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卉的睫毛輕顫了下, 目光從睫羽投下的陰影中穿過,傾斜向下,看到眼前的男人雙臂交疊, 長指捏住衣角, 利落地将衣服往上掀,白皙健壯的身體登時展露在她面前。
最引人注目的是腹部那幾道漂亮的溝壑, 對盛卉而言, 倒也不算陌生。
剪個吊牌罷了, 都要把衣服脫下來,現在的男生都這麽舍近求遠麽?
她忍不住眨了兩下眼, 記憶一下子拉回五年前的第一個夜晚。
他們并肩坐在小別墅的布藝沙發上, 她主動湊到他身邊,手心覆上他的手背, 很快又難受地移開。
太痛苦了, 她從心底感到抗拒和惡寒。
擡眼看見葉舒城全程端坐着,十足的正人君子模樣,她又被他逗樂了, 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許多。
這個晚上, 最終什麽也沒發生。她把他撲倒兩次, 每一次都铩羽而歸, 連嘴都沒親上, 就被心魔逼退了。
當時, 盛卉心裏大喊完蛋。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接受他, 有可能永遠都接受不了。
轉機在第二天降臨。
他們租的別墅花園裏有個幹淨的小泳池,正是七八月間, 酷暑季節, 葉舒城問她會不會游泳, 要不要下去趟趟水。
盛卉的泳技稀巴爛,但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換好泳衣,她披上浴巾走到泳池邊,坐在岸上,腳伸到池子裏踩水。
葉舒城比她慢一步。
他從別墅裏緩步走出來,盛卉扭頭看他,日光斜照在他身上,鍍出一層白金色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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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飛機穿出雲海的那一刻,舷窗外的陽光亮得直透人心,盛卉微微眯起眼,于耀眼的夏日陽光中對上他那雙清冷的棕色眼睛。
她一直知道他長得很好看。
現在發現,原來他不穿衣服的時候比穿衣服還好看。
葉舒城很快走到泳池邊,在盛卉身旁坐下。
然後,他做了從他們相識到現在的唯一一件失禮的事。
趁她盯着他發呆的時候,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她一下。
盛卉的心髒狠跳了下。她依然感到抗拒,但那情緒已經十分細微,完全可以壓制住。
然後,他們落到泳池中,冰涼的池水包裹之下,她碰到他的手,手臂,肩膀,還有前胸和腹部起伏的堅硬。
似乎就這樣慢慢地适應了。
再然後,兩個毫無經驗的新手,泳池站姿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有點高難度。
盛卉被抱到卧室的大床上,幹燥的被褥很快被他們的身體洇濕。
......
耳邊傳來“嗒”的一聲輕響,來自可憐的衛衣吊牌,被男人不費吹灰之力扯斷了。
盛卉回過神,美豔的雙眼一時間顯得有些呆萌。
“剪刀在哪?”葉舒城拎着衣服問她。
盛卉:“标簽也要剪?将就着穿呗。”
葉大少爺可真是身嬌肉貴呢。
她這般想着,目光不自覺又在他身上逡巡兩周。
唉,長成這樣,難怪嬌貴,可以理解。
葉舒城不再回話,只垂眸看着她,目光平靜,仿佛對自己沒穿衣服毫無知覺。
距離實在有些近,若有似無的熱氣渡過來,盛卉隐約聞到一陣極淡的男士香水味道。
她不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根子。
還挺燙。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退後,總覺得這樣下去要發生點什麽......
吱呀——
別墅大門忽然由外打開,黃阿姨牽着小杏的手走了進來,邊走邊念:“這孩子怎麽一個人站在外邊......”
繞過玄關,看見屋內的情景,她倏地閉上了嘴。
小杏跟在黃阿姨身後,奶聲奶氣地說:“我在罰站呢,我已經罰站五個小時了!”
其實,從葉舒城被噴水器打濕到現在,還沒有過去十分鐘。
小杏很快也看見了客廳裏的爸爸和媽媽。
她睜着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嘴巴張成标準的“o”字。
盛卉反應過來,連忙倒退兩步,直到後背撞上吧臺,她擡手扶住吧臺臺面,尴尬地招呼葉舒城:
“還......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黃阿姨自知非禮勿視,把小杏送進家門她就撤了。
剩小杏一個人呆呆站在客廳,看着爸爸飛快穿上衣服,媽媽原地轉了一圈,然後走過去拎走爸爸濕掉的衣服,丢進洗烘一體機,後又走回來,伸手捏捏她的臉:
“小朋友,發什麽呆呢?”
小杏:“爸爸媽媽,你們剛才在幹嘛?”
盛卉差點噎到:“沒幹嘛。”
“我都看到了。”小杏仰起稚嫩的小臉,脆聲說,“爸爸光溜溜,媽媽笑嘻嘻,你們在玩什麽游戲不告訴我?”
盛卉/葉舒城:......
“我哪有笑嘻嘻。”盛卉把自己嘴角扯下來,對着女兒扮了個鬼臉,“淨胡說。”
話音落下,葉舒城似是實在壓抑不住,唇邊溢出一聲笑。盛卉回頭瞪他,他馬上收了笑,表情淡定得不行。
盛卉窘了一會兒,很快又自我纾解了。
笑嘻嘻就笑嘻嘻,帥哥用他漂亮的身體取悅我,我不笑嘻嘻,難道還哭喪着臉不成?
盛卉彎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低聲“誇”她:“我的寶貝女兒眼睛最尖了。”
小杏笑起來,片刻後又擺出嚴肅表情,走到葉舒城身邊對他道歉。
葉舒城根本沒生氣,但他接受了小杏的道歉,告訴她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
小孩子忘性大,沒一會兒就忘了這茬,興奮地拉着葉舒城的手往茶幾那邊走。
盛卉跟在他們身後,直到停在茶幾旁邊,看見小杏抱起桌上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
盒子裏面鋪滿了蒼綠色的葉片,有許多白色的、條狀的物體在葉片上緩慢蠕動着。
視線落到那兒,盛卉的頭皮一陣發麻,大驚失色:“這是什麽!”
“媽媽,這是蠶寶寶......”
下一瞬,原本和葉舒城并肩站的女人突然閃到了他的身後。
她用兩只手攥着他的上臂衣袖,葉舒城稍稍側過頭,能看見她粉色的指尖陷在他的衣料中,她的腦袋從他肩側探出來,臉蛋白生生的,瞳孔裏頭藏着幾分驚恐。
小杏不明所以,抱着盒子站起來,葉舒城連忙伸出手臂,擋在盛卉身前:
“寶貝別過來,媽媽害怕蠶寶寶。”
小杏聽罷,乖乖後退了一步,試探性地說:“媽媽,它們很可愛的,身上也很幹淨,以後還會吐絲給我們做衣服呢!”
“好好好,媽媽知道了。”
盛卉仍躲在葉舒城身後。
她從小就怕蟲子,特別怕,可是小杏看起來很喜歡手裏的新朋友,她必須想辦法克服一下心理障礙,不能掃了孩子的興......
葉舒城沒料到她會這麽怕。
之前聽瞿瑤提起過,他雖然記下了,但是以為只是女孩子嫌棄飛蟲,蠶寶寶這樣經常被當做寵物養的蟲子,可能不會引起她的反感。
“小杏,你把蠶寶寶給爸爸,以後爸爸幫你養。”
葉舒城突然對小杏說。
小杏懵懂地眨了眨眼,漸漸意識到,爸爸這是要把蠶寶寶帶走了。
她非常不舍地抱住塑料盒子。
葉舒城:“媽媽不喜歡......”
“我沒關系。”盛卉打斷他,“不就是蟲......蟲子嗎,它們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葉舒城轉臉看她:“你明明就很怕。”
盛卉:“我盡力克服。”
兩人莫名其妙較起了勁,最後,葉舒城退一步:
“寶寶,以後爸爸每次來看你的時候,都把蠶寶寶帶來陪你玩。”
小杏抱着盒子掙紮了好一會兒。
最後,肯定是愛媽媽占了上風,比起不能每天和蟲子玩,她更不希望媽媽害怕。
她把盒子鄭重地交給葉舒城:“爸爸,你一定要照顧好它們。”
葉舒城笑起來:“我會的。”
盛卉站在他倆身後,看着他們拉鈎上吊互相約定,她的眼神莫名沉了下來,若有所思的樣子。
從中午到現在,葉舒城已經在周園別苑待了很久,公司事務繁忙,盛卉也回來了,他是時候走了。
送他離開的時候,走到室外,遠處成片陰沉的天幕中,有金光破開雲翳,神诏一般,從高空傾瀉而下。
盛卉跟在葉舒城身後,從家門口一直送到停車位附近。
葉舒城停在轎車旁,長身玉立,回眸望了她一眼。
她今天穿了一套淺碧色的連衣裙,脫下外套之後,窈窕纖細的身形展露無餘。
她沖他笑了一下,五官妩媚又靈動,微彎的眼睛堪比世上最絢爛的寶石。
那笑容十分友好,唇角上揚的弧度很自然,毫不倨傲,也不像從前那樣總含着陰陽怪氣。
“還有事嗎?”他問道。
盛卉點頭,心平氣和地喊他的名字:“葉舒城。”
“嗯?”
“葉舒城,你是小杏的爸爸,照顧小杏的情緒就足夠了。”
她頓了頓,輕緩地說,“不要那麽在乎我的感受。”
更不要把我淩駕在你的寶貝女兒之上。
話音落下,耳邊只剩一陣陣陰冷的微風。
即使到了四月,也有這樣的日子,昨天還春暖花開,今天又乍暖還寒,四下的景致仿若寒冬。
司機還坐在駕駛座上,猶豫着眼前這個情況,要不要下來給老板開車門。
葉舒城徑自拉開轎車後座門。
他将目光從盛卉眼底抽離,什麽也沒有回答,不像從前一樣,她說什麽他就認什麽。
“早點回去吧,外面很涼。”
上車離去之前,他只對她說了這麽一句話。