他，所以我要将他複活，天地為證，日月可鑒——”梅姬的語氣變得有些癡狂。
“哦？”謝玄玉将手裏的扇子扔出來又接起，邪邪一笑，“恐怕是他的重明君，不是你的。”
謝玄玉指向那腐蝕的石棺，石棺上躺着一個人，那人一身青衣，人淡如竹，像是沉睡着。
“你胡說！——”梅姬心中似乎被點燃了炸藥，抓狂道，“重明君不是我哥哥的！重明君愛的明明是我！”
“你口中的哥哥是青竹君吧。”謝玄玉眯起眼，依舊笑意盈盈，“蝶仙重明君愛上了青竹君，然而，青竹君意外身死，重明君傷心欲絕，但青竹君臨終前曾托他照顧自己視作妹妹的梅姬，于是重明君便信守承諾，所以時常關照于你。”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不是這樣的——”
“軒兒，你是從哪知道的？”洛霜幽有些詫異。
謝玄玉勾着洛霜幽的手指，施施然道：“你看，重明君手裏，攥着一枚竹葉呢。”
“我算是知道了，我們之前，都猜錯了。”謝玄玉說，“魏笙只是青竹君的一縷分魂，因為與前任城主有些血緣關系，被梅姬利用，成為了她掌控笙歌城的傀儡。”
“情毒只是幌子，分魂成人，自然缺少陽氣，所以魏笙才需要采陰補陽！且他記憶不全，所以只知道重明君是故友。”
說完，他手中血骨扇刷地一下打開，對洛霜幽道：“小霜，你退後。”
他比洛霜幽大些，眼前的梅姬已經瘋了，免不了要有一場惡戰，這裏游魂這麽多，可能都已經被梅姬控制了！
“哥哥，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的。”洛霜幽望着謝玄玉鮮紅的背影，那單薄漂亮的肩背，一向如此，把自己護在後面，總是對自己說“萬事有我”。
梅姬瘋狂的笑起來，她的笑聲帶着震蕩地下空間的魔力，聽得人感覺有些刺耳。
“你們以為你們兩個還能走？”梅姬道，“這整個還魂陣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就是這裏的主人！”
“所有的游魂都聽我指令，今天，你們兩個就葬在這裏，為重明君獻祭吧！”
這地下空間忽然無端的起了風，風帶着一絲腥氣，謝玄玉感覺這風落在自己的神魂上，刮得人生疼。
謝玄玉和洛霜幽背對着背，兩人一紅一藍，氣息相合，竟如同雙璧合一之境。
“霜兒，準備好了嗎？”謝玄玉喚道。
一同對敵。
“求之不得。”
洛霜幽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面前的石棺，游魂，梅姬，這一切恐怖的象征都如同背景色，只有謝玄玉是他身邊靓麗的風景。
人生路漫漫，貴在遇相知。
梅姬臉上露出嫉妒的神色，若是，若是重明君也能這樣對她——
在她面前秀恩愛，所以這兩人都得死——
兩人一扇一笛，謝玄玉接下梅姬的攻擊，而洛霜幽則把一衆游魂擊退，兩人與梅姬過了幾十招，那些游魂似乎不知道疼痛一樣，蜂擁着兩人湧來。
剛才超度了一部分，謝玄玉消耗了些神魂，現在又面臨梅姬的道道攻擊，謝玄玉實在沒有精力再來一次。
但他知道，只要擊敗了梅姬，一切可以迎刃而解。
梅姬在謝玄玉的攻勢下節節敗退，忽然，她笑了起來，手中出現一道血訣：“你們當真以為，我只有這點實力？”
只見，石棺和玉棺中央的陣眼開始震動，從陣眼處散發出一陣沖天紅光，謝玄玉臉色變了：“不好，是血魂石。”
血魂石是上古神器，傳說被某位上神的血祭煉過，威力堪比化神期的大能！
洛霜幽背對着謝玄玉，左眸開始變成血色，身位處處保護着謝玄玉。
游魂在血魂石的光芒沐浴下，雙眸變成了血紅色，朝着兩人撲來，像不知疼痛不怕受傷的活死人。
“哥哥，你先走，我一個人——”
“不會讓你搶先的。”謝玄玉笑了一下，抹了一下自己唇角的血，血骨扇中暗刃急射而出，帶着破風之聲割斷了梅姬的喉嚨。
失去了梅姬控制，這些被血魂石沾染了血氣的游魂開始朝兩人襲來，烏壓壓的一群游魂如同過江之鲫，頃刻将兩人埋在中間。
洛霜幽死死抓着謝玄玉的手不放，血眸中的輪回之力運轉到極致，帶着謝玄玉殺出一條血路。
他沖向中央的血魂石，只有将血魂石與陣法的連接切斷，這些游魂才能停止！
洛霜幽的手抓到血魂石的那一刻，游魂們失去了能源支撐，也漸漸後退倒去。
謝玄玉經過一場惡戰頭痛不已，那是穿靈刺又發作了，他輕聲道：“小霜，輪到你帶我出去了，這次我真累了。”
然而，洛霜幽卻沒有出聲，謝玄玉有些奇怪，又喚了一聲：“小霜？”
他倏然回頭，卻見洛霜幽站在原地，眼眶紅了，甚至整個瞳孔都變為了血紅，而他另一只眼睛，也不複原來的深黑，成為了藍色。
“小霜，你怎麽了？！”謝玄玉緊緊握住洛霜幽的手。
洛霜幽低着頭，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同折磨的他的東西抗争，有那麽一瞬，謝玄玉覺得眼前的人非常陌生，陌生到要不認識他了。
洛霜幽的眼神非常空洞，那是一種萬古寂然的空，好像什麽都記不起，什麽都放不進他眼中。
謝玄玉心裏一沉，握着洛霜幽的手沒有松，反而更加深了幾分力道：“小霜。”
洛霜幽側頭，望向謝玄玉，艱難道：“……哥……哥。”
他近乎脫力，往謝玄玉身上倒去，謝玄玉趕忙摟住他的腰：“小霜，你怎麽了，受傷了？”
洛霜幽手中的血魂石泛着紅光，與洛霜幽眼眸中的紅相應而動，謝玄玉伸手去拿，卻分不開。
洛霜幽感覺自己的神識像落進了一片血紅之中，身體裏的血液沸騰着叫嚣着殺戮，叫嚣着讓他忘記身邊的一切，可是他不能……他還有哥哥，他不能忘記謝玄玉。
謝玄玉望着洛霜幽的異瞳，心一個勁的往下墜，輕聲道：“小霜，你告訴我，你怎麽了，你到底是誰？”
洛霜幽聞言竟有些懼怕的神色，他害怕的往謝玄玉懷裏縮：“我……我怕……”
“怕什麽？”
“怕哥哥怪我……”
謝玄玉握住洛霜幽的手：“這麽多年，我何時怪過你？”
他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沙啞道：“你纏着我，把我弄疼的時候，我怪你了嗎？”
洛霜幽輕輕笑了一下：“我……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所以，說給哥哥聽，好嗎？”謝玄玉的聲音變得很柔軟。
“哥哥……如果……如果我說，我吸食過冥力，也吞食過生魂……你，你會怪我嗎？”洛霜幽扛着六道輪回的反噬，頂着理智失控的邊緣，他害怕，他是真的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